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卢循之死

在满天飞舞的雉尾炬攻击下，半柱香的功夫，卢循的船队便在河面上化作了一道道的火龙，他的部众也七七八八地溃散开来。得意便猖狂，不仅是万金刚，见大胜在望，杜家七公子杜慧星也开始潇洒从容了起来。

“喂，七公子----你干啥子去？”孙楚跳着脚，眼睁睁地看着杜慧星跳上了一条小船，向一片火海驶去。

“放心吧，孙主簿，我这带了一箩筐的雉尾炬呢，我就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抓住卢循那老小子。”

“别呀，什么雉尾炬呀？”孙楚都要哭出来了。

“就是这物事啊，”杜慧星指了指箩筐中的东西，“万大人刚才给起的名，我觉得挺好，就给用上了。”杜慧星边说着，边由着两名水兵摇着橹迅速朝水面中央驰去。

浓烟滚滚，战场的水面中央一片浓雾缭绕，直熏人眼。

“七公子，烟太大了，我们根本看不清那一艘是敌方的主舰，更加找不到敌酋卢循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一名水兵好心建议道。

“是呀，七公子，战事凶险，您呀，还是上岸去吧。一旦您遇到什么危险，小的们可担待不起啊！”另一名水兵也是满面愁苦地说道。

见两名水兵都这样说，杜慧星不舍地望了一眼箩筐之中的雉尾炬----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却没了用场。

“噗----”

“噗----”

随着利器入肉的声音响起，两支利箭同时结束了两名水兵的性命，杜慧星大睁着双眼，机械性地摇动着手中描金折扇，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嗖----”又一支利箭急速向他射来，杜慧星的瞳孔急速放大，脚下却如同生根般钉在了船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轰----”一声巨响，杜慧星的小船被后面的小舰差点撞翻，他整个人也受到巨力的冲击，被撞得倾斜在了船舷边，锁喉的利箭擦着他的肩头一跃而过。

“杜慧星，你不要命啦！这里还是敌人占据的水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只在这样的小船里！”

朱天使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杜慧星劫后重生，以往那般沙哑的声音，他今遭听起来如同仙乐，“是----是你吗，朱天使？”

“呸，不是老娘还能是谁！还不快过来，你的小船要沉了！”朱天使没好气地答道，她伸出手想要拉一把小船上的杜慧星。

杜慧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刚站直了身子，眼角的斜光瞥向后侧，却如同见到了水怪一般，大张着嘴，就差点叫出声了。

朱天使发现了杜慧星的异常，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是心中一沉，敌方一艘斗舰正在加速向自己这边冲来，看来者的速度，是非把自己这条小舰撞沉了不可！

“来不及了，杜慧星，一起跳！”朱天使扑向杜慧星，杜慧星只留下“啊”的一声尖叫，就与朱天使两人一起沉入河底。

“妈的，让那两个逃脱了。”卢军前将军阮静说道。

“算了，我们到此，也只是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长生兄弟，并不是为了杀敌。我看此地不宜久留，他杜家军很快就会过来，我们还是赶紧回去覆命吧。”卢军右将军罗农夫微微叹了口气，命令兵士撑起橹桨就要往回走。

“唉，妈的，这打得真叫个窝囊，也不知道那火苗子是对方哪个缺德的小子造出来的，唉----”阮静同时叹道，也回转身往船舱里走。

水中的朱天使抓着杜慧星的衣襟，打着手势----你回去叫人，我跟着他们，会沿途留下记号，你们循着记号过来，再一举将卢循抓获。杜慧星平日里办事拖沓，具有贵公子吊儿郎当的习性，可是临事的时候，却甚是果决，他知道自己的水性没法跟朱天使比，于是他就毫不含糊地点了点头，转身如游鱼般游走了。朱天使见杜慧星安全离开了，她也放下心来，她攀着敌人斗舰的船底板，在水中随其一路前行。

卢军将近一万的水军士卒，再次被打散了，卢循这次不再感到懊恼，他感到的是一种痛，一种肺泡漏气般的痛苦。他的胸前还插着两支箭羽，虽不是要害部位，但那颤巍巍抖动的箭尾，也正预示着他生命能量的流逝。身边的一位姬妾好心地想要为他拔出箭羽，进行疗伤，他却毫不领情，拔出手中的宝剑，将来到近旁的姬妾捅了个透心凉。一船的姬妾见此，皆是纷纷逃散。

卢循突然有一种日暮途穷的感觉，他惨笑，又大哭，他终于明白了当年孙恩兵败时候的感觉了----败了终究是败了，纵是身子还活着，那也是行尸走肉，灵魂随着战事的失败，终是破灭了。

