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胡雪岩的决定

看到左宗棠的来信，胡雪岩有些哭笑不得。

看到胡雪岩笑着连连摇头，又是叹气又是咂舌，正在给胡雪岩剥橘子的巧云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白菜与杨乃武的事情，胡府上下也都知道。而胡雪岩从中斡旋，也没有把各种隐情藏着掖着。听巧云询问，胡雪岩便说道：“左大人这也真是心大。”

“左大帅怎么说的？让你不要再插手了吗？”

“你自己看罢。”说着胡雪岩便把手中的信纸交到了巧云手里。巧云有些发愣，自己从小就没有上过私塾，嫁入胡家之后勉强跟着账房学了几年字，可是也并不怎么上心，到现在也看不了书。即便把信给自己，自己也不一定看得懂啊。

但是把信拿到手里，看了之后巧云才知道，原来这封信上只有两句话，字写得还很大：“你为民请命，问我干什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巧云看完之后赶忙问道：“左大帅这是生你的气了？”

胡雪岩摇了摇头：“我看不是。”

“那左大帅是要你继续帮杨乃武打官司？”

“也不是。左大帅信上可没有这么写。”

巧云忙问道：“那这信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呗。”

巧云有些糊涂了，胡雪岩笑了笑，从巧云旁边的桌子上拿过橘子，自己掰开了拿了一半，又把另一半放到了巧云手上，说道：“你就别操心了，左大帅是个好人，骇人办事儿总是坦荡的。左大帅这么说，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我不用担心他的意见，不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会责怪的。”

巧云看了看那信，觉得这措辞可不是让胡雪岩胡来的意思，于是皱着嘴巴，也不赞同。

胡雪岩一笑，说道：“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去大牢看看小白菜。”

巧云连忙喊道：“相公！”

胡雪岩转头，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儿？”

“你不是看上小白菜了吧？”

胡雪岩苦笑：“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你也这么问？”

巧云一眯眼睛，问道：“怎么，还有谁也这么问过？”

“还有谁，就是刘金厚那个小老头呗。”

巧云说道：“也不能怪大家这么说。你每次去大牢都光给小白菜送饭，去杨乃武那边也是打一个照面就走，却能赖在小白菜那里待一晌。你要是喜欢她，我也不敢说不是。可是她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名声不怎么好。现在杭州城里的人都说你是胡大善人，这名声积攒的不容易。你可要小心点，别让人家说三道四。”

胡雪岩一愣，想了想问道：“这肯定不是你的真心话，是不是娘让你这么跟我说的。”

巧云心里有些惊讶，自己说的挺自然的呀，怎么他一下子就猜到了？

胡雪岩一看巧云天然呆的表情，立马就明白了，说道：“娘前些日子对这件事儿还挺上心的，这个月却还一直没有问过我一次。我说呢，原来是听到了这些风声。”

巧云赶紧低头：“我可没说是娘让我说的，就不能是我自己想提醒你啊。”

胡雪岩笑道：“你天天惦记着跟我一起去大牢，心里比我还关心那个小白菜。你会跟我说这种话？算了算了，我知道了。本来我就没那个想法，你们真能瞎担心。你吃完橘子，去跟娘好好说说，”

“哦。”巧云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橘子，点了点头。

……

再次到了大牢，胡雪岩本想着去看望一番小白菜，想着确实有些流言蜚语，索性转头去了杨乃武那边。

杨乃武此时已经戚戚然等死的凄凉模样，看见胡雪岩，杨乃武猛地一张眼，就要起身前来拜会。可是他心里一想到钦差都已经定案了，胡雪岩便是再有手腕，也不可能帮忙翻案，于是仍旧躺在凉席之上，叹了一口气，说道：“举人变犯人，斯文扫地；学台充学台，乃武归天。”

听到这个对子，胡雪岩一愣，这杨乃武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忘着做对子。

其实杨乃武才思敏捷，在这浙江素有声名，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相信他的人为他奔走，也不会有那么多嫉妒他的人落井下石出言构恶。他最出名的对子是那一句“鲁厩焚如，孔子问人不问马；浙江潮涌，将军问马不问人。”这句对子之所以广为流传，并不是因为它本身写得多么精巧，而是这对子救了一条人命。当初杭州旗防营的满洲将军瑞徽喜欢养马，在他的军务衙门后面专门设立了一个私人的马厩，里面圈养了不少骏马。他最喜欢的骏马有无匹，成为“五俊”，专门雇了一个新疆的牧马人来放养。结果有一年钱塘江大潮来了，一下子把正在山坡上放养的五匹骏马全都卷走。瑞徽大怒，当下就下令把那个牧马人给杀了祭马。当时杨乃武正在杭州与吴以同等人连诗，听到这个消息当下挥笔就写了这么个对子。写完之后大家纷纷交口称赞，杨乃武也自为得意，便把这对子让人送到了瑞徽府上。瑞徽看见这幅对子之后，明白这是那他和孔子比，抬高他身份地位的同时，又讽刺他爱马不爱人。当下又是虚荣又是愧疚，最后就把那牧马人给放了。

胡雪岩正思量间，有逢那杨菊珍来给他弟弟送饭。自从胡瑞澜审案之后，杨菊珍心里十分的悲伤，本想着再去胡府求救，可是又觉得胡雪岩已经做了很多事儿，帮了很多忙，再去未必有用，便一直没有去打扰。因为这个罗太太还嫌弃她不会办事儿，事儿没成就不谢人，总归是心高气傲的主。胡雪岩却没有见怪，看见杨菊珍之后便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已然深秋，马上就是行刑的日子了。杨菊珍心中的悲伤一日胜过一日，此时看到胡雪岩，又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立马跪到了地上，哭喊道：“胡大人，你就救救我弟弟吧，他真是冤枉的啊！”

杨乃武看到姐姐一脸憔悴，此时又为自己哭诉，连忙说道：“姐，你快起来吧，别难为胡大人了。”

胡雪岩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可敢滚顶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