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热锅上的蚂蚁

朝廷那边回复说秋闱结束之后再行审判，不光是杨昌浚一干人等松了口气，就是许瑶光自己也松了口气儿。审理这一件案子，完全就是在走钢丝，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摔下万丈悬崖。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各方给许瑶光送来的信件也是一封接着一封。

大学士翁同和的信、李鸿章的信等人都是在褒奖许瑶光做事务实认真，要他再接再厉。而四川总督丁宝桢为首的地方官员，却极力反对他为杨乃武翻案的意图，这些人的上面更是有着已经落势的恭亲王。恭亲王虽然早已经不是摄政王，但是依旧是军机处的大臣，掌管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他在京都大权旁落不及慈禧，但是依旧在地方上安插着势力。经过办理船政局，电报局等事情，他与左宗棠的关系更是十分要好，此时也是站在杨昌浚这一边要许瑶光小心审案，务得滥用职权以求虚名。

许瑶光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烤得时间越长，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越大。看着桌子上这些信件上的落款，许瑶光哭笑不得。以往这些大人物自己想见一面都不太容易，到现在他们却主动来联系自己。

秋闱刚刚结束，距离放榜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许瑶光就已经顶不住压力生病了。病倒之后，许瑶光卧病再床。但是生病的他不仅没有愁眉苦脸，反而激动至极！自己年岁已大，又生了病，不正是自己跳出火坑的好时候吗？

他当即让儿子代书，给京都去了一封信，直言自己年迈昏聩，又生了病，不能够继续审案。但是这信送到京都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本来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京都是人人自危，生怕这差事儿落到自己头上。好不容易从湖州来了一个要退休的不知道厉害的老官，二话不说就把这山芋丢给了他，现在他要丢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你要走你也找个新鲜的说词儿，称病请辞，这都是大家伙儿玩剩下的套路，你这能行吗？”

回呈极为简单，就是两个字，不准！

躺在病床上的许瑶光是欲哭无泪啊！看到自己的父亲着急上火，许瑶光的儿子于心不忍，便说道：“父亲，这事儿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咱们还得从根子上想办法才能把自己摘出去。”

“可根子在哪儿呢？”

“杭州胡雪岩。他是这一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那《申报》上写的清清楚楚，有人截讼，是胡雪岩一手揽下，杨菊珍变卖家产京控第一次不成，胡雪岩倾力资助她第二次京控，并且动用了各处的关系来为杨乃武说话。要是没有胡雪岩，这件案子早就被人给压下去了。现在这局面，我看只有胡雪岩看得最清楚，咱们可以找他帮忙。”

许瑶光摇了摇头：“儿啊，你是不知道这案子的厉害。胡雪岩他一脚踢出去一个雪球，踢得时候容易，可是雪球从京都滚到杭州再滚回去，来回三遭早已经变得山一般大，现在胡雪岩恐怕也是没有办法了。”

“可是父亲，现在不去找胡雪岩，我们还能去找谁呢？权当是司马当活马医吧。您写一封信，我带去杭州找胡雪岩。”

许瑶光想来想去，为今之计浙江省里自己能够求到的人，也只有胡雪岩了。于是点了点头，起身写了一封信。

看到许瑶光的儿子，胡雪岩有些意外。等听到许瑶光儿子的来意，胡雪岩顿时有些惶恐，心想：这许瑶光倒也是看得起自己。可是自己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从京都安德海给自己的那一封信上，就已经能够看出，这件案子背后真正的推手是慈禧太后，自己不过市明面上的一个摆设。事情究竟怎么发展，还要看太后的意思，自己能够帮上什么忙呢？不过既然人家求到了门上，胡雪岩也不好推脱，而且杨菊珍已经再次去北京告御状了。这次不是去都察院递交辞呈，而是真的去大理寺请求皇帝主审。

胡雪岩这是按照安德海的信上的意思办事儿，向来准能成功。毕竟事情牵扯过大，地方那个官员绝对不能够把事儿办成，慈禧太后想来也是明白的。

不得不说，许瑶光儿子的想法是对的，在这一件事情上，估计除了默不作声的左宗棠摸准了慈禧太后的意思，能看到这个层面的也就是胡雪岩了。

想到这里，胡雪岩说道：“这件事情我并没有什么好的主意给你，也帮不了你的忙。”

听到这话，许瑶光的儿子有些失望：“胡大人，家父是真的已经生病了，您只要帮忙给京都说清楚，这事儿就还有的办。”

胡雪岩摇了摇手，说道：“我虽然帮不上忙，却也能告诉你，这事儿令尊大可不必过于担忧。想来春闱结束之后，杨乃武的案子就会提京复审。”

“哦，却有此事？怎么家父却一无所知？”

胡雪岩笑道：“这也是我猜的。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你要是信得过我，就不必再东奔西走了，这事儿求到哪里也是白搭。只要等着京都的消息也就是了。在这期间，还望令尊能够把卷宗整理清楚，不要辜负了浙江士子的一番期待。”

许瑶光的儿子赶紧点头，连连称是。

回到湖州之后，许瑶光的儿子把胡雪岩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他父亲。

许瑶光听完之后眉头一皱，说道：“胡掌柜此人看人看事向来十分准确。他说八九不离十，那就肯定是确保无疑了。”

“可是您都没有收到一丁点的消息，他怎么知道的？”

“说起胡掌柜，除了财神爷三个字儿，谁都得说一个手眼通天。这词儿不是白说的，他的门路比我们要宽的多。既然他如此说，那我也就放心了。”说完许瑶光把被子一掀，就要穿衣服。

“父亲，您这是干什么呢？”

“去整理卷宗。”

“您还病着呢，等病好了再说吧。”

“就是第一天有点难受，这几天都是装的，没事儿。把那官帽给我拿过来。”

“爹，您这，这装得也太像了，害我白担心这么多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