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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逆来顺受且迟钝
我戴面具只是厌恶那些男人看我的眼光,我的母亲曾在床前哭诉,若没了这一副好皮囊,谁会喜欢上我这样的女子。烹饪女红样样不通,不懂礼仪酗酒闹事。她是为了我的后半生忧虑,我敬爱她,对她的见解却不敢苟同。笑话,我孙承吟,怎会需要男人来保护,他们只会给我拖后腿。
圣上赐婚是说,我有一双丹凤眼,生来便是为凤之人,理当做我和国未来国母。为凤,难道就是嫁与男人?笑话,真是笑话。
我扯过卖身契,转身就走,丝毫不想顾及这个身娇体弱的少年。直到我回到府邸,我也没再回头看一眼。他定是不敢逃的,他的卖身契还在我这里。
我刚要关门,就看见他从后面跑过来,他那羸弱的身板简直都要被风吹断了,短小的破衣穿在他的身上,却还有些宽松。此时他的草鞋也跑坏了一只,他抱着草鞋,光了脚踩在不算温暖的地面上。他这么宝贝那双破鞋,我看起来像买不起鞋吗?!
“扔了。”我的语气不算好,带了些战场上的戾气,终究不是他这种娇弱男子可以承受的,他扔了草鞋,直直地跪下,头低着连大气也不敢喘。
“还有你身上的衣服,也要赶紧脱了,对了,记得要好好洗个澡,洗干净了在屋里等我。”我明明把语气放缓了的,表现的像是在圣上面容一样温和贤雅,可他为什么开始发抖了?应该是冻的吧,身体娇弱的男人真是麻烦,看来要准备厚实一点的衣服才行。
“东边那个,有些家具的,是我的房间。”说完这句话,我就转身走了,不过,为什么他那么害怕?
旁白君:
<少年抬起头来,看着女子的背影,眼里的眼泪还未消退,又涌上新的泪水。他知道自己其实算不上好看,那么主人买他回来,也只是为了玩弄吧?主人住在这样的府邸里,又花了大价钱买他这样不值钱的贱奴,应该是贵族吧?贵族女子会找些陪房小侍,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以他这样的姿色,怕只能做个个玩物吧?
他终究没让眼泪落下来,站了起来走进她诺大的府邸。只是,她的府邸过分静谧了,是主人喜欢安静吗?他找到了一口井,打了水上来,然后脱了衣物开始冲洗自己,等到他清洗完毕,也没看见有人过来。不过作为一个贱奴,他并不认为自己可以任意揣测。
她的房间里有一层不薄的地毯,摆设十分简洁。一张长木桌,看起来像是帐房先生用的那种,不过木料有些不同。他刚好知道,那是紫檀木,爹爹就是因为弄坏了一件紫檀木梳妆盒,送了性命,而主人居然用这样的紫檀木来做桌子,足以证明她的身份不凡。
看到这里,他就再也不敢抬头,只恭顺地跪在地上,低着头盯着地面,一动也不敢动。他此刻只是怕伤口里的血渗出来,会弄脏了这华贵的地毯。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料子,只感觉身体接触到这样的毯子,十分舒服。她真的是,无法企及的人物啊。>
我看那孩子瘦的厉害,便拿了最小号。不过成衣铺里只有白色,其实以我的习惯,我会喜欢黑色的,白色,太亮了不是吗?懒得换一家,我随手扔了锭银锭,我说是给年轻男子准备衣物,便让店家准备齐全,对于这些琐事,我一向不太擅长。
看他刚才抖得厉害,是太冷了吧?我想着快些回去,于是加快了步伐。习惯性地推开大门,上锁,然后走向自己的屋子。我无聊的人生突然多了这样的乐趣,实在是让我感觉明天又值得期待了。自从边关无事,我赋闲在家,无所事事。我看书也只看些兵书,文人的风雅我能附和两句,却不感兴趣。至于那些寻常女儿家的玩意儿,我更是避之不及。
“你快穿上……”我推开门,就看见他跪在那里,他的个子不算高,和我差不多的样子,满身的伤痕触目惊心。但是,最重要的是,他他他,他怎么……我把包裹扔到他面前,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谁允许你在本郡面前不着寸缕?不知礼义廉耻的男人,赶快把衣服穿上!”
