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炸蛙
春去冬来，转眼间又一个冬季快到了，经过大半年的训练，三个孩子不仅速度提升了不少，而且搬起石头来也轻松了许多，到后来基本上还没到晚饭时间一人多高的石堆就已全部搬完，他们三个便帮着乔丰一起洗衣做饭、捕鱼打猎，享受这种逍遥快活的自由日子。
老王头依旧每日里都给众人带来莲花酪，闲暇之余还在不远处开垦了一片梯田，种了些玉米谷子之类的庄稼，不仅解决了众人的口粮问题，多余的粮食还能酿成酒，一解往日里无酒之苦。
只是在这看似温馨和谐的背后却隐藏着诸多变数。
乔丰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时常一个人坐在石头上发呆，眼睛无神的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毛子还是会偶尔梦到那场焚天毁地的大火，那个怀抱婴儿的妇女一次又一次的被火球砸中。刺耳的嘲笑声，妇女的叫喊声，婴儿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刺痛着毛子的耳膜，将他从梦中惊醒。
经过这么多次噩梦的洗礼，毛子也渐渐总结了一些经验出来，如果心情没理由的低落或是狂热，当晚一定会有噩梦到访。虽然毛子早已对这个噩梦的诸多细节都了如指掌，但每次噩梦来袭时，他依旧有着切身的感受，仿佛自己就是妇女怀中那个啼哭不止的婴儿，一次又一次的忍受着火球的炙烤。
只是这晚的噩梦注定不同寻常，随着火球凶狠的砸落而下，另一个场景泛着波光呈现在毛子的脑海之中。
“求求你。。。救救他。。。他还小。。。”妇人流着泪，用近乎哀求的嗓音喃喃低语，此刻她正抱着婴儿蜷缩在一个肮脏的亚麻铺垫上，华丽的衣服上满是焦黑之色，显然那个焚天灭地的火球并没有要了她的性命。
“她怎么又活了呢？”睡梦中的毛子潜意识的想着。
妇人的对面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灰白的头发，蜡黄的脸色，带着一条脏兮兮、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丝巾。此刻，老太婆眼中带着无尽的享受与得意，裂开嘴呵呵一笑，露出几粒黝黑的，所剩无几的牙齿。
“没得救，他命该如此！”冰冷的话语犹如饿鬼在哭诉。
妇人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局，但眼神中依旧带着一丝侥幸，心有不甘的再次哀求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求求您，救救他！我愿意付出一切！”
老太婆犹豫了，过了片刻，缓缓问道，“你真的愿意付出一切。。。包括你的灵魂？”
犹豫之色在妇人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她咬咬牙，语气坚定的回道，“我愿意！”
听到妇人的答案后，老太婆眼中飘过一缕赞赏之色，随即缓缓说道，“跟我来。”
站起身的老太婆并不比坐着的妇人高多少，至多只有成年人一半的身高，却敏捷的像个猴子。
满是虫洞的橡木门吱吱呀呀的打开，门内一团漆黑，毛子正想一探门后的究竟，一个声音在身后骤然响起。
“你没事吧？”橡木门越来越淡，老王头的身影渐渐映入眼帘。他眯着小眼睛，语气中带着关切。
“没事。。。”毛子心虚的答道，低头扫了眼身旁的碎石，一定是沉寂在梦中的时间太长，连石块滑落都不知道。
老王头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毛子，浑浊的小眼睛仿佛能看透他的思想。
“今晚你好好休息下，暂时不用训练了。”
“那我呢？”乔戒也从梦中惊醒，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偷懒的好机会。
“你也不用训练了，跟我来。”老王头淡淡的说道。
乔戒如同吃了蜜一般跟着老王头消失在树林中，不多久便传来了痛苦的叫喊声，然后就便顶着满头的大包，肿着个胖脸气哼哼的回来了。
“不同意就不同意嘛，干嘛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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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众人吃过早饭，正准备开始训练，老王头发话了，“你们几个今天先不要练了，随我进城采购过冬的粮食。”
“哦～～今天休息耶，我早就想吃冰城里的糖葫芦了。”乔戒率先发话，一蹦三尺高。
