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落雨，黑白之章

清明，拜祭先祖，已故至亲，需要准备祭品，诸如纸钱，香烛，花束，果盆等物。祭拜者下跪叩拜，向墓主倾诉自己的心事也可讲述近年来的过往，焚香祭拜，烧纸钱，祭拜完毕，告知先人，方回。

因为贞儿的缘故，我不得不直接与姥爷他们碰面，原本的话我还想着能不能趁着他们没发现先走一步。没想到，就这么的被发现了，我现在真是有点骑虎难下了。如果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在直接的当面拂姥爷的脸了？何况，我作为外孙，本就该去给他老人家见礼。

“小舅，小姨你们好。”我先向比较熟悉的小舅郑彬与小姨郑琴问候了一声，站在我身边的贞儿有样学样地也打了一声招呼，也就小米这家伙不会去轻易向他人低头。好在我也还没想好怎么去解释小米，能够暂时瞒着就先瞒着吧。

“嗯，贞儿也来了？好久没看到贞儿了，都长这么大了呀。”小姨郑琴蹲下身摸着小丫头的脑袋，听着她的话，我有点不好意思。的确是很久不见了，自从我们搬到了川都后，几乎就没有再联系过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去年的新年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他们偷偷跑来我家，而且还将我那害羞内向的表妹陈小雅也带来了。不过，我记得她对我这个表哥并不怎么感冒，跟贞儿那小妮子倒是相处的挺不错的。

“这位是？”小舅郑彬注意到了还站在我旁边的小米，发现她居然长得跟贞儿几乎一模一样，有点惊讶的同时倒是没有惊呼出声，只是悄声询问我。

“啊，那个，其实要说的话，她是贞儿的双胞胎妹妹。”

“是姐姐啦！是姐姐啦！明明我比她大很多。”我刚刚介绍完，站在我身边的小米立刻就不乐意的大声反驳，然后被我敲了脑门一下。双手抱头地乖乖站一边去了。

“啊，就是这个样子，总之她们是双胞胎没错了，只不过小米一直待在我爷爷那边，我也是今年春节才接她回来了。”暂且不说我这番破绽百出的说辞能不能骗得过小舅郑彬。只是，当我提及到了“爷爷”二字的时候，一直站在爸妈的墓碑前的姥爷有点刻意地咳嗽了一声，惹的我们纷纷转过身注视着他。

“爸，您没事吧？”小舅郑彬的注意力成功的被姥爷吸引过去了，刚想去搀扶姥爷，却被老爷子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只见姥爷径直地走到了我们身前，我被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得好不自在。我知道他在打量着我，可是却不敢轻易妄动，生怕惊到了这老爷子，再被惹出什么麻烦。

“你就是他的儿子？哼，这副冷冰冰的脸色还真是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姥爷的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话中的“他”是指的谁？是爸爸还是妈妈？

“怎么，连我这姥爷都不想认了？”老爷子见我呆愣着都不会吱一声，不厌其烦地又对我说了一句。

“姥，姥爷。”我有点想拍死自己的冲动，这声“姥爷”喊得还真是够差劲的，有气无力的，要多勉强就有多勉强。

“姥爷好！”倒是小贞儿在小姨郑琴的怂恿下，很大声地在老爷子身旁对其鞠了个躬，并声情并茂地对着姥爷问候道。

“嗯，还是丫头乖巧。哼，你们是来拜祭他们的吧？”姥爷受了贞儿一礼，脸色似乎有了缓和的迹象。

“嗯，今天是清明节嘛，所以我......”我还没表达完自己的意思又被姥爷给打断掉了。

“好了，有什么话待会再当面跟我说吧，我们会在底下的陵园等你们，这边结束后再去那么见我。”说完，老爷子便率先地越过我身边，往前方走去。小姨郑琴连忙追上去，扶着老爷子往前走，毕竟这刚下过雨的路面还有些湿滑。

“嗯，看样子老爷子是有打算跟你们聊聊。待会记得来啊，那没什么事情，小舅我就先去走了。”小舅郑彬对我们叮嘱了两声后，提起了姥爷他们落下的物品袋子，赶忙地追了上去。我望着他们三人渐渐消失在这片走道的身影，最后唯有叹气。

我不知道之后去那边见到姥爷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我觉得我有必要去见见他，跟他老人家聊聊。不仅是因为他是我姥爷，也是为了解开他对我爸妈的误会。当年的事情，双方都有错，我不希望这份过错再延续到我们这一代来。