好烫好烫。我用冰冷的手掌捧着发热的双颊,他怎么可以那样子?!我年少参军,和那些大老粗喝酒谈天,什么没侃过?什么没看过?只是,刚才那样奇怪的感觉,难道是离开军营太久了?
许久,我才推开房门,他已经穿戴整齐跪好候我。只是,他的面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头也低的更深,姿态也更卑微了些。我不问他,他也不说话,傻傻呆呆的,真不像是想故意勾引我的样子。
我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也不说话,就是看着他。他真是傻的?我俯下身去,把酒杯递到他面前“会喝酒吗?”他双手接过酒杯,恭恭敬敬地捧着,却不饮下。看来是不会喝了?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教你。”我一低头,发现他正呆呆地看着我,清澈的大眼睛里全是迷惑不解,我又坐会到檀木椅上,真奇怪,我的心跳太快了,是因为刚才急着跑回来?
我开了一壶新酒,就在我的桌下,我喜爱饮酒,更爱它给我带来的眩晕感受,仿佛整个人都轻了起来,暂时忘却了痛苦与孤独,忘却了我手上的淋淋鲜血。
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我还没参军,父母亲也健在,我还是无忧无虑的平南郡主。我那时体弱,又大病了一场,父亲正好凯旋归来。他连圣上都没拜见,就来看我。后来,他给我盖被子,喂我喝苦苦的药水,只是后来,我病好后,他又去边关,从此再也没能回来。
“父王!”我突然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我又做了那个梦。我的手正紧紧握着一只粗糙瘦弱的手,太脆弱,我感觉只要一用力它就要断了。这只布满伤痕手被我捏的发白,有些地方还略有些青紫。
那孩子跪在床边,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他的眼角一片青黑,很是疲惫的样子。我松开了这只脆弱的手,却发现他已经醒了过来。他似乎还没有睡醒,大着胆子问了我一句:“主人,您醒了?”他可能也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赶紧摆正跪姿,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主人,用些餐饭可以吗?”他的语气里略略有些恳求,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水雾,我心下一软,点了点头“好。”
他端着清粥小菜走了过来,我这时才算认真打量他。他的长发被丝绸发带绑在脑后,一身的白衣更衬得他亮眼。虽说算不上绝世美人,倒也清秀下饭。见我这样盯着他,他的动作有些局促,不过一身白衣太刺眼,我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他把粥端了过来,没我的命令他也不敢动,就只是乖乖的跪在地上,头温顺地低下来。我实在不想动弹,于是张开了嘴巴,“啊——”他拿起了汤匙,手有些颤抖。他不敢吹温清粥,只是用汤匙在碗边缓缓搅动,也不与碗壁相碰,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我确实不喜欢吵闹,他这样倒是很对我的胃口。
不过我觉得他这样太慢了,让我看着好看有很香的粥摆在眼前,却只能慢慢等待,这感觉实在太难熬。我是大家之女,却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受不了这样慢吞吞的节奏。
“多大年纪了?这样瘦小,大概是只有十四五岁吧?”我看着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即使是记忆中的母亲,也比不上他这样的耐心。他还没反应过来,也就没来得及应话,真是个迟钝的男人。
“越看你越像个女孩子,平时也做些女孩子做的事吗?”他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又慢慢搅动起来,只是,他紧紧地咬住了下唇,长长的睫毛又开始变得透亮。
“主人,下奴不是,下奴什么都可以做……下奴今年十七,求主人……”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温温柔柔的,实在无法令人信服,竟然已经十七了吗?
“哦?什么都可以?那为什么那日连推车都推不动呢?”他更加惶恐,慌乱地不成样子,却又不敢辩解,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却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
“为什么不掉眼泪却总是眼泪汪汪?你是在示弱乞怜?”他却硬生生收住了眼泪,有些虚弱地开口:“主人,下奴知错,下奴……请主人责罚下奴。”他这样说着,没有我的允许,又不敢放下粥碗。我这才想起既然那粥是滚烫的,他空手捧着该是会痛的,可他生生受了,一字也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