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众敌来犯
三日来，萧天佐连斩高怀亮及高怀德两位大宋开国元勋，再败铁鞭王呼延赞，心中志得意满，又来到幽州城下索战。
宋军高挂免战牌，城门紧闭。
韩昌一身武士服，长发披散，玉带环额，在其弟韩虎、萧天佑等诸将的簇拥下来到大军后方一处制高点，目光投往幽州方向。
萧天佐的骂阵声响彻三军。
韩昌志得意满，心中涌起万丈豪情，笑道：“赵光义昏庸无能，弃杨业这样的无敌统帅而不用，改用心向我大辽的潘仁美，当真是天亡大宋，我大辽当兴！”
萧天佑皱眉道：“宋军龟缩不出，我们是否要强行攻城？”
韩虎与乃兄韩昌相比却要矮上半个头，不过体格更加健壮，眸子转动间精光乍现，显然是能文亦武的将才，闻言道：“我们已切断对方的粮草供给，幽州城等若一座孤岛，我们只需再等些时日，等他们手软脚软，饿得两眼昏花，到时只怕连开城门投降的力气都欠奉。”
众将领齐声哄笑。
反观幽州城内一片愁云惨淡。
赵光义再无往日帝王的派头，蜷缩在龙椅内唇青脸白，要不时回头瞧一眼忠心护在身后的曹玮，内心才会稍微安定。这被誉为大宋青年第一高手的男子面容冷峻如霜，手按剑柄，正警惕四周随时可能发生的来自辽国刺客的暗杀。
呼延赞则大马金刀坐在软垫上，任由赵德芳亲手为他解开染血的战甲，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从右肩胛斜伸至左下腹，若不是他当时见机快，跃离马背，定然与那战马一起被萧天佐剖为两半，步高怀德、高怀亮两人的后尘去见阎王。可肉体的伤痛怎及内心的痛楚，他和高怀德与高怀亮同朝多年，曾一起追随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眼见老友相继惨死，自己无力报仇，噬心的折磨使他趋于崩溃的边缘。他不禁想起临行前杨业的那一番话，终于被他不幸言中。
赵德芳处理好呼延赞的伤口，拭去额头的冷汗，还没等他长吁一口气，幽州城外忽然一阵海啸般的欢呼。
赵光义骇得差点滚下龙椅，以为辽军攻破幽州城，随后便有斥候来报，长胜王石延超出城应战，被萧天佐斩于马下。
呼延赞一声怒喝，缝合的伤口重新崩裂，仰天便倒。
赵德芳亦是心如刀绞，强忍着悲痛，先命人将呼延赞抬下去静养，转身面向赵光义，悲愤道：“潘仁美何在？他身为三军主帅，前日夸耀潘龙、潘虎武功高强，为何不遣他父子三人出战？”
曹玮冷冷道：“潘元帅身骄肉贵，偶然风寒，潘龙、潘虎榻前尽孝，有了这绝好的借口，又怎会出城送死？”
赵德芳仍坚持道：“请皇上下旨，令潘仁美父子出城拒敌！”
赵光义内心将潘仁美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他提议御辽亲征，自己何至于承受这刀兵之苦？进而想起潘素蓉，按照这美人往常的习性，此刻只怕正在芙蓉帐内安然午睡，而自己连日来担惊受怕，开国元勋又死伤一半，两相一对比，连带着对潘素蓉都不禁心生怨怼。但他吃不准潘仁美是真病还是装病，又不愿在这要命的时刻开罪赵德芳，心里犹豫不决时，呼延赞浑如血人闯进来，嘶声咆哮：“军中的战马几乎被宰杀殆尽，我们根本撑不过十日。潘仁美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临危之际便做起缩头乌龟，若让他带军出城，定然要做叛国贼！”
赵光义无暇顾及呼延赞的大不敬，颤声道：“情势怎会糟糕到这等地步？我们该怎么办呢？”
赵德芳接口道：“臣保举一人，定可解幽州之困。”
赵光义立即想起杨业，遂摇头道：“杨业因罪已被朕发配雄州，君无戏言，岂可……”
赵德芳怒极而笑：“皇上若想做亡国之君，请无视臣的提议！”甩手离去。
呼延赞亦是懒得再理这昏君，转身随赵德芳一道离开。
赵光义急忙唤回两人，权衡利弊，颓然道：“幽州城各个关口都有辽军把守，朕要派何人去雄州请杨业救驾？”
赵德芳对潘仁美恨极，正要奏请赵光义派遣潘仁美，将潘龙与潘虎留为人质，呼延赞高声道：“臣愿往！”
一队全身裹在黑袍内的铁骑大军自地平线外出现，后方扬起的沙尘的遮天蔽日。巫鞘峰的报复终于来临。
大锤寨倾巢聚集于天越峰一处巨大的平台，彭大锤一众大汉居于前，将老弱妇孺护在身后。从此处向下凝望，唯一一条通到山顶的栈道蜿蜒至山脚下。山腰处堆满滚石巨木，分设两道防线，分别由商越和邬元把守。
楚卓轩身处妇孺群中，将一块块精心烘培好的糕点摆放在一条长按上，可供人随时取用，不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慌与不安，谁还会有胃口去享受美食？唯有一群天真的孩童茫然不知大难的来临，在人群中追逐打闹。
楚卓轩心有所感，回头瞧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瞪着大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糕点，忍不住微微一笑，随手塞了一块给他，嘱咐他不要乱跑。小男孩欢天喜地扑进母亲的怀抱。
