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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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略了一个问题。
欲望是个可怕的东西，一旦起了一个苗头，就再也没办法压下去了。况且，我不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我死过一回，经历了很多，深知想要得到的是多么难得到。
再活一回，我要作为什么样的身份而活着呢？
“不必了。”我笑道，“现在这样子就够了，再多活一回，要是在做错事就不好了。”
“所以你来到这儿是因为做错了事？”
我一愣，奉若在套我的话！
“我觉得可能不是。”我道，“单纯的是因为某些人嫉妒我才把我丢到了这儿，要看我死吧，你知道的，大户人家总是少不了勾心斗角的。”
我挑了个好糊弄的理由，奉若果然不再问了，他还真像是抱着小孩在街上闲晃，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小镇，明明战争就在眼前，可是却还能笑出来。
不该是悲戚的神情吗？怎么还能这么乐观呢？
日头渐渐暗去，我打了个呵欠，真觉得这个世间小孩子也可以睡去了，这种打瞌睡的感觉，真是许久没有了。
“困了？”
“不想睡。”
“想要去看看皮人戏吗？”
“不想。”
“……”奉若挑了挑眉，“你这个小孩真是难伺候，你想要做什么？吃糖人吗？”
我笑了笑，“我想要醒过来，先生，你能做到吗？”
奉若脸上带着的笑渐渐消失，他侧头看着我，“你真的有点奇怪，一点也不像是……”
“像是谁？”
奉若冷冷道：“坠儿。”
我睁大眼，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回去吧。”奉若道，“你现在就是个小孩子，我不想伺候小孩子。”
“可是等等，先生，你知道我是……我是奉坠！先生！”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我也不想呆在这儿，有喜怒哀乐活的像个真正的人我也不觉得稀罕，我情愿做鬼。
可是我为什么要到这儿来？至始至终，我都没有选择过什么，我想要随遇而安，得到的从来都是质疑。
就像有诅咒一样，随我生、伴我死。
“要不，你让我真的死掉好了。”我道，“先生。”
奉若只是拍了拍我的头，“到小孩子睡觉的时间了，睡醒了在撒娇。”
“……”这人是听不懂我的话吗？我一拳头挥过去，不重不轻的砸在他的鼻梁上，“睡你大兄弟！”
隔天早上，我见到了一个意想之外的人——海珠。
如今的海珠还真是年轻，看上去才十来岁，还是个孩子。脸上还没有那冰冷的神色，神采飞扬，还真是如市井所传的那般，是个一颦一笑之间都骄傲动人的少女。
我站在帐中，还有点懵，感觉没睡醒一般。
这是历史性的一幕呀！直接导致花念雅和海珠命运互换的一个决定呀！那就是海珠陪着灵贵妃来了。
海珠见到我，也一样很惊讶，她瞪大着眼噘着嘴，娇憨的很，“你是谁，怎么会在秦霄哥哥的军帐中？”
……合着我到现在一直睡得都是秦霄的床，而不是奉若的？
真特么想倒回去再睡一遍，这回睡地板都不要睡别人的床了。
我默了一默，“你居然会叫别人哥哥，好恶心的感觉。”
海珠抽了抽嘴角，“敢和我这么说话，你是想死？”
果然，海珠还是海珠，谁也不放在眼里，这点还是不会变。
我吐着舌头摆脑袋，“略略略，那有本事你来杀了我呀~”
于是，我就看着海珠撸着袖子真走过来了，“好呀，你站着别动，我这就来亲手弄死你！”
我傻呀，站着不动让你打。
做了一个鬼脸，我提着裙摆往外跑去，“你来呀，打不死我算你输哎呀！”还没走出去，就直接撞上人了。
我捂着鼻子蹲在地上，“好痛——”
“啊啦，这是谁家的小孩子？”细嫩白皙的手伸到我面前，我愣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握住那只手，被拉了起来。
眉目如画，楚楚含情。
不过淡淡一笑，却让我再也挪不开眼，这样的美，着实是不同于普通的容貌之美，似乎是可在灵魂中的，就该这么美，那种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的美。
她就是灵贵妃，楚国玲珑灯的守护人。
果然天下第一美人，不是浪得其名。
她伸手托住我的下巴，慢慢抬起，说话的声音缓慢而又温柔，“真是个玲珑的孩子，长大了一定能倾倒七国。”
“灵妃娘娘……”
她自顾自的说着，“只是，要是长不大，那再漂亮，都没有用呢。”
那种轻飘飘的声音，像是羽毛一般落在心上，痒痒的，想挠一下，却怎么也挠不到。
