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远来归客
“那帮编号动物的攻势太猛了！我们得赶紧撤！”
“女王要我们来建立根据地，”虫将在发射器里塞入一枚榴弹，“你却让我带一堆尸体和半条破船回去！”
她举枪射击！一声爆炸，掩体后面落下万年冻冰锋利的碎屑和一截斗篷人的尸体。
“骑士长，我保证她会让我们生不如死！”
虫将和身边的战友一起举枪怒射！很快又不得不在掩体后缩成一团。
“我不是什么骑士了！我倒霉的老搭档死了还得替我们挡子弹！”
敌人的密集火力压得她们根本抬不起头。
“女王不清楚她在这殖民的想法多么幼稚！撤吧！必须有人回去警告她！”
“走！”虫将刚下定决心，扭头就惊呆了！“噢！不！”
“怎么回事！？”骑士也一愣，然后不顾枪林弹雨跳起来对着半空高喊：“嘿！别丢下我们！回来！”
伤痕累累的战舰根本就没理会她们，嗡鸣着逃进了暴风雪。它身后的冻原寒雾里，传来了更密集的交火和爆炸声，还有被遗弃寄生蜂战士最后的零星呼喊……
这是七叶历2149年4月的第一周末，借龙战争结束1091年后，神踪界再次直接跟其他大陆产生交集的日子。
7天前，杀域守望岛。
紫十三与昆达成第二次合作意向后不久，七叶历2149年4月1日，愤怒的彩虹组成员集体离开了寄生蜂母巢，于这一天来到了杀域守望岛。此时的罪业塔内，无丝刚刚让斗篷人的兵工厂全速运转起来。而虚空虫群的大本营，也开始向杀域西部移动。他们将在接收大批新式装备后，悄悄进入神踪界。
背着联军达成合作的双方，本以为上四界和腐海虫潮大陆的虫族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可偏偏就是寄生蜂先头部队在神踪界登陆的行动，成就了一场蓄谋已久的叛逃，将紫十三和昆试图掩盖的一切，全都暴露在联军面前。
夺取罪业塔的战斗中，寄生蜂以牺牲全部巡空舰为代价，撞沉了四艘斗篷人的飞船。事后，昆下令尽快打捞、修复那些新式战舰，好填补虚空虫群只剩空架子的舰队。废了好大劲，卓才用四具严重损毁的残骸，拼出一条可用的船。
有了这艘动力、火力、防御等性能全面超越杀域老旧巡空舰的新式战船，昆马上派它载着第一个武装完备的新编千人大队，和紫十三的上万战魔，开进了神踪界。
昆做事常常显得过分急切，从一开始，这次仓促地行动就注定会因为她的急切遭遇严重挫折。
通过斗篷人俘虏的记忆，以及新船中残缺的航行资料，寄生蜂掌握了这块七叶世界最广阔大陆的基本地貌，但不清楚斗篷人详细的兵力部署情况，更无法想象这个位于七叶世界最下方的封闭世界，到底有着多么恶劣的自然环境！结果，寄生蜂的先头部队一到神踪界，七拼八凑的飞船就在可怕的罡风中失去了控制，险些一头撞到成排耸立的尖刀连峰上！
虽然舰长凭借反骨那学来的高超技术，帮助飞船逃过了在一片黑色獠牙中粉身碎骨的悲惨结局，但罡风死死按着这条天生命运多舛的船，在硬度惊人的岩壁上，擦出了一串火龙！寄生蜂先遣队的半个飞船和上百精英，就此丢在了神踪界的高山和冰雪中！
四处漏风的破船，迫降在远离目标区域几十公里外的永冻区。突然之间暴露在极度严寒中，让适应微光林气候的战魔族难以忍受，透骨的罡风夺走它们最后一点热量的同时，保护寄生蜂开拓者的血肉城墙也随即塌了一半。
异域先遣队在神踪界落地前，刀山、罡风、雪雾的高效组合，就发动了令人猝不及防的首轮打击。待敌人迫降后，低温继续无孔不入地纠缠着他们，每分每秒都在持续地造成伤害。
此时，虫将们已经意识到先于联军在神踪界站稳脚跟的计划失败了。他们想要维修飞船返回母巢，脚下冻原也开始加害这群倒霉透顶的不速之客。舰长匆忙选择的平整迫降区，其实是块巨大的浮冰！受到猛烈撞击后，它开始不停摇晃、不断解体！而派出去修船的队员，每走一步，脚下就会拉出长长的冰丝，一旦断裂就成了后续队员难以落脚的尖硬冰刺！他们在这条短暂却无比艰难的路上越走越慢，很快全都在罡风疾雪中变成了冰雕……
外部修理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舰长只好从内部抢修。正当这群被困神踪界的开拓者争分夺秒地自救，最后一波收割他们性命的敌人，出现了！
寄生蜂把斗篷人叫编码动物。因为他们在研究夺取罪业塔一战的俘虏时，发现这些家伙其实都是复制体，而且有些明显是几乎失去人样的畸形劣质品。所有的复制体，在身上、记忆中，都保留了各种样式、意义不明的编码。它们就是一群机器似的无脑生物，被驱使的短命动物，纯粹的消耗性工具，比原来的杀域战魔族和解放前的虫族都不如，至少后两者一旦摆脱控制，还有很大的可塑性和进化空间。可斗篷下的生命，看多了只能让人感到憎恶和深深的绝望。
就是这样一群丑陋的东西，在先遣队最疲弱的时候，对他们发动了大规模围歼！在天地为敌、减员严重、毫无防备、敌情不清、位置不明的极恶劣条件下，为了生存，寄生蜂和战魔们也只能坚持战斗。而他们最后的命运，却早已注定了……
谁能想到，带回先遣队消息的人，居然就是趁乱偷走飞船、害他们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这两个混蛋，现在就跟紫十三、无丝、昆面对面，坐在联军总部军事法庭的附属会议室里！
