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家宴 下

夜晚来临，这场慈宁宫的家宴在太后的示意下办的很是热闹，丝竹弦乐之声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太皇太后含笑看着这些小辈开心喜乐，心中自是无限欢喜。

此时慈宁宫殿内除去出征北漠的太子殿下轩辕桀外，剩余的几位皇子都到了，还有几位公主夹在其中，欢声笑语，很是和谐圆满，陆云萱坐在太皇太后下首，陪着那两姑侄说笑。她本来就伶俐透彻，又有心讨好，自然是其乐融融，气氛极佳。

当朝的二皇子轩辕旭今年只比太子小半岁有余，容貌俊逸，结合了父母两人的好相貌，谈吐间颇为文雅，给人一种君子端方温良如玉之感，在江南学子中间颇富声望。但就陆云萱来说，却始终觉得这二皇子骨子里透着一股阴狠，绝不像表面上那般温雅无害，当然这也可能因为他是华贵妃儿子的缘故影响了自己的判断，但若是真没有野心，又怎么会想要参与夺嫡呢。

 三皇子幼年早夭，四皇子轩辕朗，五皇子轩辕齐为一母所生，感情一向极好，其母丽妃为金雀花皇朝的贵女，两位皇子生的也颇有些异域风情，高鼻深目，眼珠子微微有些偏金琥珀色，看着到有些类似于混血儿的模样，可也就因为这异族的身份，这母子三人注定与皇位无缘了。

六皇子为姜淑妃所生，长得也是高大英俊，气宇轩昂，唯有些脾气暴躁，曾因为殴打内侍宫女而被皇上责罚，就陆云萱看来，这六皇子性情有些偏激阴狠，绝不是那种好相与之人，当然这深宫之中又有几人是那好相与的呢。

七皇子轩辕珏为已过世的柳贵人所生，因着母妃是罪臣之女，不讨轩辕景的喜爱，过往日子过得颇为坎坷，后被太子进言皇帝，收养与文妃名下，对于太子轩辕桀颇为感恩，两兄弟感情深厚，这轩辕珏亦是传承了皇家的好相貌，不过一十三岁的年纪，就显得玉树临风，颇有些掷果盈车的如玉容貌，假以时日还不知道要迷惑多少春闺少女心呢。似是发现有人在打量自己，一双颇为灵动的含情目就瞟了过来，见是陆云萱，露出了一抹友好又有些玩味的笑容就继续与四皇子他们说话去了。

这回眸一笑看的陆云萱啧啧称奇，真是敏锐啊，不过那抹笑容为什么看着有些熟悉，仿佛是在哪里见过的样子？打量了几位皇子半天，陆云萱倒有些放下心来，皇室的血统遗传还是很靠谱的，想来太子殿下长相应该也是不俗，虽然已经认命，但是如果未婚夫长得英俊一些，还是会让陆云萱更为愿意接受这场婚姻的。毕竟只要审美没有问题，人人都会喜欢那如玉潘郎不是吗？

 最小的十四皇子轩辕承乃贞妃张氏月华所出，尚在襁褓之中的他，过于年幼，自然没有出现在这次家宴之上。

 席间，太皇太后等人坐在主位，其余人等依照品级身份一一落座。

 皇帝轩辕景看着其乐融融的景象，颇为开心的笑道，“今日云萱初入宫廷，太皇太后特意为云萱这孩子设下接风宴。她年纪尚小，内宫之中难免有她不清楚的事，都是自家亲眷，今日小聚一下，你们年岁相当多多帮助才好。来，举起酒杯，共饮一杯。” 在坐众人都是聪明伶俐的，有什么心思面上也不会带出来，喜笑颜开的附和着这位圣上。

酒过三巡后，太皇太后指了一道刚刚由御膳房上来的玫瑰水晶糕，对着秋芸嬷嬷道，“哀家听平阳那孩子说云萱喜欢这道点心，便让小厨房里的御厨做了，一会儿给云萱放到跟前儿去，孩子爱吃就多吃些才是。”

见此情景，陆云萱连忙起身行礼，谢过太皇太后的赏赐，只见高位之上那位尊贵无比的老人笑道，“哀家今日高兴，这难得的家宴，哪里有这么些规矩，云萱，安心坐下用膳吧，有什么喜欢的只管告诉哀家说，这慈宁宫的小厨房，手艺还是不错的。” 

“啊呀呀，太皇太后好生偏心呢，臣妾入宫这么些年还未有这样的恩宠呢。”说话的是华贵妃，今晚家宴之上，她打扮的极其艳丽华贵，似乎白日的那场是非与她无关似的，“云萱，本宫平时里也喜欢做些甜点，小时候你父亲最是喜爱不过了，改日本宫让琥珀给你送去些尝尝，只希望侄女你莫要嫌弃本宫手艺粗笨就是了。”

“承蒙太皇太后、华贵妃娘娘厚爱，臣女云萱不胜荣幸。”陆云萱见华贵妃如此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不由得打起了十分精神，须知无事献殷勤，自是非奸即盗呢，她陆云萱福薄，可经不住贵妃娘娘这样的厚爱，你弟弟喜欢吃，那是你弟弟，本小姐可不敢，也没那福气享受，再者说，那时的姐弟两人说是侯府子嗣，也不过是孤苦无依的破落户罢了，指不定捧着个绿豆糕就当成宝贝呢，不得不说，陆云萱猜的十分准确，可就是这份准确，让她嫡亲的姑姑分分钟都有手撕了她的想法。

