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办法
“哦，你有什么主意？”左宗棠问道。
“贷款。想洋人的大三元银行贷款。”
左宗棠闻言皱了皱眉头，有些顾虑地说道：“这个办法我也不是没有想过看，可是西征所需的银两不是一定半点，光是现在欠下来的就有一千万两，实在是太多了。跟洋人贷款，利息又重，能不借还是不借的好。而且这样大的数额，恐怕一时也难以借到。”
胡雪岩点了点头：“大帅说的有道理。但现在西征势在必行，饷银是燃眉之急，大帅在这个时候顾虑太多就不好了。当年台湾告警的时候，沈葆桢曾经借了一千万两洋债。但是后来台湾之事很快被平定，到最后不过花了二百万两。我看这件事情，大帅可以托给沈大人来帮忙，他已经于洋人有过交际，想来不会太难。”
左宗棠听胡雪岩这么一说，点了点头：“我和沈葆桢私交不错，让他帮忙应该不会太难。然而这件事情肯定不会那么容易。”
胡雪岩说道：“对。现在向洋人借债，需要担保，而海关赋税则是最好的担保。有朝廷出面，贷款的事情应该好解决。问题就害怕有大臣反对我们借款。不过大人放心，要是最后实在不行，我只消得把手头的生意都转出去，应该也供得起大帅打这一仗。所以大帅大可不有后顾之忧，放心带兵也就是了。”
西征所费的银两，就是户部听见了都要喊穷。此时胡雪岩夸海口说自己供得起，左宗棠和王德榜却都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左宗棠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行，杀鸡取卵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雪翁一个人在两江做生意，两江丝农无不感激，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我现在先上一封奏折，看看京都那边会怎么说。”
胡雪岩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大帅，那我就先回去，过完年我便动身去上海，想办法督促海关协饷早日发放。另外我也去大三元打探一下消息，要是朝廷准奏，沈葆桢大人办不成，我就和那些洋人周旋一翻。”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朝廷那边有了回复，我立马给你准信。既然你负责帮我筹饷，我也就不用操心了。我先拿着你的一直给众将士们过个年，过完年立马挺进新疆！”
……
慈禧看到左宗棠的奏章之后，心里面十分的感动。左宗棠在奏章中详细说明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并且说道自己的二哥、次女和四女先后去世，自己却不能回去吊唁。如今他六十有四，须发皆白，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每日只觉得步履虚浮难以维系，却仍不得不勤勉努力。但是军饷不出，他在陕甘三年的准备都是空拳无击，惨淡经营，只恐怕西征的事情是海市蜃楼，转眼间就要随风而逝……
左宗棠以往的奏章从来都是极为硬气的，这一次一时左宗棠自己心有所忧，情自悲切，二来是整整一年的实情确实如此，所以写出来的奏章极为婉转哀切。与以往他铿锵自信的奏章比较起来，更显得感染至深。
慈禧看完奏章之后，十分的愤怒，当即就召见了各位军机大臣，让奕䜣把左宗棠的折子念给他们听。
恭亲王念着的时候，大家心里都不一样的想法。文祥自己心有同感，只觉得世道艰难，办事情太不容易。却也有人觉得左宗棠故意沽名钓誉。
奕䜣念完之后，慈禧说道：“左宗棠白头临边，须发皆白，没有一天不在为粮饷发愁。家里面出了那么些事情，却都没有机会回去看一眼。新疆苦寒之地，他自己也是百病缠身，而你们稳坐京师，饱食终日，却不肯在粮饷上稍微帮他一下！你们难道就不觉得问心有愧吗？”
慈禧越说越是生气，到最后额头上已经是青筋暴露，大家看着一个个都十分忐忑，随时准备着慈禧雷霆之怒。户部尚书宝韵更是吓得满头大汗。
此案看了左宗棠的奏折之后，也甚为感动。她本来在朝堂上一直是能少说就少说，都由着慈禧太后吩咐，可此时她也忍不住说道：“是啊，左宗棠他一个人，那么大岁数了，多不容易啊。可我怎么感觉，你们一个个的就像是看戏一般，就指望着他把事情搞砸了好落井下石呢？”
恭亲王赶忙带头跪了下去请罪。
沉默了很久之后，慈禧稍微消了消气儿，说道：“我知道，你们也是有自己的难处，东边要加强海防，西边又要收复新疆，花钱的地方很多。可是事情再难，也不能让左宗棠一个人担着呀？传旨，着户部立即拨现银二百万两，歌神本月立即协饷共计三百万两拟送新疆！另外左宗棠所说的举借洋债，也不是不可以，让沈葆桢出面，借洋债五百万两，凑足一千万两之数，让左宗棠大军即刻出征！”
军机大臣们跪在地上赶紧叩头领旨。
慈禧看到各大臣只是跪着，又有些烦恼，大声呵斥道：“你们还不赶紧去办差，等着领赏呢？”
各大臣一愣，赶紧站起来，一个个抢着退出去。
除了储秀宫之后，宝韵有些窃喜，他没想到慈禧太后这一次只是把案子高高举起，并没有重重落下来。想到这儿他一皱眉头，悄悄跟恭亲王说道：“王爷，这二百万两难着呢。海防刚刚拨了一百万两，皇上登基大典、相抵驾崩，都花了不少银子。那边还要修园子，刚刚拨过去一百万两……”
“你是户部尚书，偷也罢，抢也罢，必须把这二百万两银子拨给左宗棠。你别指望我给你说好话，我不上本子参你一本已经是看着你我都是同族的份上了。不是我说你，大军西征，马上就要出关，可是今年，户部竟然一分钱都没有拨出去，而你更是想办法让东边那几个省份把协饷也都给扣下。你但凡是真心实意帮左宗棠，这区区二百万两，还真能难得到你？你别以为今天太后没有朝你发火是好事儿，等着太后对你有了成见，最后新账旧账一起算，你就等着哭去吧。”恭亲王气咻咻说完一甩袖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