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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拨草寻蛇

作者:歌舒 | 发布时间 | 2017-04-01 | 字数:7190

李嗣昭绑走了郭佩环,意欲逼郭侍郎就范,助他暗杀朱温。虽然他出身行伍,但却从不认为刀剑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他相信武力,但并不迷恋武力。在这一点上,他实在不像他的父王李克用和他的兄弟李存勖。早在朱温与李克用交恶,双方因为势力范围的争夺而大动干戈之初,李嗣昭便暗中派人搜集所有关于朱温的情报信息——大到用兵谋略的决策习惯、小至平时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娱乐消遣行为,这些早已烂熟于胸。经过对多个渠道搜集来的情报信息进行分析后,李嗣昭原本认定朱温只是一员武将,对于治民之策丝毫不懂,因此他断定这朱温定然只懂得搜刮民脂民膏,把治下弄得民不聊生——这是他根据对朱温的出身、以及性格等因素的分析后得出的结论。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认为朱温并不足虑,一个不懂得收买民心的统治者必定会被治下的百姓所嫉恨,因此只要在军事上击败朱温一次,便能达到毕其功于一役的效果,然而这种情况却并没有发生。自朱温来到了汴州后,不久就传来了信息说此地“民心稳定、物阜民丰”,这让李嗣昭十分惊讶,“一定有什么别的情报被我忽略了。”李嗣昭这样对自己说,于是他重新整理朱温的档案——直到他重新审视了张慧的出现。

张慧乃是同州刺史张蕤之女,当年朱温决定跟着黄巢出来造反,传言就说他是为了能娶到这位刺史之女。这条情报李嗣昭曾看过,但他并不相信这种说法——如果朱温是为了个女人而出来造反,那可真是太小家子气了。然而随着他对张慧出现在朱温身边前后半年时间里朱温的行动指令的分析,他不禁张圆了嘴巴——张慧出现之前,朱温攻城之后必定纵兵抢掠,洗劫财物;而在张慧出现之后,朱温对军队的控制一步步加强,在他的军法十三斩中,又加入了第十四条:“劫掠百姓者,斩!”这是一条与行军打仗没有半点关系的军法,它是用来收买民心的——这条军法的出现,意味着朱温的军队将告别以战养战的生存模式,他要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李嗣昭认定,为朱温出谋划策者,不是别人,正是张慧。这种“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胸怀思路只有士族出身的人才能想到,朱温身边的谋士和武将无一不是寒族出身,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环顾朱温身侧,唯一与士族能扯上关系的,只有这位张慧。而伴随着张慧的出现,朱温不但在军事上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强盛的战斗力,更为可忧的是,他在政治上也日趋成熟,隐隐显现出窥伺九鼎的心思来。在李嗣昭看来,一个会打仗的朱温并不可怕,而一个有了政治抱负的朱温才是可虑的——沙陀人自唐太宗年间伊始,始终只是以部落的形式存在,从未有过自己的国家、疆域。而今,唐室羸弱,天下纷乱,沙陀人忽然看见了自己独立的可能。但他们亦知道,宣布建国容易,治下没有疆土却是白搭——若想建国,必取中原。若没有中原的物产,那么沙陀人的朝廷就根本建立不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沙陀人当然要将一切潜在的敌对力量一一分析计较,谁能为我所用?谁是必须铲除的?朱温的出现与他所管辖的汴州是沙陀人取天下、立国号必须迈过的第一道槛,因为朱温管辖之地,恰好横亘在沙陀人取中原的必经之路之上。沙陀人曾数度用兵,但均未从朱温身上讨得好处,是而,李嗣昭才下定决心,要以暗杀的方式来挪开朱温这块绊脚石。

