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试探
夏蝉在树上嘶鸣，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清淡的白云，大若锅盖的烈阳放肆的烤灼着这片土地，时不时吹过一阵温热的微风。
此刻的欧阳俞枫哪里还有半点儒雅与帅气，早已饥肠辘辘的他此刻心中悔恨万分。为了表示自己招揽贤士的诚意，俞枫执意要等三人起床后，与他们共进早餐顺便再说服一番，哪知这三个乡巴佬竟如此能睡，这都快要正午了还丝毫不见他们有任何睡醒的迹象。
更令人无语的是，不仅睡的这么久，竟然还睡的这么沉。早前，欧阳俞枫迟迟不见随从来报，以为忘记了，便亲自前往三人住房，哪知刚到门外，就听到里面如雷震耳般的呼噜声，旁边的树荫下，随从正哭丧着脸，一脸无奈的说道“少爷，我听这呼噜声都听了一上午了。”
欧阳俞枫真想拂袖而去，转念想想，还是强压下火气，淡淡的说道，“你且等着，若他们起床，立刻报我。”
在随从抱怨声和震耳的呼噜声中，欧阳俞枫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逃跑般的快速离开了这个庭院。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三兄弟终于起床了。
而此刻欧阳俞枫正端坐在园中小亭，强忍着腹中饥饿饥饿，面带微笑的问道，“三位小兄弟，昨晚休息的可好？”
“嗯嗯，谢谢欧阳先生的关心。睡得很好，昨晚那么一闹，耗费了不少体力，故而今早起的迟了一些。”乔木略带歉意的答道。
“既然休息好了，那我们就用餐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边吃边聊。”欧阳似乎急于吃饭，不容三兄弟再说什么，便张罗着开始点菜。
“好耶！好耶！”乔戒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享受美味的机会，只是这吃货的脑子还算清楚，末尾不忘加一句，“可是我们没有钱。”
“饭钱自然是我出，一人用餐很是寂寞，有三位小兄弟作陪倒是热闹些。”言毕，俞枫轻车熟路的开始点菜，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
待饭菜上齐后，俞枫举起酒杯正准备致辞，便看到三只“饿狼”已经开始大快朵颐。
事已至此，俞枫只能尴尬的将手中清酒一饮而尽。
“乔老弟，不知你们昨晚商量的如何了？”欧阳微笑的问道，通过几番接触，俞枫早以看出乔木是三人的主心骨，当下便直奔决策人。
“呃。。。唔。。。同。。。”乔木满嘴饭菜，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不好意思，您刚才说什么？”欧阳礼貌的问道。
“同。。。意。。。”乔木急于说清楚，奈何口中饭菜太多，只见他用力的吞咽下去，脸庞瞬间变成了猪肝色，赶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刚才说同意你的提议。”
俞枫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这么定了，你们三个今晚还可以住在这里，明天来南城门旁边的枫墨镖局报到即可。”
说完，俞枫又匆匆扒了两口饭，便向乔木一行三人辞别而去。
三兄弟也只是象征性的谦让一下便继续埋头猛吃，直到乔戒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方才作罢。
以后既然是为镖局工作，三兄弟自然不好意思还是这身乞丐打扮，找了城里有名的裁缝店购置了几身衣物，又找了个理发师傅好好打理一番，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此番折腾下来，只剩下三个铜钠豆，冰城的物价可见一般。