将座舰上的兵士都遣散到其它的战船上，卢循对着一船的姬妾，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你们都过来吧。”

姬妾受到卢循的感召，在他长期积威的影响下，不自觉地迈动着脚步来到他的身边。

“我要走了，你们谁愿意跟我走？”卢循眼神灼灼地扫视着身边的娇花美眷，他一辈子都是个风流种子，留恋花丛，希望每个与他牵连的女子都能忠于他。但是他却痛恨女人的不忠，所以他要联合罗冰杀了风流的孙妹妹。

“官家，我们这里暂时安全，官家也正值盛年，为何不想卷土重来呢！”姬妾们都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卢循口中“走”的真正含义，但是如果自己想活，首先就得先打消了卢循决死的心思。

“呵呵，卷土重来？”卢循笑了，这些姬妾终究还是妇人心性，不是每一场失败都可以卷土重来的，有时候，败了，就是一死。

“我要走了，你们谁愿意跟我走？”卢循不想多加解释，他望着茫茫的海面，眼神空洞。

“鼠雀尚且偷生，何况是我们呢，自然还是希望能够活下去的。”一名姬妾弱弱地说道，她的身边虽然没有附和的声音，但是其他姬妾的表情，也表达了她们同样的想法。

“不要脸的婊子，官家都要死了，我们岂能独生！”一名膀大腰圆的妇人怒视着周边的姬妾，恨恨地说道。

卢循循声望去，他的嘴角扯了扯，想笑却又笑不出声，他隐约记得这个姬妾，她也算出身世家，因为多年嫁不出去，成了闺中的老姑娘，自己为了拉拢他们家族一道起兵，就下了聘书娶了她。想想只有在新婚合卺的时候，跟她同过一次房吧，以后自己的眼前依旧是不断的莺莺燕燕，再没出现过她的身影，没想到现在愿意与自己一同赴死的只有此女子。

“好，好呀！”卢循走到姬妾们的中间，脸上带着惨白的笑容。

姬妾们三五成群地畏缩成一团，她们本能地害怕卢循，却又不敢离开他。

“歘----”雪亮的剑锋陡然闪过姬妾们的眼前，她们一一倒了下去。

有些没有被刺着的姬妾，顿时作鸟兽散，她们纷纷蹿到楼船的各处角落，有的受了惊吓，一时失足落了水。

卢循望着周边的一切，大声吼叫了起来，他像一头无助的野兽作着最后的挣扎。不知吼了多久，甲板之上，就只剩下卢循和那个膀大腰圆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卢循问道。

“数载夫妻，难道夫君还不知道奴家的姓氏吗？”女子答道，脸上一片死灰。

卢循摇了摇头，“算了，知与不知又有何妨。你走吧，设法回到番禺城，刺史府中，我的书房里有处暗室，那里面的财物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机关就在墙壁上挂着的女子画像后面。”

卢循转过身，望着茫茫的大海，打了个寒颤，他再次想起了孙恩，想起了那个日暮途穷的傍晚，孙恩心如死灰般走向海中的情景。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快意啊，没有一丝的难过，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哈哈，哈哈哈......

“休要放走了卢循贼子！”远处一声断喝传来，惊断了卢循的伤感，数十艘斗舰急速驶来，喊杀声渐行渐近。

“哎呀----”膀大腰圆的女子在甲板上奔跑了起来，她似乎要从船舷边捞住卢循，不让他干傻事。

“嘶----”卢循的衣袖早已破败，女子捞了个空，卢循的身体如同抛下的绳锚，直挺挺地从高大的楼船上坠了下去。

女子站在船舷边，有些呆住了，她的嘴中喃喃自语：“光想着那暗室中的钱了，居然把卢循这茬给忘了，真是该死！”女子拍了拍脑袋，显出了本来的面容，原来女子竟然是朱天使易容改扮的。

原来，朱天使循着阮静、罗农夫的战舰一路追踪到此，终于让她发现了卢循的座舰，她顺着缆绳攀援上船，摸到了船上的厨房中。当时，有个魁梧的女子正在熬鱼汤，她顺手弄晕了她，易容成了她的样子。本来，朱天使想在鱼汤中下药，让卢循喝下，直接毒死他。可是后来的一切发展的太快，朱天使没有办法，只能进行角色扮演，继续演下去。没想到阴差阳错，最后取得卢循的信任，得到一笔巨大财富的消息，这让朱天使在激动之余，忘记了对卢循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