但是刺杀朱温哪里有那么容易?且不说如今他已是开府建牙的一方诸侯,起身坐卧俱有层层护卫;即便是朱温本人,也早在长期的一线战场上练就了过人的功夫。因此,要想刺杀朱温,只能智取,不可力敌。在分析完朱温所有的情报资料后,李嗣昭最终将突破点选在了“捶丸”这项运动上——朱温并不是个有生活情趣的人,但他与夫人张慧却都十分喜爱捶丸这项活动,情报上曾说,当年朱温与张慧结识,便是在捶丸场上。李嗣昭在看到这份情报后,又从其它渠道验证,果然得到了相同的说法。而前不久,一条朱温准备在汴州举办“捶丸大会”的消息传来,他意识到,这可能是刺杀朱温最好的机会。朱温的部下构成十分混杂,既有从前和他一起造反的部众;又有这些年他四处征战收拢的降将;此外,还有朱温这些年在汴州经营招募的新军。虽然此刻他们都聚集在朱温的旗下,但李嗣昭相信,只要朱温一死,他的这些个将领必定内讧不止,四分五裂。如此一来,沙陀人挥兵南下,试问还有谁可以抵抗他们的赳赳雄兵?因此,李嗣昭下定决心,必定要让朱温此次举办的“捶丸大会”,变成他的死期。

李嗣昭并不相信黄揆的能力,或者说,他根本只是想让黄揆的力量起到迷惑朱温的作用。从跟随父王李克用征战的第一天起,他就明白,要想获得胜利,就绝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郭侍郎的这一条线索是他早在来到汴州之前便掌握的。郭侍郎的儿子、儿媳均死于战乱,他与孙女郭佩环的祖孙情深要远远超过一般人家,而郭侍郎丸棒制作的工艺深得朱温夫妻二人的器重,因此,他深信,只要绑走了郭佩环,就一定能迫使郭侍郎就范。此刻,他已带着郭佩环来到了他们在汴州城的藏身之所——距离捶丸大会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

却说陆旭从郭侍郎家中出来,遥见路上一队人马护着一辆车辕缓缓向城西南而去,那护送之人一看便是有功夫在身,且十分警觉地逡巡四周,是而他认为车内所坐之人必是佩环无疑——孰料,等他将这车辕截下后才发现,车上所坐之人,竟不是佩环。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车内之人与陆旭四目相对之下,一脸的惊慌失措。说话间,她已向腰间摸出一柄弯刀,横在自己的胸前。

陆旭不曾想到这车内之人竟不是佩环,连忙解释到:“姑娘莫怕,我不是坏人,只因我一位朋友为人所劫,在下误将姑娘的车辕当做我那位朋友的,所以才做出这等鲁莽之事。冒犯之处,还请原谅则个。”说着话,他将帘幕放下,收紧了辔头将车辕止住,然后飘身下车,隔着车帘他继续说道:“姑娘,你的随从就在不远处,他们很快就会过来,请姑娘在车内稍待片刻。”说完话,他展动身形,向前方奔去。

陆旭前脚刚走,护送车辕的大队人马转眼便至。“快看主母是否还在车内。”为首之人呼喝着:“警戒。”

“不必了,我在。”车内之人听得是自己的护卫到来,挑帘而出。

“主母,我等护卫不力,致使主母受贼人所劫,请主母赐罪。”护卫中为首之人单膝跪倒,瓮声说到。说话间,其它护卫亦纷纷翻身下马,单膝跪倒。

车内之人轻舒一口气:“鬼力赤,你们都起来吧。来者并无恶意,并非针对我们而来,他的朋友为人所劫,误以为我们的车架内是他的朋友,是而才做出了鲁莽之举,现下他已走远,你们也不必追赶了,我们还是快去李将军那里吧。”

“多谢主母不罪之恩。”名唤鬼力赤的护卫首领一招手,跪倒在地的护卫们纷纷起身上马。鬼力赤抬手一鞭子抽在离他最近的一员护卫身上:“都给我打起精神,主母车驾再有闪失,仔细我活剥了你们。”

“是!”众护卫齐齐诺声,再度护送着他们的主母向原来的方向赶去。

虽然这趟有惊无险,但那护卫首领鬼力赤仍然是心有余悸——汉族能人何其之多也?随随便便冒出一个匪类,便能在他们众人的护卫下将车驾劫走。如果这汴州城的主人身旁亦是这等身手的护卫,那么李将军此次的计划,能有几成成功的几率?