次日清晨，三兄弟起了个大早，按照欧阳俞榛的指示，向枫墨镖局的方向走去。
先前三人还很是奇怪，既然枫墨镖局就在冰城之内，为何欧阳俞枫要多此一举的在落云客栈内多住一晚上呢？
这一路走下来，方才明白过来欧阳俞枫此举绝非多余，而是十分有必要。三人在烈日下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吃光了身上仅剩的干粮后还是没看见南城门的踪影，无奈询问路边一个卖西瓜的老大爷，老大爷听完他们要去的地方之后，哈哈大笑。
“南城门还远着呢，你们就是现在骑马过去，最快也要天黑才能赶到。”
“啊，老爷爷，我们年龄还小，你可不要骗我们啊。”乔戒满脸惊讶。
“我骗你们干嘛，落云客栈在北城门旁边，你们要去的枫墨镖局在南城门旁边，这一南一北走下来，你知道需要多少时辰吗？”老人轻抚胡须，笑哈哈的说道。
“不知道。”乔戒如实回答道。
“我这么告诉你吧，顺着冰城的城墙根跑一圈，要足足两天两夜，还不算休息和吃饭的时间。”老人一板一眼的说道，丝毫没有夸张之色。
“完了完了，应该早点出发了。”毛子抱怨道。
“这都日上三竿了，你们今天肯定到不了南城门，不如吃个西瓜休息下。”老头好心建议道。
“不了不了，我们还是赶一赶吧。”乔木连连摆手，一把拽起已经坐在椅子上的乔戒，一行三人加快速度向南城门跑去。
下午一行三人头顶烈日，在冰城的街道上快速奔跑着，引来了不少商贩的侧目。
“大婶，南城门怎么走啊？”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叔叔，南城门怎么走啊？”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小弟弟，南城门怎么走啊？”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
三人一边跑一边问，得到的答案都是同样的，顺着目前的这条道路一直往南，可是眼看天都快黑了，可枫墨镖局到底在哪里呢？
终于，直到深夜，三位少年方才见到朝思暮想的南城门。由于天色已晚，城门附近的商贩和店铺早就收摊打烊了，三人连个问路的都找不到。
正在为难之际，发现一个打更的老人，伫立在城门口旁，右手拿着个烟袋锅，左手举着个破灯笼，这么热的天竟然还戴着个兜帽，看不清里面容颜，唯有一缕青烟时不时的从兜帽内飘出，乔木顾不得细看，赶紧跑过去问道。
“老人家，枫墨镖局怎么走？”
“。。。”老人似乎懒得答话，向右前方指了指。
“哇，好气派的房子啊。”乔戒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赞叹道。
只见一栋九层高的实木塔楼拔地而起，每层塔楼的塔角处都挂着一个灯笼大的银色铃铛，微风吹来后，叮咚作响，甚是好听，塔楼下通往正门的地面似乎是由汉白玉铺砌而成，在路面两侧大红灯笼的照射下，如一弯灵动的小溪在流淌，顺着石径往前看去，一扇敞开的大门足有两丈高，大门两侧并没有石狮子，而是两尊由花环编制而成的侍女模型，身段玲珑曼妙，表情惟妙惟肖，甚是好看。大门的正中央挂着一块红色的大匾，上面赫然写着四个金色的大字——枫墨镖局，只是大匾上的四个字远远望去，似乎隔了一层纱，朦胧而又模糊。
“不对，这不是镖局！”乔木眯着眼认真盯着大扁看了好一会儿。
“怎么不是镖局，上面不清楚的写着呢，枫墨镖局。”乔戒朗声道。
此刻毛子也皱起了眉头，轻声嘟囔着，“镖局不会如此张扬，他们应该严谨低调才是。这间房子更像是一间酒店。”，
“这个老头也有问题。”乔木在脑海中回忆着那个更夫，这么热的天他竟然披了件羊皮袄，当真是古怪至极。
再次望去之时，那个老头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破灯笼孤零零的倒在地上。
“小心有诈。”乔木一声令下，三个少年顿时拉开了距离，半弓着腰，如野猫般扫视着周围的情况。
