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慈禧裁决
现如今在东南沿海地区当差的大都是满族人。他们看到左宗棠和李鸿章分别上书提出海防边防，心里有些寂寞。逼近慈禧太后把他们送到这个位置上，就是想让他们和汉官鼎足而立。所以朝廷问他们关于边防海防的意见时，他们那个都不赞成，而是提出了以包围东南沿海为中心的江防。
可是看眼前这个架势，江防还没有经过讨论，就都被人给忽视了，这让主张江防的人感到很没有面子。此时倭仁一番话，把大家说的哑口无言，就有人站出来说道：“现在东南沿海地区和新疆一起告急，而朝廷又不可能同时兼顾。两者权衡之下，自然要舍弃其轻。新疆不过是地方大，而东南沿海地区才是朝廷财赋税收的大头，总不能让东南门户大开吧？”
他自以为自己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谁知道倭仁一听立马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新疆紧紧是地方大而已？这你是怎么知道的？你难不成亲自去过新疆？不过是跟着李鸿章鹦鹉学舌罢了。新疆境内，从北边的乌鲁木齐一直到南边的阿克苏，土壤肥沃，物产丰富！那伊犁更是被誉为塞上江南，最适合耕种不过。更何况即便新疆是不毛之地，那也是我们大清的疆土，不论富饶还是贫穷，都不能弃置不顾。至于东南之患？东南沿海现如今的形式岂能与新疆相提并论？这些年在恭亲王的主持下，总理各国事务与洋人之间打交道非常合得来，短期内不可能有战争。你们这些人只不过是想把军费开始领到手里自己挥霍罢了！”
看到倭仁越说越急，恭亲王赶紧站了出来，说道：“倭相您想消消气。您这身子本来就不好，又何苦跟他们置气？况且大家现在也没有说不要新疆，只是这要也有很多种方式。再加上东南沿海地区防卫确实也需要银子，大家主要是想这省点银子办大事儿，骨子里都是在为朝廷着想。”
看到恭亲王似乎也站在李鸿章这一边，倭仁有些不满。自从大权旁落之后，恭亲王是越来越不济了。但是对待恭亲王，他自然不能训斥后辈一般肆无忌惮，说话的时候和气了不少。他说道：“王爷，现在停止西征，就相当于是放弃了新疆。有句话叫做夜长梦多，阿古柏占领了新疆天山南北已经有四五年之久，俄国人占领伊犁也已经两年有余。要是再放任不管，等着他们真正控制了那些地方，我们就再也不可能收回来了。西征现在是迫在眉睫，怎么能够停呢？而且李鸿章说要把西征用的军饷全都用于海防，这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现在大军聚集在新疆，又没有打仗，所谓的军饷不过是吃喝拉撒，能有多少银子？”
户部尚书宝韵这个时候说道：“倭相，不是我不愿意支持西征，而是户部实在是没有银子啊。天津教案一事几乎让我们户部掏空了银子，左宗棠现在的军饷主要都是各地协饷，而且已经开始捉襟见肘。士兵们没有打仗，也一直没有发饷，全靠着刚入伍时的安家费撑着。要是真打起来，十万大军的开支一年至少得三百万两。现在各省都有兴办的洋务，需要往里面贴钱，国库本身就收不上来多少钱。到时候，没有银子，不是白搭吗？”
“只要下定决心，银子肯定是有的。这么些年朝廷每办一起事情，户部都是没有银子，可是到最后事情不都是办起来了吗？”
“这不一样啊，以前那些都是小数，咬咬牙也就算了。可是现在这不是一点半点的银子啊！”宝韵如此说道。
倭仁再次坐下来，说道：“国之防者，必兼顾四方。新疆门户洞开，中原皆露，东南地区再设置海防有什么用？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并重，这是左宗棠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诸位大人就好好考虑一下吧。”
看到倭仁如此决绝，很多人也都改变了看法。朝议结束之后，恭亲王直接按照倭仁的意思拟了奏章，当作朝议结果给慈禧太后送了上去。
次日早朝，军机处首先觐见。恭亲王回奏了各位封疆大吏的意见以及昨天的定论，为的是让其他没有参加朝议的官员了解一下状况，让参加朝议的人也知道自己最后的折子内容。等恭亲王说完以后，慈禧问道：“那你自己的意见呢？”
恭亲王回复道：“海防边防都十分的要紧。但是国帑不足，只能先办要紧的。微臣看来，自近几十年的危险，几乎全在海上。而新疆之患，主要在道光以前。因此微臣以为，应该支持李鸿章的意见，暂停西征，先顾边防。”