“以上，就是从这艘飞船上收集整理的所有视频、数据记录。展示分析到此结束。”情报官说完，敬礼退下。
“那么，三位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吗？”易先轻轻敲着桌子问。她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百灵、黑女皇、玄山、柱云、睚眦都在。看到总指挥的人员出席情况和见面地点的安排，被一连数封措辞强硬、很像宣战书的法庭传票逼来的紫十三、无丝、昆，心里大概有了数。
如果黑女皇不在，那联军高层里一个能在审判中替紫十三他们说话的人都没了。可她既然没有回避，那说明联军多半只是虚张声势，并不会动真格地送三人上法庭公开受审，至少暂时联军不会趁机软禁他们，然后强硬接管微光林-守望岛战魔族和虚空虫群的控制权。
于是放下心的寄生蜂女王决定先发制人！
“总司令阁下，该知道的你不是刚刚都看了吗？我没什么想说的，反倒有个很大的疑问——为什么我的战士不是死在神踪界的冰天雪地里，就是关在联军的监牢里？而两个劫持友军飞船，害死盟军士兵的混蛋，却能优哉游哉地坐在这！？”
“二位，说出你们的身份，吓吓他们。”联军总司令用惯常的语言风格回答。
“水无常，授孔奇先生之命，于伊甸计划开始前打入神族并潜伏至今。”
“风无形，奉扶风长老之命，于立木台真神教初期，渗透进真神族，今天才得以反正。在神踪界，无常是我的上线。”
“去年跟孔奇先生最后一次联络后，我就再无法联系到他。为了恢复跟上级组织的联络，我们一直在策划逃离神踪界的行动。”
“真神族的对外封锁很严，我们一直找不到脱离的机会，直到虚空虫群的先遣部队登陆神踪界，我们才得以夺船出逃。但当时我俩并不清楚那支先遣队是友军，错把他们当成了反叛的小股虫族和战魔。”
“对这个判断失误给友军造成的损失，我们深感抱歉！”
水无常两人起身对紫十三等低头拱手。不过样子略显奇怪，看来神踪界并不使用这种上四界礼仪，他们明显有些生疏了。
会议室里发出了一阵惊叹音。瞅玄山、柱云、睚眦的反应，他们也是此时才知道水无常、风无形的真实身份！
“我了X……”紫十三心里禁不住骂了一句。
这两个五行族都是在敌营深处潜伏了一两千年的老特务！那他们对于联军的价值肯定远超昆和紫十三损失的那点人手了！如此说来，昆的冒进之举，反倒立了大功？既然是误会，水无常也已道歉，此事双方就都别计较了。紫十三、昆也起身与他们握手言和。
五人刚重新落座，门外快步进一名通信官。
“报告总司令！已接通龙界大长老等人。”
易先马上把信号转接到了这间会议室。曾代表六族出席宝山集峰会的各方大老又一次齐聚一堂，足可见他们对水无常、风无形回归的重视！
“无常、无形！你们受苦了！”桓久一出场，先如此说道，显然他很早就认识两人了。
“回来的只有你们两位吗？”
听立木台木青太上长老的意思，他一直都清楚神踪界埋伏着一支我方的特工队！这些老成精的家伙果然都不简单！
其实，七叶世界各族间的彼此渗透从未中断过。守着木青，龙界大长老才不会道破风无形的另一重身份——他还是龙族特殊部队影龙杀的一员。这支龙族潜伏在立木台的影子部队，直属于大长老本人，绝大多数成员都是龙族-五行混血后代，风无形这个双料特工也是如此。
“既然大家都到了，我们就马上开始吧？”会议还是由百灵主持。
孔奇两千年前就想到在神族内部安插内线，继承了隐族族长之位的百灵，想必也知道不少内幕。按隶属关系，水无常现在应该直接听令于她，所以百灵正是主持会议的最合适人选。
“正式开始前，我想稍微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沉稳的水源氏老特工忽然开口，然后神情凝重地对同伴点点头。
风无形举起双手，再慢慢分开。他的两掌间，漂浮着一长串颜色各异的小光球。
“回太上长老刚才的话，能回来的同志，都在这里了。”
桓久露出了沉痛的表情，木青垂首摇头，百灵眼圈有些发红。
水无常站起身，静静环顾一周。
“诸位，我想请大家……我提议，为他们默哀。”
无论尊卑上下，大家默默全体起立。
“谢谢！”水无常声音略带哽咽。
重新坐下的昆，完全不清楚这串光球是什么？她对紫十三摆出个询问的表情，而后者轻轻点了点胸口。
注意到他俩细微的动作，风无形解释道：“这是五行族的灵珠。每一颗，都代表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都代表一位坚贞不屈的隐者。在神踪界，真神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突然对某些成员进行彻底的灵魂搜查。许多同志，就是这样牺牲的。为了尽可能保护好珍贵的情报，我们偷偷保存着死去战友的灵珠，用它们记录一身中全部的秘密，并抹掉相关的记忆。我们都时刻准备着，在自己牺牲后，给战友留下一颗这样的灵珠。有时，为了保全组织，我们甚至不得不亲手……”
“无形！别说了！”
一时间，整个会议室出奇地安静。
“对不起，各位。我失态了。”
风无形很快平复了心境。
“现在，该是让战友们用不断牺牲才换来的情报，实现价值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