随着三位少年的凝神屏气，周围再次陷入了安静，只有夏蝉和蟋蟀在争相啼鸣。
“哥，你是不是感觉错。。。”乔戒的“错”字只说了一半，原本倒地的灯笼便瞬间着起了大火，蓝色的火苗化作一条巨蟒向三人袭来。
“散！”乔木一声令下，三个少年的身影化成一道虚线，奔向东、西、北三个不同的方向。
可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狰狞的蓝色火蛇明显一愣，最终决定向乔戒袭去，似乎也看出了他是三人中的“软柿子”。
“哇呀呀！你个混蛋！为啥只冲着我来啊！”乔戒看着蓝色火蛇吐着信子恶狠狠的向自己袭来，气得破口大骂，但脚下却丝毫不敢怠慢，一个侧身向旁边的小巷子跑去。
“乔戒，不能往巷子里跑！”乔木刚想追过去，就看见之前戴肚兜的老头悄无声息的挡在了他的面前，似乎是凭空从地里冒出来一般。
“丑人多作怪！”乔木怒吼一声，冲了上去。
戴肚兜的老头听到乔木的咒骂，身体微微颤了一下，随即摆开阵势，准备接招。
由于天色甚晚，原本正挥舞着拳头快速的向前冲的乔木，竟然一不留神，被脚下的一块碎石绊倒在地，然后就听“咚”的一声，脑门重重的磕地上，竟一下子晕厥了过去。
旁边的毛子见状，也不顾乔木的死活，拔腿就跑。
老人看在眼中，也不深追，只是不屑的冷笑数声，快步向倒地不起的乔木走去。
老人走近后将乔木翻过身来，欲查看他额头的伤势。哪知刚刚蹲下，乔木便如下山的猛虎一般，一跃而起，左手按住老人刚刚伸出的手臂，右手握拳直击老人咽喉。
老人惊恐之余，本能的避开了这一拳，双脚用力一蹬，向后弹跳开来。
乔木哪里肯轻易放过他，拿起脚边的石头径直向老人掷去。只可惜，石块力度虽足，方向却差了很多，从老人头顶两尺有余的地方快速飞了过去。
老人见状，甚至都懒得躲闪，只是无比轻蔑的“哼”了一声。
空中的石块越飞越远，眼看就要撞到街边的楼墙之时，被一只手稳稳的拿住。
原来，刚才落荒而逃的毛子不知何时竟溜到了老人身后，此刻正拿着石块高高跃起，有力向老人的后脑砸去。
老人迟迟听不到石块落地的声音，顿感不妙，刚扭过头去，就看见石块迎面飞来，虽然他已经十分努力的躲闪，无奈石块的速度实在太快，重重的击中了老人的右肩胛骨，并伴随着令人不舒服的骨裂声。
老人咬牙强忍着剧痛，目光中闪现过一丝慌乱，但手上动作却毫不迟疑，嘴里也喃喃低语。吟唱才刚刚结束，身体正前方便浮现出一面清澈如水的圆镜。与此同时，乔木的拳头已如暴风雨般落下，势如破竹的铁拳砸在镜子上“砰砰”作响，却不见镜子有一丝的裂痕，倒是乔木的拳头，此刻已经震的酸痛不已。
远处的毛子见老人的手法如此诡异，自然要冲过来帮忙，而先前那条追赶乔戒的蓝色大蛇不知何时已游到了老人身旁，此刻正挺直了身子，冷冷的盯着毛子的一举一动。
“墨墨，够了，别胡闹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飘了过来。
城门边，欧阳俞枫正手握翠笛缓步走来，衣襟在微风的吹拂之下随意的飘着，宛若从古籍中走出的书生，甚是俊朗。
老人听言，极不情愿的收起了旁边的蓝色火蛇，又缓缓的脱下了兜帽和外套。
一张俏丽俊美的脸庞就这样不经意间，出现在这朦胧的月色之下。清秀如画的新月黛眉，清澈似水的两湾美眸，雕刻般精巧挺直的瑶鼻下，是一张因不满而微微撅起的小嘴。曼妙如烟的身姿如九天的仙子，又宛若画中的美人。
“我还没测试完呢，你出来的太早了。”墨墨不满的说道，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
乔木看呆了，尤其是那一声清脆的“墨墨”二字，仿佛触碰到了他记忆深处最敏感的神经，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激动的沸腾了起来。
十年光影既漫漫无期。
十年光影又转瞬即逝。