“对对，听说还有油炸的青蛙，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满嘴飘香，甚是好吃。”毛子也抢着附和。
唯有乔木强忍着没有接话，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已摸透了老王头的脾气，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毛子的话音刚落，老王头便厉声吼道，“整天就知道吃！吃货一个！什么糖葫芦，什么油炸青蛙，武艺不好好学，这些倒是记得挺清楚！”
两人望着一旁幸灾乐祸的乔木，不满的吐了吐舌头。
吵闹归吵闹，众人还是兴致勃勃的出发了，显然整日关在深山老林中让这群好奇心颇重的孩子们早就烦透了。乔羽太小不便长途跋涉，只能委屈乔丰留下照顾他。
“要不我陪你一起？一个人挺寂寞的。”乔木拍了拍乔丰的肩膀。
“不用。哥，你们平时训练挺辛苦的，正好借此机会放松放松。”乔丰少有的咧嘴一笑。
“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
“行，那我们快去快回。”乔木站起身来，向山间小道走去。
望着哥哥即将远去的背影，乔丰一个没忍住，“哥！”
“嗯？”乔木扭过头去。
“呃。。。没事，路上注意安全。”刚露出冰山一角的乔丰又迅速隐匿在无尽的海水中。
乔木只觉今天乔丰有些异样，却一时又说不清楚，便丢下一句，“回来给你带吃的，照顾好弟弟。”
“嗯！”
不知是众人因为兴奋而忘记了疲倦，还是这大半年来的训练起到了作用，原本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才大半天的时间就走完了。而以往训练时各种掉链子的小乔戒，这次竟始终走在众人的最前面，脸上丝毫不见疲惫之色，甚至连老王头都有些追不上他的脚步。
傍晚，走在最前面的臭小子远远的看到了蒲茵冰城中那高高的城门，兴奋的冲着后面的人喊着、跳着，“到了！到了！”
“记住，进城后喊我爷爷，不准喊师父了。”老王头进城前不忘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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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城邦，不得不提地处中原中心，挟咽喉要道的贤仁城。众所周知，它是泽西大陆上最庞大、最繁华当然也是最混乱、最危险的城邦，其他任何城池在贤仁城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除贤仁城之外，同样声名远播的四大名城，则均匀的分布在泽西大陆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相较于东境澜洛水城的紫气蒸腾、南境楠苑雾城的诡异神秘和西境若兰古城的丰厚底蕴，北境的蒲茵冰城以景色秀丽所著称。
冰城最美的季节自然是冬季，大雪过后，整个冰城就变成了白色的世界，等到天气放晴，更能看到五彩缤纷的极光，从天空中直照而下，几丈粗细的艳丽光柱映在雪地上宛若仙境。不少南方的居民为了一睹冰城的美景，每年都会不远万里驾车前往，但是北境的冬季不仅漫长而且寒冷，滴水成冰，呵气成霜，一些没有做足准备首次来此的南境人，很多还没有看到极光就已冻死在路上，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经常往返北境的人都知道，蒲茵冰城的两大特色是一定要体验下。其一，美食者的圣地。好吃的北境人自然也烹得一手好菜，将传统的厨艺炼就的炉火纯青以后，北境人开始自己发明菜系，故这里也是全天下吃货们的天堂。其二，江湖人的天堂。北境天然的地理环境造就了这里无数的珍贵药材，对于擅于拓念之术的江湖之人而言，上好的灵药自然对自己的修炼大有裨益。所以看似圣洁的蒲茵冰城中也时常会有刀光剑影，无数江湖人士更是隐匿其中，轻易不露真容。
只是老王头一行几人来的不是时候，秋末的蒲茵冰城中是看不到美丽的极光，但是这几个人貌似也没有特别遗憾，刚进城后，一行人便以乔戒为首开始满大街找吃的，连老王头都瞪着圆不溜秋的小眼睛十分饥渴的四处张望着。
“那个，小戒啊，你早上说的那个冰糖葫芦在哪里啊？”老王头腆着老脸问道。
“爷爷，你不是不让我们吃嘛，我都忘记地点了。”乔戒脸上带着“王氏”贼笑。
“好好，本来想着如果你帮我找到了，兴许我一高兴还能给你买一串尝尝，现在看来。。。”老王头满脸无奈与惋惜。
“走，我带你去！”乔戒慌忙改口，拉着老王头就向一个小巷子跑去。
不得不佩服乔戒的记忆力，如此复杂的小胡同他都能记得如此清楚。只见乔戒领着众人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停在一家看着不大，但是古色古香的小店门前。