摆放好了我带来的那些祭拜用的贡品，并将之前在陵园那里买到的香烛点燃后，插在了墓碑前的那个小香炉内后，我让贞儿跪在了我身旁。

望着墓碑之上，爸妈那慈祥的面容，一股悲伤发自内心的涌现出来，脑海中也在第一时间浮现出了诸多的曾经与爸妈在一起的美好回忆。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跪在爸妈的墓碑前，我低垂着脑袋，两行晶莹的泪珠顺势而下，很快的脸上便残留出了两道的泪痕，而泪水好像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跪在我身边的贞儿沉默着，不知道做什么好。对于爸妈的话，她的情感波动并不算很大，理论上讲的话，她更会亲近我，而爸妈虽然已经很努力的想要跟贞儿扮好各自的父母角色了，但太可惜了，时间不够呀。

“还是不够长吧，还是因为相处的不够吧。”

“下雨了？不是吧，又下雨，喂！小子你要不要打伞，喂......”小米那家伙站在我们身后，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到处瞎看却并没有在这墓地内乱走。忽然她发觉有雨水落到了手背上，很快的更多的雨滴飘落，有些已经显而易见的出现在了小米身前的墓碑之上。雨水是斜着打落下来，沾附在墓碑之上的时候可以很轻松地继续滑落，然后在其上留下一行水渍。

“帮我遮住贞儿吧。”我递了一把雨伞，也是我唯一带来的那把雨伞给小米。因为先前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家伙会突然变成人形的状况，而贞儿的话，我背着她一起走合用着一把伞就足够了。所以说根本没有考虑到过小米的出现，就不可能准备着给小米用的雨伞了。

我自然不会放任着贞儿被雨淋着，所以只能将唯一的雨伞交给小米，让她与贞儿合着用就好了。而我，我觉得我需要在雨水的冲刷中好好的反省一下。

“哥哥，你不要紧的吗？下雨了。”贞儿让我扶起，我叫小米牵着贞儿先走到一边去，或者先去陵园找姥爷他们也可以。而我的话，还需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嗯，没事的。贞儿先跟小米去陵园那边等哥哥吧，哥哥待会整理好东西就直接过去找你们。”我故意的想要支开贞儿她们，不仅是想让她们不要暴露在这雨中免的感冒了，也是想要的在她们不在的情况下，能够更好的发泄自己内心吧。

“噢，那贞儿先和小米去陵园等哥哥了，哥哥要快点来哦。”好在小丫头并没有怀疑什么，我很成功的将她们给支走了。

“嗯，路上小心点。”依旧的没有抬起头，我知道她们已经走了，那就好了，那就够了。所以，我也可以——展露自己脆弱的那一面了。

“爸，妈，我好想你们啊！”

想啊，为什么不会去想？他们是生我养我的父母呀！我真的很想要再见到他们呀！就算是一面也好，就算是已经沉睡不起的也好，可是，我还是没能赶上见到他们的最后一面。留给我的，就只剩下了那个盛放着他们的骨灰的方盒子。那就代表着他们存在于世的证据吗？真是简陋的可怜，真是让人无法去想象呀。

其实早该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吧？在那一年的游乐场与动车事件的时候，就该想到了。在那个最早“看到”的画面中的，那不想去回想的惨状呀，真是让人心痛的回忆。我原以为我可以凭借着自己的“预知”让他们免于一难，是的，我是做到了。可是，就可以这么的活下来了吗？并不是呀！并不是呀！就算是完全的被贞儿占据了心灵，也从来没有真的忽略掉了爸妈。第二次的医院，还有的之后的种种，无论是那无法推断的毫无征兆的“死神来了”都已经坚持过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在去年的那一天。就因为是那包含掉了整个省的大危机吗？所以才逃不掉了，幸运不可能一直笼罩着，可是，我还是好不甘心呀！好不甘心！就算是现在的我拥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可是我连自己的父母都救不了，我甚至都无法保全他们的遗体，我真是愧对于他们。真是个不孝的孩子呀！真是个自私的家伙。

整个灰蒙蒙的天空，雨还在不停的下着。春雨就是这么细细的犹如牛毛般，但汇聚的量多了，也可以形成很强力的水祸。衣服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浸湿了，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的感觉真不舒服，不过已经不在意了。墓碑前的祭品果盘上早就积攒了一层浅浅的水洼，点燃的还没烧掉一半的香烛也被雨水冲灭掉了。

唯独没有任何的变化的是墓碑上那鲜明的代表着身份的爸妈的名字，还有的墓碑之上的那贴着的彩色照片。可是在我的眼中一切都逐渐变得黑白，就像是那照片，黑白色的相片，黑白色的世界，还有这黑白的雨。

真是不愿去动下身子，好想就这么的淋着雨一直的跪着，跪着......

“那个不是......小辰子！喂！小辰子？你怎么了？别死呀！”昏倒之前，我好像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着我的名字，不对，那不算是我的全名，只是属于某个人的对我特殊称呼。所以说，本来不是应该还在川都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怎么会......这下子，我的世界连黑白都没有了，只剩下了那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