原来,这队人马不是别人,正是李嗣昭奉父王李克用之命护送到长安为母亲扫墓的柳醉。李嗣昭在将进长安之前,将自己的亲随护卫派给了柳醉,自己则带领其余人马赶赴汴州,按照李嗣昭的计划,在柳醉扫墓之后,李嗣昭的亲随护卫将直接护送她返回晋阳。然而,柳醉从长安出来后,竟命鬼力赤不去晋阳,反而继续南下寻李嗣昭而来。

鬼力赤自然极力劝阻,说什么“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此番李将军去到汴州是为了执行军事任务,绝非游山玩水,所以不能分心照顾主母,倘若就这样贸然前往,万一有何不测,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但是柳醉只用一句话就让鬼力赤闭上了嘴:“我既是你家主母,去往何处自是由我来定。”

鬼力赤无法,只得一方面派人告诉李嗣昭他们的行程有变,另一方面,他与护卫们紧紧护在柳醉的车驾前后,起身前往汴州。由于一路之上并没有意外发生,所以当人马进得汴州城后,他与护卫们的警戒之心具有稍稍松懈。然而,谁曾想到正是这片刻的懈怠,就险些将主母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奇怪,那人为何将主母劫走之后,又自己逃走了呢?鬼力赤心里想不明白原因所在,难道真如主母所言,那人是劫错了车?

走远的陆旭哪里知道坐在车内的女子竟是李克用的爱妾,李嗣昭名分上的母亲!如果他知道自己放走的竟是这般重要的人质,只怕此刻肠子都要悔青了。

放下陆旭不提,只说鬼力赤一行人护着柳醉的车驾,循着沙陀人特有的暗号标记终于来到了李嗣昭在汴州城的藏身之地——早在沙陀人与朱温还未交恶之前,沙陀人便在汴州城内布下了眼前,他们在城南买了一大片庄子,假扮成突厥处月部落贩卖牛羊的客商。此次李嗣昭来在汴州,正是落脚此处。

闻听鬼力赤护着柳醉的车驾来到此处,刚刚安置好郭佩环的李嗣昭连忙领着众人来到庄外,众人依次见过了礼,李嗣昭问及一路之上的情由,鬼力赤不敢有所隐瞒,将在汴州城内主母险些被劫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嗣昭听完鬼力赤的叙述,心头一震。从时间上来看,那穿宝蓝色衣服的歹人竟像是冲自己而来的。鬼力赤见李嗣昭神色有异,误以为李嗣昭要降罪于他,心内也是七上八下。

“你可曾瞧清那人的模样?”

“这,属下无能,不曾瞧见。”

李嗣昭想了想,此事大意不得,需得找那叫佩环的姑娘去问上一问。所以,在安排好柳醉的住所后,他径直来到关押佩环的房间。

郭佩环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也被堵了个严严实实,由两名卫士看押在这所庄子的一处地窖中。李嗣昭示意卫士将她的嘴松开,又让人取水来让佩环喝了个够,然后才问到:“郭姑娘,除了你爷爷,你们在汴州城内还有什么亲戚?”

佩环杏眼圆睁,只是怒视着李嗣昭,嘴上却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李嗣昭点点头:“郭姑娘,你总该知道,我身边的这些卫士此次随我出行,身旁并无家眷相陪,你这样不配合我,等下我离开了他们若是做出什么对郭姑娘无礼的举动,我也不好责罚他们呀。”说着话,他有意无意地瞅向看守郭佩环的两名护卫。那两名护卫早已心领神会,脸上也露出猥琐的笑容来。

“你们敢。”佩环惊恐地大声嚷嚷起来:“来人啊,救命啊。”

“别叫了,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李嗣昭从座上起身,施施然来到佩环的身边:“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他向后一招手,两名侍卫见状,作势要上来非礼于佩环。

“让他们别过来,我说,我说。”佩环害怕这李嗣昭真命他的手下非礼自己:“我和爷爷在汴州城内并无亲戚。”

“唔。”李嗣昭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自己的情报并没有错,“那么你们今天早上去见了什么人?”

“只是两位主顾,他们想让爷爷帮他们做两副趁手的丸棒。”佩环到现在并不清楚李嗣昭问这些问题的目的何在,但她隐隐感觉到,这些问题并不是随便问出的。

“你们的这两位主顾,从哪里来?都叫什么?”