像是有魔力一般。
“灵妃娘娘，我家孩子的成长问题，就不劳娘娘你分心了。”习惯的声音传来，我欣喜的抬头，果然是奉若。
“先生！”
“过来。”奉若弯腰，我立刻扑了上去，他淡笑着抱起我，“你怎么又不穿鞋？”
我眨眨眼——玲珑灯呀！有玲珑灯的人就在眼前呀！先生你不是想要那个破灯都想疯了！
去啊！去抢啊！你反正脸皮厚的不得了！
奉若瞪了我一眼，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站在这里说话多累。”奉若抱着我坐到矮桌上，拍了拍我脚底板的泥，使唤秦霄道，“去递个鞋。”
秦霄嘀嘀咕咕的去拿鞋子，海珠先忍不住了，跑过来一把打掉他手上的鞋子，“秦霄哥哥，你怎么能像个小厮一样去伺候这个小姑娘！”
“我只是觉得这是顺手的事呀。”秦霄道，“哪有那么多顾虑。”
“你是什么身份！”海珠咬着下唇，“顾南和，你就看着自己的哥哥这样作践自己？”
顾南和冷冷看着她，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我感慨道：“先生，看见没有，这才是小孩子。”
奉若弯腰去捡鞋，淡淡道：“地方太小，容不下诸位，请尽早回吧。”
大抵灵贵妃还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待遇，她愣了半晌，尴尬的一笑，居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秦霄倒是很自然的就出去了，还打了个呵欠。
海珠还想说什么，顾南和上前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海珠，和我出去。”
“可是……”
“海珠。”
海珠看着他，居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反驳，站在灵贵妃身边，委屈的说道：“姑姑。”
灵贵妃怜爱地看着她，自然地挽住她的手，“如此，便不打扰奉神医了。”
有理有据，进退有度。
我看着大帐中一下子走光了人，呶了呶嘴，“先生不是要玲珑灯吗，近在眼前，你怎么又不要了？”
“玲珑灯那种灵物，如果不是自己想要跟着我，我要他何用？”
“原来先生志向远大。”我道，“想做天下第一的美人。”
奉若：“……你就不能闭嘴好好穿鞋？”
照理说，楚国先公去世后，楚虞登基，做的事就是让灵贵妃殉葬，一朝天子一朝臣，美人也是这个道理，如果不是自己的美人，那留着也没有用。
所以，楚虞要灵贵妃死，是可以想见的。
只是楚国有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美人含苞待放，还没有可以接灵贵妃玲珑灯资格的人出现。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这之后，楚虞要做的事就是迎娶一个美人入宫。
所以在这之前，灵贵妃在找盟友，她不想死，在这样一个年纪死去，尤其是灵贵妃这样的女人，又怎么会甘愿去死？
除了帝王家，在楚国，最有势力的也就只是将军府的顾家了，此时战事平乱之中，既能远离楚虞，又能拉拢顾家，那就只有战场了。
也就是，顾南和眼前。
只是她带了海珠来了，是不是说明，在灵贵妃的心里，觉得更有可能继承她的衣钵女人会是海珠？
所以，最后让海珠嫁给顾南和的其实是灵贵妃的主意？
一时间，我想了很多。
只是，灵贵妃到最后都没有想到，楚国出了两个美人，玲珑灯在现之日，便是美人殒命之时。
想了想，我道：“先生，我想吃糖葫芦。”
“去吃。”奉若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他是真的把我当小孩子在惯着了，我还有点不习惯。
“我想去吃楚国望都的糖葫芦。”顺便看看花念雅她现在在做什么。
奉若挑了挑眉，“有点远。”
“那你去不去！”
“去。”他顺了顺我的头发，“哪里都陪你去。”
蓦地，我的心口一跳。
人都是有欲望的，能够感受这样一份温暖，怎么也不会想要再松手了。
就像是当初，明明不是清浅的错，可是我因他们而死，如何也回不到从前了，情愿做奉若的侍鬼随他浪迹天涯也不想再留在林府了。
我大概是迷上了这样的感觉了，蚀骨入髓，想要放弃便怎样也不能了。
“这里，其实有点奇怪。”我指了指胸口，“太过烫了。”
奉若抿唇一笑，“你这里装着天下的至宝，当然烫心口，不然你怎么都不违心？”
我：“……”
是了，在这里装着的从祠堂拿回来的玥珠。
听说，宝贝与宝贝之间都是有感应的，那么，在我胸口代替心脏而跳动的玥珠是不是感受到了玲珑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