第三十章 “遇见”
杨子文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看到白安的影子,当然,不包括白安的家,他知道白安一般情况下,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定不会回去。
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道光。
许久不见,墓园的杂草深得能盖过膝盖,杨子文摇摇头,看来这天气冷了,连守墓人都要偷懒了。朝某个地方望去,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个人影,杨子文径直走了过去。
在看到被沧桑的岁月压得有些弯的背影后,杨子文简直不敢相信,语气里也充满了不确定性,“叔?”
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在看到只有杨子文一个人后有些失望,“子文,你来了。”
很亲昵无间隙的话语,男人犹疑片刻,还是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小安,没来?还是,”停顿一下,表情有些失望,“不想见我。”
“没有没有,”杨子文连忙摆摆手,“我只是今天有时间,所以想来看看阿姨。”
杨子文撒起谎来也是毫不含糊,他知道现在跟白安父亲说找不到白安,白安知道后肯定不乐意,他有多恨他父亲,杨子文心里是明白的。是的,杨子文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白安父亲。
“这样啊,”男人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子文,我问你点事,你先跟你阿姨说几句吧,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男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经过杨子文,眼神恍惚,都没有征得杨子文的同意。
杨子文看着男人的背影紧紧皱着眉,对于白安的爸爸,杨子文没什么感觉,但白安恨他,杨子文曾努力缓和白安和他爸爸的关系,可白安爸爸领情,白安一点都不领情甚至恶语相向,所以杨子文也就没再做挣扎。
“阿姨,”杨子文笑着看着墓碑上贴着的漂亮女人的照片,“你一定要保佑白安,不要让他不幸福。”
杨子文坐上白安父亲的车离开了墓园,不知怎么地,他心里忽然想打个电话给柯丹,告诉柯丹好多好多事,他突然有一种心上有很多压力,可是他不能,那些掩埋在岁月里所有人都不愿再提起的事情,还是让它风干在回忆里吧!这样,即使有时偶尔想起,也不会太刻意追溯源头。
“子文啊,叔叔知道你和小安关系好,”男人顿了一下,手仍熟练地把着龙头,“你千万不要让他走弯路啊。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们母子,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还是爱他这个儿子的。”
杨子文在很多人面前听到过爱这个字眼,却从来没有在白安父亲眼里看到过或者听到过爱字。他说他爱白安,却总是做着一些伤害白安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对白安的影响有多大,白安还差点儿误入歧途,作为父亲的他当时只想着自己的面子,全然不顾白安的感受将他伤害个透彻。
人心被冷水淋久了终究是会凉的。
“叔,我知道,我会劝他,”这些场面话杨子文一度想反驳,他想大声指责眼前的这个男人,打人一下又给一颗糖,很好玩吗?白安受过的屈辱,是多少糖也换不回来的。但他知道他不能,白安不喜欢他以及夏夏跟自己的父亲有任何来往,更别提这样私自见白安父亲,还听白安父亲说一些不可能会说给白安听的话。
杨子文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兄弟,他突然有一种背叛了白安的感觉。
“叔,”在白安的父亲将杨子文送到家杨子文下车前,杨子文扶着打开的车门盯着白安父亲的眼睛,“你应该跟他道歉的。”
重重合上车门,杨子文走掉了,他不知道要怎样有礼貌地告诉白安父亲白安不可能会原谅他,这么多年来,白安一度在自己面前说过,只要他父亲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并且向他道歉,他完全可以试着原谅他。可是白安父亲没有,他从来没有跟白安说过一句抱歉或者对不起,即便承认了错误,没有一句道歉的话白安依旧冷漠。
车子半响都没有开动,男人翻出钱包,看着照片上的漂亮女人,他能怎么样?他曾答应过一个人,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论是对谁,都不能说对不起三个字,这一生,他的对不起只能和她一个人说,他也真真正正对不起她了,就算说一千万句对不起,他也甘愿。现在的他,对她没有爱,只有藏在心里的愧疚缠绕着他。
白安摇摇晃晃地走在大马路上,白净的脸上染上两朵红晕,手里拿着两瓶啤酒。
医生跟他说过不能碰酒,可是他本来就不是很听话的人,就算脑袋的伤再痛,也不及他心痛,他想找个缓解心痛的办法。
在繁华喧嚣里跌跌撞撞,白安不小心走到了市中心,灯红酒绿的颜色晃得他眼都花了,扶住路边的垃圾桶,白安干呕了老半天,余光了瞥见不远处的角落里挂着“遇见”两个字的牌子,那两个字一闪一闪的,好像是在对他眨眼睛。是一家酒吧吧!不过跟其他酒吧有点不同,说不上原因,但白安就是有这样的感觉。白安嘴角上扬,朝着角落里的酒吧走过去。
酒吧门口阴影处有个男人动作娴熟地抽着烟,白安倚在门口,他现在头很痛,跟要炸了似的。有各色各样的人从他身边来来去去,像没看见他似的,径直去自己要去的地方。
是啊,来酒吧买醉的人很多,很多人是相同的原因,很多人有很无奈 的选择。像白安这样的,即便长得再好,醉了之后也只是一个醉鬼,没有人会去惹一个已经醉了的人,当然,除了一些刻意找事以及一些特殊职业的人。
一个打扮得很妖娆的女人站在远处看了白安好一会儿,见他醉得有些不省人事,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但似乎又顾及着什么,不敢上前。犹疑了好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帅哥,一个人在这里多寂寞啊,”语气里透着三分妩媚七分放荡,挽上白安的手臂。
劣质香水的味道有些刺鼻,白安眼睛闭着,没有理会,不过他脑子里的痛已经转化为愤怒,如果这个女人再说什么,他就直接上拳头了。他生平,最讨厌这种主动贴上来的女人,不仅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被这样的女人伤害,还有他自己也差点被伤害。
见白安没反应,女人还想做些什么不太好的事情,那个在角落阴影处抽烟的男人走了过来,“怎么,在我的地盘上乱搞?”