这话一出文祥立马愣了，既然军机处最后认可了倭仁的意见，怎么你自己又支持李鸿章呢？他顾不得礼仪，不等着慈禧问话，便直接说道：“王爷，话不能这么说，现在俄国人不是已经到了门口吗？”
文祥一着急，当场就咳嗽了起来。慈禧看着却无动于衷，只是不紧不慢地问道：“当初刘炳章不是也赞同边防吗？怎么现在有开始赞成海防了？”
恭亲王回答道：“他前不久又上了折子，说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认为当前的当务之急是加强海防，新疆维持现状就好。”
慈禧冷笑了一声，淡淡说道：“我记得刘炳章也是淮军出身吧？李鸿章的能耐不小，大清的官员不论大小，都被他掌握在手中了。”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惧不敢言。大家心中都在各自掂量，难不成这是太后要对李鸿章下手的意思？
慈禧说完之后有看了文祥一眼，说道：“文大人今天身体又恙，赶紧站起来吧。”
文祥不仅不站，而且立马又开始叩头，说道：“微臣不敢紧逼，只是俄国现在欺人太甚，必须要西征！”
慈禧点了点头，说道：“这话说的好。我也是这个意思。人家现在都已经逼到门上来了，我们还自己骗自己说新疆是自己的，他不过是代为管理，这哪里还成？要是有谁觉得这话靠得住，那就先去跟俄国说说，我们大清也给他代管几个省份。你们都瞧瞧自己上的奏折，全都是一推二六九的冠冕文章。只有左宗堂的折子，那才是掏心窝子的真话。”
太后一发话，不论是站在李鸿章这一边的，还是站在左宗棠这一边的，又或者满人这一边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文祥则是满心欢喜，不住地叩头。
慈禧继续说道：“你们传旨给左宗棠，新疆一切任用行政，粮饷筹算以及用兵方略，都由他一个人悉心筹划！到时候新疆要是收复不了，唯他是问。左宗棠是个办事儿的人，哀家既然发了话，那就是信得过他，让他好好办。他要是不争气，哀家自由处罚，但是要有谁暗地里使坏，或者再跟我上折子参奏左宗棠，不论是因为什么，哀家都立马把他调到新疆，在左宗棠手底下办事儿。”
文祥赶忙大榭：“太后圣明！”
“你起来吧，哀家和姐姐都知道你是真心实意为大清江山操心的忠臣，这边防不能废，海防也不能不兴。李鸿章丁汝昌说是要新建水师，哀家看，就让南北水师先办着。设局、练军、聘洋人教练，这些都可以，让他们两个人办就是。”
……
等到早朝结束以后，文祥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大殿。幸亏大殿门口的禁卫眼疾手快扶住了文祥，要不然他很有可能直接摔倒了地上。
大家见状都纷纷赶了过来问候，文祥摇了摇手让大家散开。他自己强撑着回到了家，只觉得胸口发闷。过了半个时辰以后，恭亲王就亲自带着御医来了。诊脉之后，太医道：“文大人这就是长期操劳所致，臣开了几位补药。但是这药也只能治标，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文大人多多休息静养，文大人自己也要主意静养，不要动怒，不要焦躁。”
太医走了以后，恭亲王一脸的歉意，说道：“文大人，你这病是让本王给气得吧？哎，戏演过了，没想到你这么着急。”
文祥当然生气，可是听到恭亲王这么说，又是一脸的疑惑，问道：“什么叫做‘戏演过了’？”
恭亲王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怪我，事先应该跟你交代一下的。西边的对本王是越来越不放心了，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有些事情本王越是反对，他就越是支持；本王越是支持，他就越是反对。海防边防这件事情，左宗棠的主意肯定是对的，这明眼人一看就都知道。可是如果我们这些军机大臣全都站到一起坚持左宗棠，她未必能够放心地让左宗棠督办军务，带领西征。反过来要是我支持李鸿章，反而能让她觉得我与李鸿章早就串通好了左右朝局，反倒会支持左宗棠西征。”
文祥想起今天慈禧突然说的那一句“李鸿章能耐不小”的话来，他点了点头说道：“这真是难为王爷了。君臣之间如此地方，这差事可是不好办啊。”
“谁说不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