“到了，爷爷，我之前尝遍了整个冰城，就这家最好吃。”乔戒自豪的说。
“好，那就来一串吧。”老王头说着，就开始在衣服里摸索起来。
“啊，一串啊！”乔戒郁闷的哼唧道。
“啊，说错了，每人一串！”老王头咧嘴一笑。
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惊呆了，他第一次见人用这种狼吞虎咽的方式吃，一口两个、两口四个，嘴里的糖葫芦还没下肚，又有新的塞进去。
“那个。。。油炸蛤蟆。。。啊。。。”老王头的嘴巴高高鼓起，说话断断续续，好在关键的“油炸蛤蟆”四个字说的清楚，毛子立刻心领神会，冲着老王头招了招手，“爷爷，跟我走。”
而老王头此刻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毛子身上，他早已吃完了自己的糖葫芦，正在用贪婪的目光盯着乔戒手中的，脑子里琢磨着用什么理由把糖葫芦搞过来时。
“爷爷，要辣椒还是麻椒？”刚刚炸好，冒着热气，滋滋作响的青蛙出锅了，金黄色的蛙身放在盘子里正“滴答滴答”的往外滴着油，老王头咽了口唾沫，说道，“都放。”
“葱沫和姜丝放什么？”毛子接着问道。
“都放。”老王头贪婪的盯着炸青蛙，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你告诉他，能放的佐料都放上。”
“好！”毛子咧嘴一笑，老王头果然是个重口味。
“其他几串怎么放？”炸蛙师傅闷闷的问道，似乎不太高兴。
“和第一串一样。”毛子说道。
炸蛙师傅彻底不乐意了，本来就是小本买卖，这几个人还要求把佐料全都都放上去，别说赚钱了，不赔本就不错了。
这一晃神的功夫，刚出锅的青蛙已被众人一扫而空。
“老板，再来十串。”毛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乔戒，你慢点吃，小心烫坏了嘴巴。”老王头满脸“关心”，他已经吃完了自己手上的炸青蛙，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乔戒。
乔戒也不傻，本来还需要吃三口的青蛙，愣是一口气全吃下了，边嚼边说，“爷爷，我天生嘴巴厚，不怕烫的。”
“真是死猪不怕烫！”老王头气的扭过头去，骂骂咧咧。
最后，吃高兴的老王头不仅一个人吃了三十多串炸青蛙，还偷偷把炸蛙师傅的酒给喝光了。
此刻，炸蛙师傅气的满脸通红，拿着把剁肉刀，双手拤腰，站在老王头面前，厉声骂道，“青蛙卖完了，你们赶紧结帐走人！”
老王头嘿嘿一笑也不生气，一边恋恋不舍的吮着手指，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就给，这就给！”
眼尖的乔木胃中开始翻江倒柜起来，他无意间发现老王头吃青蛙的同时左手竟然在抠脚！更过分的是，此刻他放在嘴巴里津津有味的吮吸着的正是左手！
乔木受不了了，他想站起身来去周围透透气，忘掉刚才的画面，结果硬是被炸蛙师傅一把摁在椅子上，怒道，“还没给钱呢！想溜还是咋滴？”
“来了来了，我就怕你找不开。”老王头笑眯眯的递上一枚金色的，如半个手掌大小的圆金饼。
“金钠加！”炸蛙师傅睁大了眼睛，下巴都快合不拢了。
（注：1钠加=100钠硕——1钠硕=100钠豆）
“老人家，我这一串炸蛙才两钠豆，你们总共花了不到两钠硕，你让我如何找你钱啊。”意识到前面坐着的这个抠脚老人是个大富豪后，炸蛙师傅的态度立马大变化，刚才的蔑视与不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奴才样。
“那能咋办，要么找钱，要么炸足够的青蛙吃！”老王头耸耸肩膀，俨然一个老流氓。
“没青蛙了，真的被您吃完了，我也一年也挣不了一钠加啊。您这不是为难我嘛？”炸蛙师傅委屈的说道。
“这样，反正你也没青蛙可炸了，闲着也是闲着，这是我今天需要买的东西，你去帮我买齐了，剩下的钱归你。”老王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卷递了过去。
“好好，这就去办，买好了给您送到哪里去？”炸蛙师傅努力弯着腰，恨不得直接趴在地面上。
“落云客栈。。。”
“好嘞，我这就去。”落云客栈是冰城内数一数二的顶级客栈，入住的客人非富即贵，炸蛙师傅再也不敢以貌取人，拔腿欲走，被老王头叫住。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落云客栈旁边有处石桥，你去桥洞下面找我们。”
“。。。”炸蛙师傅做生意三十余年，阅人无数，虽还没有达到一眼断平生的层次，但自认为还没有看走眼过，只要稍微聊上两句便能大致知道此人家境如何、以什么谋生，而今晚眼前的这个抠脚老人算是响亮地扇了他两个耳光，纵使他绞尽脑汁也搞不明白这究竟是何许高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