十年来，梦中无数次出现的那个小女孩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一只洁白的天鹅，又如一株脱俗的莲花。
“你们在下面玩什么呢？”
“你们是在捕鱼吗？”
“嘻嘻，我早就吃过晚饭了，这鸡蛋是哥哥硬塞给我的。”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桥下的几段对话一字不漏的浮现在乔木的脑海中。
乔木张了张嘴试图说话，但发现根本控制不了微张的嘴巴。
“喂，你看什么看，我们还没比试完呢！”
一声悦耳的叫嚷声将乔木拉回了现实，也让他迅速明白如今两人的差异。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名门望族，家境显赫又倾国倾城，身后定是有无数个追随者和仰慕者。
一个是偏僻山村出来的乡巴佬，父母双亡又有血仇在身，纵使后天再拼搏奋进，巨大的阶层落差还是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
“她早已把我忘记了吧，在她眼中我可能连癞蛤蟆都算不上吧。”乔木心酸的想到。
“喂，你发什么呆呢！说话啊！”又是一声娇喝。
乔木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呃。。。不比了，我输了，你的肩伤如何？”
提起肩伤，墨墨顿时皱起了眉头，怒骂道，“你还敢问我伤势如何？你俩当初暗算我的时候，可没这么好心啊？！”
墨墨显然极其生气，对三人的印象跌到了冰点。
这时欧阳俞枫已来到众人身边，认真的检查过妹妹的伤势后，脸上慌张的神情变淡了许多。只见他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紫砂葫芦，小心翼翼的将瓶口对准红肿的肩胛骨，随着淡黄色的液体徐徐流过，受伤的肩胛骨迅速恢复如初。
欧阳俞枫收起瓶子，远远的抛给了乔木，继而对妹妹宽慰道，“不碍事的，只是普通的石头造成的皮外伤而已。”
“什么皮外伤！若不是我把灵镜挡在面前，此刻早就被他打成包子了！”墨墨开始给哥哥倾诉。
“把你的灵镜都逼出来了？！”欧阳俞枫似乎并不关心妹妹的灵镜，而是不可思议的看向正在涂药的乔木。
“呃，我会原价赔付给你的。”乔木略微尴尬的说道，虽然不知道灵镜是个什么东西，但想必应该比较珍贵。
此话一出，墨墨发出了一声冷哼，俞枫则哈哈一笑，面露赞赏之色。
“你若当真能将灵镜打破，早已非池中之物。”
正在这时，乔戒就从旁边的小巷子里跑出来了，见面就大喊道，“哥，我把火蛇甩丢了，你没。。。咦，这位漂亮的姐姐是谁啊？”
墨墨冷哼了一声，不做回答。
“来来，我给大家郑重介绍下，这是我的妹妹，欧阳俞墨，也是我们枫墨镖局的二当家。”欧阳俞枫为了避免尴尬，说话的同时用眼睛狠狠的剜了妹妹一眼，示意她给大家打个招呼。
但倔强的妹妹显然没把哥哥的眼色放在心上，依旧如一尊冰雕般冷冷的站在原地。
“欧阳先生，不知刚才的游戏是什么意思啊？”毛子冷冰冰的问道。
“哦，三位不要误会，我们枫墨镖局有个规矩，每一位新进的镖师都要依据能力的大小而定级别，能力越强，级别越高，相应的薪水也就越多。”欧阳俞枫耐心的解释道。
“。。。”
没人接话，三兄弟仿佛和墨墨串通好了一般，态度变得十分冷淡。
俞枫尴尬的轻咳几声，满脸歉意的继续说道，“一般都是由我们镖局的铁镖头或者我自己亲自来定级别，只是今日议事时，墨墨觉得我给三位定的级别有些虚高，所以才乔装打扮一番，试了试三位的身手。”
“那我们的能力是不是虚高呢？”乔木问道。
“哪里哪里，不仅没有高估三位，反而是大大的低估了！三位不仅能力出众，而且视野、学识、机敏、智谋那都是远远超越了同龄人的水平。”欧阳俞枫毫不吝惜的说了一大堆的奉承话，想缓解之前的误会。
乔木则淡淡的“哦”了一声，便不再答话。显然，这种突袭式的检测令他十分的不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