男人丢下烟头,用脚踩了上去。
看到这个男人,女人像是受了惊,连忙说着对不起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男人不屑地犯了个白眼,目光在白安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
白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一个陌生的床上的,他醒来的时候酒已经醒了,但天色依旧是暗的。
“醒了?”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但这声音听着又有点耳熟,循着声音看去,这个男人他好像见过。
“我以为你给我送钱来了。”天空笑得一脸不羁,端了一杯热水给白安,“结果你这反应,应该不是。”
白安没有说话,紧紧抿着嘴,他在思考他不省人事前做了什么,居然会遇到这个家伙。
“我又救了你一次,”天空挑眉,“不然你就要被那种女人吃干抹净还要倒贴了。”
脑子里闪过几个场景,白安想了起来,他记得自己醉了,看到一个酒吧,本来是想进去的,但突然走不动就倚在门口,有个女人走了过来,刺鼻的香水味••••••白安皱眉。
“想起来了?”天空静静地看着白安的反应,“那就好,我就住这里,下次来记得带钱,我招呼客人,你随意。”
看着天空离开的背影,耳朵里回响的还是那句“招呼客人”。大概是被夏夏影响了,平时夏夏总给他分享一些网络小说,虽然不太感兴趣,但他却认真听了,所以天空那句“招呼客人”让他有点浮想联翩。
这很容易让白安以为天空是某种职业的男性。
天空走到门口又突然听了下来,好像觉得背后有什么不对劲,回头时,白安一副想笑但又怕牵扯到头上伤口的样子,煞是可爱。
“你想什么呢?”天空偏着头问。
没想到天空突然回过头,白安想笑的表情还没收回去,这就有点尴尬了。
“我开酒吧的,”天空忍不住翻白眼,他知道白安在想什么了。“行了,不废话了,要玩自己出来。”
并没有劝他多休息,白安挑眉,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生病时不让他好好休息的。扫视了一圈整个房间,很有文艺青年的格调,屋子里除了乐器还是乐器,以及一些乐谱和摆在桌面上的的纸。
白安下床拿着那些纸看了一下内容,像是自己写的歌词。
这个天空到底什么来头?开酒吧还会倒弄这些乐器,有点不简单。
一个小隔间的门微微掩着,白安并不是好奇,他只是走了过去,但那门自己开了,白安知道在别人家乱弄别人的东西不好,但他的好奇心突然被勾了起来。
小隔间里是一架白色的钢琴,也只有那架白色的钢琴。小隔间的外面有嘈杂的声音,但相对于一般酒吧倒是很清静了。
大概是出于惯性,白安看到钢琴忍不住就手痒痒了。鬼使神差地,他走到那架钢琴面前,弹起许久没谈过的自己曾写给一个女孩的曲子。
即便有很久没有碰过钢琴,但白安对钢琴的造诣已不可能变得生疏。曲子很好听,指法很熟练,只是有人有些心不在焉。
这首写给夏夏的曲子是他最喜欢的,因为这是他自己写的第一首曲子。只是谈给夏夏听的时候,她始终不懂他的意思。
一曲完毕,外面并没有他原来进来时听到的那么嘈杂,只有整齐的鼓掌声。
“行啊,”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白安旁边,“还会弹钢琴,有点悲伤的曲子,像是为某个人量身定做的,但你不够用心啊。是那个人没在的缘故吗?”
白安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爱管闲事的人,就算救了他,也没必要把他打听得太清楚吧!他皱眉,想着明天还要上课,准备回去。
他还是去跟夏夏道歉吧!一直以来要宠她的是自己,为什么不能接下她所有的心情?反正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哎,别走啊,”天空追上白安,可白安并不理会,“以后有空常来啊,钱不用还了,偶尔来给我弹钢琴吧!”
听到这个白安停住脚步,但并没有回头,他不知道他是怎么鬼使神差地说了一个好字的。反正最后走到酒吧门口,他特地看了一眼门牌,顺阳路143号。
他记下了。
小隔间里,天空望着白色的钢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