楚卓轩微叹一口气，转身来到彭大锤身旁，关注山下的战况。
彭大锤道：“天越峰毗邻巫鞘峰，相距不过三十余里，巫凌蒙一向对我大锤寨虎视眈眈，巫玉成的事情正好给他一个彻底撕破脸皮的借口，所以我们之间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除非有一方倒下。”
只见山脚下战马嘶鸣，一个高大粗壮，身穿虎皮背心的大汉排众而出，赤裸的双臂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目光越过百丈的空间与彭大锤虚空对碰，蓦地一声大笑：“我儿尸骨未寒，死不瞑目，唯有你大锤寨上下悉数陪葬才能告慰他在天之灵。”音浪鼓荡，传遍整个天越峰，任谁都听出他话语中的滔天恨意。
彭大锤等人脸色微变。
楚卓轩暗骂巫凌蒙愚蠢如猪，一句话摆明了要逼迫己方做困兽之斗，纵然他巫鞘峰能取胜，也会元气大伤，白白让另一股山贼坐收渔翁之利。不过敌人越愚蠢，对大锤寨越有利，最好的法子就是由他亲手出手直接干掉巫凌蒙，一了百了。正要付诸行动，楚卓轩心中一动，望向左侧的竹林，立时打消刚才的念头，淡淡道：“勇者伐力，智者伐谋，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背水一战，死里求生，伐力者心为战锋。”
彭大锤立知其意，喝道：“兄弟们！告诉我，你们的身后是什么？我们该如何做？”
忽然妇孺群中一声嚎哭，引起连锁的反应，刹时哭声震天。
所有人攥紧拳头，高举手中的兵刃：“杀！杀！杀！”
楚卓轩眼中掠过赞赏之色，彭大锤果有将帅之才，一句话便激起所有人的同仇敌忾之心，随后低声道：“小弟内急，去去就来。”若他刚才感应没有出错，已有人悄悄潜入了天越峰，此人武功之高，遍观整个大锤寨只有他可堪一战，若是对方趁他袭杀巫凌蒙的档口图谋不轨，那将是一场飞来的横祸，所以目前首要任务就是找到此人，以绝后患。
彭大锤以为楚卓轩怯战，叮嘱一声小心，随后开始下第一道指令：“让商越和邬元准备滚石巨木伺候。”命令传达下去，半山腰人头攒动，滚石悄悄被推到崖边。
悠长的号角声传上天越峰。
敌人终于发动攻势。
潮水般的巫鞘峰山贼涌上栈道，挥动手中的兵刃，发出兴奋的嚎叫。
当先两人武功明显比其他山贼高出一截，脚尖每点中一次台阶便推进十多丈的距离，三个呼吸间便与身后的山贼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商越自山腰处现身，以居高临下之势闪电般劈出两刀，金铁交击声中，两人身形受挫，闷哼一声倒回山贼群内。商越大喝一声：“滚石、巨木！”
山腰上一通呐喊，无数磨盘大的岩石夹杂着削尖的木桩顺着栈道潮水般向下滚动，攻上来的山贼来不及躲避，眨眼间便被吞没，尸体又被巨石流裹带着一路翻滚，一时间惨叫连天，血肉横飞。
楚卓轩远离人群，穿过竹林，一路上所遇屋舍房门大开，内里桌椅倾倒，凌乱不堪，当来到一处壁立千尺的孤崖，停下脚步。
山风徐来，灌木摇曳，与山前震天的喊杀声相比，这里仿若另一个世界。
崖底波光粼粼的湖面使楚卓轩想起云梦山中那座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山谷，他亦终于体会到老道士避世隐居的心境。
他刚入世，便感到了一丝倦怠。
前山欢声雷动。
巫鞘峰的第一波进攻被瓦解。
巫凌蒙怒极的大笑声隐约传来后山：“好！彭大锤，老子不把你抽筋扒皮，誓不为人。”
楚卓轩充耳不闻，意态悠闲，心神沉浸在这湖光山色中，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楚卓轩嘴角荡起一丝笑意，淡淡道：“刚才我还在计算阁下要躲藏多久，没想到这么快便现身。”。
来人冷冷道：“死到临头，犹自不知。不过本人非常好奇，彭大锤的底细已被我摸得一清二楚，他仍未有能力发现本人的踪迹。你到底是何人？”
楚卓轩缓缓转身，一名身背三尺青锋的男子出现在视野里。
这人两颊塌陷，高瘦顷长，斜眉入鬓，一对眼白过多的眸子开合间寒芒隐现，他看楚卓轩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楚卓轩不为所动，哂道：“大名鼎鼎的珞珈峰向寨主竟然甘当巫凌蒙的走狗。”
瘦高男子脸现怒容，喝道：“巫凌蒙算什么东西，他仍未有资格请得动本人出手。”
楚卓轩暗想果然是向隆。他曾听彭大锤说过，此人阴狠毒辣，武功专走偏锋，在三大贼头中最是难缠不过，以他无利不起早的个性，潜入天越峰自然是想趁火打劫。楚卓轩心思电转，瞬间摸清对方的意图。
这时另一声号角声响起。
巫鞘峰发动了第二波攻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