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中送炭
“老爷，今年湖州的秋丝价又掉了，刘掌柜的发电报让我问问老爷，咱们丝行降不降？”小陈拿着一封电报走了进来。
胡雪岩眉头一皱，问道：“又掉价了？怎么可能？哪一家先降的价？”
“是张家的丝行先降的价。”
“张家？张颂贤也是一个人物，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呢？他是湖州四象之一，他一降价，别人肯定跟风啊。”
小陈点了点头：“可不是，庞二爷已经打招呼了，他也要把丝价下调一点，希望老爷你早作安排。”
胡雪岩摇了摇头：“老庞都降价了，看来是行情如此啊。现在养蚕的人越来越多，丝价确实要下降。可是这一年接着一年一直降，也不是个办法呀。”
“谁说不是呢。听说那杨乃武回来以后，也去养蚕了。他自己配种，生意做得不错，原本卖出去的老屋都已经收回来了。”小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消息，跟胡雪岩说道。
“哦，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哎，还是得想想办法。虽然说养蚕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来我们大清购买生丝的洋人也是越来越多了。只要我们这边能够联合起来咬紧牙关，生丝的价格还是能够上来的。”胡雪岩自言自语地说道。
“对啊，我看老爷您不如回去上海，在跟那些洋人斗一斗。”
胡雪岩一笑：“你小子倒是心劲挺大。可那些洋人吃了两次亏，现在早已经精明多了，再要让他们上当，可就不容易了。”
小陈说道：“他们再聪明也不是老爷您的对手啊。”
“好了，这件事情让刘掌柜自行决定吧。一会儿去钱庄跟老刘说一声，开二十万两银票给我。”胡雪岩站起来说道。
小陈点了点头：“好嘞，我这就去。”小陈走了以后，胡雪岩自言自语地说道：“老帅现在在甘肃，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啊。”
……
腊月二十三，正是北方的小年。
天下着大雪，山野茫茫皆白色，一辆马车慢慢行驶到了肃州。
腊月二十三，左宗棠刚刚解决的了士兵们的穿衣问题，但是粮食却依旧没有着落。天寒之后他自己也不住地咳嗽，可是手里依旧拿着大烟斗不停地抽烟。抽一口便咳嗽一会儿，看得王德榜心疼不已，说道：“大帅，你身子不大舒服，就别抽了吧。”
左宗棠挥挥手，不予理会。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有人跑进来，报道：“大帅，有人请求拜见，说自己是大帅的朋友，叫做胡雪岩。”
左宗棠和王德榜对视一眼，两个人吃惊之余又满是喜意。左宗棠把拿起烟灰在火盆里“当当当”一磕，然后竖起烟斗便朝着外面走去：“在哪，快带我去！”
王德榜也跟在了左宗棠身后一起往账外走。这一幕看得那士兵目瞪口呆，大帅向来自傲，而且身份凌然，从来都是别人毕恭毕敬前来拜会，还不曾见左大帅亲自出门迎人呢。
出了行辕，便看到胡雪岩背手站在营门之外，一辆马车停在胡雪岩身后，马鼻子里正不停地冒着热气。
看到这一幕，王德榜突然想起当初大军入驻杭州，正愁无粮，左宗棠飘然前来的场景。
左宗棠见到胡雪岩，十分激动，走过去伸手要跟胡雪岩握手，胡雪岩却赶紧大揖就要跪下去。
左宗棠赶忙拉住胡雪岩，说道：“哎呦，你这是干什么呢，走走，快进去里面暖暖，路上辛苦了吧？”
小陈在上海的时候，也曾经远远的见过左宗棠一面。那时候左宗棠奉命巡察上海，文武官员前后簇拥，看上去好不威风。但此时这左大帅对自己的老爷如此礼遇，这让小陈心里十分的骄傲。
走在路上，左宗棠就问道：“这已经过了小年，雪翁你不再家团员，千里迢迢来这里做什么？”
“听京城的人说户部尚书和大帅闹不愉快，知道大帅遇到了难处。雪岩虽然现在是一介平民，却不能作壁上观。”说完胡雪岩叹了一口气，看着白雪纷飞中跟雪花融为一色的左宗棠的头发，感慨道：“大帅日日所念就是出关收复新疆，可是却迟迟不能成行，定然是军饷屋出。这才几年不见，大帅的头发竟然都愁白了。”
左宗棠激动不已，看想王德榜，激动地说道：“你看看，知我者，雪翁也！”
进入帐中之后，左宗棠赶忙让王德榜拿了凳子，让胡雪岩就着火盆坐下暖手，他自己也搬了凳子坐下。不知道是因为出去一趟收了风寒，还是激动的，他又咳嗽了两声。
胡雪岩见状赶忙说道：“大帅可要注重身体啊。”
左宗棠一脸忧色，说道：“现在部下的二郎们吃都吃不饱，你让我怎么办。”
胡雪岩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交给左宗棠说道：“这是二十万两，希望能帮大家伙儿过个年。”
看到这一沓银票，左宗棠看了王德榜一眼，两个人惧是叹气。
胡雪岩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不瞒大帅，我钱庄里确实也还有些银子。但是现在秋丝还没有脱手，积存不能折现，各地生意往来周转，需要现银流动。要是银票开多了，我钱庄里提不出来，那生意就崩了。”
左宗棠赶忙说道：“雪翁，你这说的是哪里话。现在大军如此困顿，朝廷上下都视而不见，让我自己想办法。可是我自己又哪里有什么办法？你这二十万两银子已经十分及时了，我不是嫌少，只是觉得要是你能早来一天，我心里也舒坦一些。”
胡雪岩把银票交道了王德榜手中，王德榜揣到怀里之后，胡雪岩问道：“这又是为何？”
左宗棠感慨道：“我有个部下叫做刘松山。他母亲去世，他赶着回家崩丧，可是临走的时候我连他的军饷都开不出来，是让他空手回去的。这茫茫大学，松山他空手走在路上，心里得是什么滋味儿啊。”
胡雪岩一愣：“军饷拖欠，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王德榜说道：“谁说不是呢。”
左宗棠说道：“雪翁，你能慷慨解囊，已经是大义凛然。可是你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总得像个主意出来才是。”
胡雪岩点了点头：“此来便是跟大帅商量，我来之前已经有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