华贵妃听了陆云萱的话，绽开了一抹灿烂如花的笑靥，丝毫不以为意的对着陆云萱柔声说道，“云萱你这孩子，本宫可是你嫡亲的姑母，何必与本宫如此生疏呢，称本宫姑母也就是了，你初入宫廷，难免不适，姑姑也一直替你担着心呢，不过有太皇太后护着你本宫也就放心了，你在这宫里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给你表哥开口，你们可是嫡亲的姑表兄妹呢。”

闻听此言，陆云萱暗暗看了一眼端坐在主座之上的轩辕景，起身下跪，声音温和清越，又有几分天真娇俏的说道，“贵妃娘娘此言差矣，臣女万万不敢如此称呼与您，于公来说，贵妃娘娘与二殿下虽是云萱至亲，但却是皇家贵戚，云萱为臣下之女，这样称呼与礼不合，君臣有别，臣女不敢僭越，至于二殿下，咱们轩辕皇朝虽然民风开放，不似前朝，但男女终归有别，臣女不敢有劳殿下费心；若从私而论，臣女的外祖母为澂阳大长公主，按照辈分，当今圣上为臣女之嫡亲的表舅，如此来说，在坐的诸位皇子皇女自然都是云萱嫡亲的表兄妹呢。”

姑姑啊姑姑，你自己犯蠢，这可怨不得我，这天下是轩辕家的天下，若论君臣，我与你陆灼华只是臣女与贵妃的关系，您是天子的妾室，从你入宫那一刻起，就已经泾渭分明了；若论亲故，你纵使身在妃位，也不过为人妾室，即使是正室，这天下间何人能越过这皇室血脉，与其和你这心血来潮不知打什么主意的姑姑扯在一起，我还不如去抱我那表舅的大腿呢。

“呵呵，华贵妃姐姐大约是过于心喜，以致醉酒了吧，不然怎么当着圣上的面，就起了这姑舅之争呢，臣妾虽然不是在这轩辕皇朝长大的，倒也明白，从圣上这边论，这云萱姑娘自然是要称呼一声表舅的，若从您那里论吗，自然得称姑母了，不过这天下是轩辕家的天下，您怎么就能越过咱们圣上呢，莫非您认为自己比圣上更尊贵吗？可见是有些醉了呢，要不贵妃姐姐这样的明白人，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啊。”丽妃捂着嘴吃吃的笑着，如云高髻间插着的金镶玉蝶恋花滚珠步摇便晃得花枝乱颤，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谈笑间却把刚刚陆云萱未挑明的话说了出来。

“陛下，臣妾绝无此意，臣妾只是见了家人，一时开心，口不择言了。”陆灼华在琥珀的掺扶下起身，朝着轩辕景的方向盈盈下拜，显然此时华贵妃也觉出自己话中的不妥之处了，可是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又哪里收的回来呢。

“玉香，莫要顽皮，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还这般喜欢玩笑，不怕孩子笑话吗。云萱，你也起身吧，朕与颖怡表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自己家人莫要讲这些虚礼。”轩辕景笑语晏晏，表面看去似乎并未动怒，却未让华贵妃平身，可见心中是存了些怒气的。

那丽妃玉香本就生的明眸皓齿，一副宜喜宜嗔的如花玉颜在殿中珠光璀璨之下愈加显得娇俏秾艳，只见她笑意融融道，“陛下，臣妾也是见今日家宴，颇为开怀，就起了这开玩笑的心思，谁知贵妃娘娘如此开不起玩笑，到是臣妾的不是了，娘娘可莫要与我这蛮夷之邦的小户人家见怪啊，臣妾可一直记得娘娘对臣妾的好呢。”

陆灼华心中不由暗恨，往日里这个蛮夷之邦的贱人哪里敢这样与她说话，可恨竟被她们抓住了把柄，等过了今日看本宫怎么收拾你，心中做此想法，却自知失言，又碍着场合不对，圣心难测，一时之间保养娇好如牡丹般国色天香的粉嫩容颜惨白的如同腊月里的霜雪一般，紧抿着薄唇不发一言，一双凤眸，双眼含泪的凝视着当今圣上，似乎千言万语尽在其中，无限心事无处可说似的。

身为挑起争端之人，陆云萱反而像无事人一般，悠然自得的坐下之后一边颇为惬意的吃着太皇太后赏赐的精致糕点，一边暗自冷眼旁观事态发展，只见主位的太皇太后对于刚刚一切只作没听见，兀自和太后讨论着什么，华贵妃下首的姜淑妃有些惴惴不安的来回张望着，贞妃与文妃两人到似对着那缠花枝青玉盘中精致的甜品起了莫大的兴趣，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丽妃玉香一边照顾自己的八公主一边对着她露出了一抹艳丽的笑容，其余的诸位皇子、公主们或是自斟自酌，或是两两对饮，除去二皇子轩辕旭以外，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竟似全无所觉一般，毫不关注。

二皇子忍了又忍，却由于华贵妃终归是自己的母妃，看皇上还没有让华贵妃起身的意思，小心谨慎的谏言道，“儿臣恳请父皇恕罪，母妃乃是无心之失，一时口误，绝无不敬之心，儿臣以为可能是今日家宴气氛太好所致，还望父皇宽恕母妃失言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