饶是佩环再笨,此刻也觉察出来李嗣昭绝非信口胡问,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心念电转之下,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爷爷去找了陆旭陆公子,而后陆公子又发现了他们的踪影?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什么一直在追问我和爷爷在汴州城内还有什么亲戚?

想到这里,佩环的心头泛起莫名的一阵喜悦,她不由扬起了头,冲李嗣昭冷笑了两声:“说起这两位主顾,那可是大有来头,我只怕报出了他们的名头,你就要落荒而逃了。”

李嗣昭察言观色,见须臾之间佩环的神色数转,心知这丫头必定猜到了什么,又听她拿这大话来唬他,不由洒然一笑:“你也莫用大话来唬我,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我们将你带到这里不久,的确有人来找过你。只可惜那人竟是个呆鹅,被我们三言两语就哄出了汴州,此刻只怕他已经在汴州城百里之外了。”

“啊?”佩环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佩环的反应令李嗣昭十分满意。这一诈之下,果然让涉世不深的佩环露出破绽,看来的确有人在寻找郭佩环,而从鬼力赤所诉说的情景来看,此人无疑还是名高手。有道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既然知道有这么一路强敌,那么接下来只要小心应对,一切都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毕竟,现在仍是己方掌握着主动权。

“你们二人给我看牢了这个姑娘,若有半点闪失,提头来见。”李嗣昭在郭佩环这里印证了自己的推测,转身向两名护卫说到:“还有,不得对郭姑娘无礼。”

“是。”

陆旭跳下柳醉的车驾,几个跳跃躲到了一棵茂密的柿子树上,待鬼力赤一彪人马护着护着柳醉离开,他正准备从树上跳下来到其它地方去搜索,猛听得背后一阵破风之声急向自己后背而来,他连忙转身,探手抓住来物,却是一颗还未熟透的青柿子——再抬头处,猛然看见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下面柳醉的车队。

“完颜,怎么是你?”陆旭低声问到。

完颜像一条蛇一般顺着树干从树梢滑下,来到陆旭的身边,“你追上他们的车队时我就看见你了,我就一直躲在这棵树上等你过来。”

“恩?可是那车里之人并不是佩环姑娘。”

“我已经知道了,但这些人肯定知道郭姑娘在哪里。”完颜很有把握地说。

“为什么?”

“哼,难道你看不出他们是沙陀人吗?”

陆旭这才猛然想起在车内的姑娘亮出的是一柄弯刀,那是只有沙陀、突厥这种游牧民族才会使用的兵刃。“难道绑走郭姑娘的是沙陀人?”陆旭只知道郭佩环被人绑走,却并不知是沙陀人干的——因为郭侍郎还未来得及告诉陆旭是谁绑走了佩环,人便已晕了过去。

“呆子,这会儿才明白?”完颜在陆旭的脑门上赏了一个凿栗子:“不过你这叫错有错着,咱们正好来个拨草寻蛇,只要跟着这伙人,就不难找到郭姑娘的落脚点。”

“但是,你怎么能肯定他们和绑走郭姑娘的人是一伙的?”陆旭问到。

“你可知道绑走郭姑娘的人是谁?”完颜胜男看了一眼陆旭,继续说道:“是李克用的大儿子李嗣昭。那可是个行军打仗的好手,你看下面这些护卫,一看都是久在行伍之辈,想必这车上护送的人,必定是李嗣昭的相好的。”

“哎呀,那我们现在下去再把她劫回来岂不是正好?”陆旭说着话就要动身,却被完颜一把拉住:“你急什么?刚才你是趁人不备,所以才能得手,这会儿再去,人家已经有了防备,那二十来把刀可都是见过大阵仗的,只咱们两个人真未必能得手,不如咱们就远远缀着这辆车,看他们到底落脚在哪里。”

陆旭想了想,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于是不再争执,只等着下面的车队动身。

“说来可笑,你可知道那李嗣昭为什么要绑走佩环么?”完颜胜男悄悄在陆旭耳边说到:“你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为什么?”

“因为李嗣昭想让郭老爷子去刺杀朱温。”

“什么?”陆旭听完果然大吃一惊:“你说李嗣昭想刺杀朱温?”

“对呀。”完颜胜男嘴角一撇:“想不到这么多人想朱温死,哎,若不是这李嗣昭绑走了佩环,我真想大摇大摆走出去,跟他谈谈合作的事情。”

“合作?”

“我们来汴州,岂非也是为了杀掉朱温?”

陆旭眼前一亮,紧接着又暗了下去:“我是要杀掉朱温,但我绝不会要挟别人。”

完颜知道自己不可能说动陆旭了,于是不再强求。这时,柳醉的车驾也在鬼力赤的护送下继续向西南方而去,陆旭戳了戳完颜:“他们动了,我们跟上去。”

当柳醉的车队来到汴州城西南的那一片庄子时,他们始终都没有发现远远缀在身后的陆旭和完颜胜男,李嗣昭领着众人将柳醉接进院子后,大门被关得严丝合缝。

看来这里就是他们关郭姑娘的地方了,陆旭心内暗道,只是怎么才能混进去呢?完颜胜男看见陆旭紧皱的眉头,知道他在想怎么救佩环。

“怎么样,想到办法了吗?”完颜问到。

陆旭摇摇头。这些沙陀人将自己所住的宅院与周边的宅院有意隔出了数丈的距离,门前房后的大树也都被砍得干干净净,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实在有些困难。“你有什么好办法?”陆旭反问完颜。

“现在没有,但到了晚上或许就有了。”完颜笑得十分狡黠:“哼,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既然现在被我们寻到了他们的老窝,那就让他悄悄我们的手段。”说着话,她招手让陆旭凑过来,在陆旭的耳边低低吩咐了几句话,陆旭听罢连连点头,转身去准备完颜交代的事情。

日头从西天边落下不久,整个村庄就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借着夜色的掩护,两条人影从一片玉米地里蹿出,他们迅速来到白天柳醉进入的宅院墙底,然后几个起落消失在宅院深处,不多时,只见从这宅院的厨房所在处升起一簇冲天大火。

“不好啦,失火啦,快救火啊!”

原本寂静的宅院霎时鸡飞狗跳起来,而陆旭与完颜胜男两人此时就伏在这片宅院的一处制高点上,目光一刻不错地紧盯着庄院的正房。

“只要我们给他们制造点动静,他们就一定会去转移郭姑娘,那时候,就是我们动手的机会。”

“我们怎么制造动静?”

“放火,放好大的火。”

这就是白天完颜胜男对陆旭说出的计策。现在这个计策已经成功了一半,大火已经烧掉了半个院子,接下来,就看是否会有人逆势而动,不去救火了。

他们没有等多久,果然在救火的人群中,有四人护卫着一人向院子西北角的一个厢房而去。

陆旭与完颜胜男相视一笑,计成矣。二人在房顶绕开人多的地方,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飞身跃下墙头。这里一个守卫也没有,看来那些人都被那一团大火所吸引,忙着救火去了。陆旭心里正在佩服完颜的计策高明,谁知身后的完颜却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了?”陆旭站住脚,反身问到。

“有些不对劲。”完颜回答说:“这里太安静了。”

“那不是正好说明我们的计策奏效了吗?”

“不对,我们撤。”完颜心里猛地滑过一个念头,这念头就像一把利刃,迅速把她的计划撕开一个巨大的漏洞,完颜来不及向陆旭多加解释,一把拽住还要往前走的陆旭,返身欲走。然而,一切都晚了。

就在完颜与陆旭折身回去的时候,原本漆黑一片的这个小院落,忽然间点亮了无数火把,从墙头到角门,数十张强弓被拉成满月,将陆旭与完颜前后左右的去路封死。再看那弦上的箭簇,每一个都泛着幽幽的蓝光,显然,那是浸过毒的。

“哈哈哈哈,两位夤夜造访,在下未能及时远迎,还望多多恕罪。”火把的照亮下,一名首领模样的沙陀人排众而出,笑嘻嘻地看着落入圈套的陆旭与完颜。

“李嗣昭?”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此时李嗣昭已经被陆旭的眼神杀死了二十次。

李嗣昭并不答话,只是向身后招招手,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了一个字:“放。”

一声令下,数十道泛着鬼魅般蓝光的箭簇应声而出,直指陆旭与完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