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等待

“怎么样，那么现在你要休了我么？”纳兰静心气极，忽然有些嘲讽地笑了。

他说那个女人是他府上的必然，而她是多余的。

眼泪还没有落下，她便先伤心地笑了，心中的痛到了没有一丝感觉。

“本王有病么？刚从宫中出来便休了你，父皇和母后如何交待。你放心，过几日本王自然会给你休书放你走。”赫皓明皓不耐烦道，接着转过头来，细长的发丝在风中飘动，忽然沉着声音瞥她一眼，像是安慰道，“你其实你是个不错的女子，虽然脾气倔强，又没有一丝温柔，不过还是会有人在意你，本王也不想耽误你，只是让你再等一段时间而已。”

他对她还是有一丝愧疚的吧，可是他这样唯一一次的对她温柔就是为了将她赶走？

“不！我不走！凭什么我走，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要走也是该她走。”纳兰静心挣扎着后退一步，眸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为什么如此留念他的温柔。

没想到纳兰静心忽然反悔道，赫连明皓沉了脸。

“你不要自取其辱。”

你不要自取其辱？纳兰静心忽然绝望了，他真的对她没有一丝感情，这一次她可以确定。

“赫连明皓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你今天这样对我会后悔的。”纳兰静心抿了干涩的唇，眼泪又一滴滴在地上，她安静下来道。

“噢，是么，我试目以待。”赫连明皓沉沉的目光看她嘲讽道。

纳兰静心咽下心中的泪。

“禀王爷，语柔姑娘请你过去。”一个丫鬟轻声道。

赫连明皓眉心微皱，一付担心的样子，接着又睨一眼纳兰静心，朝一边小院的方向走去。

纳兰静心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好想留住那抹身影，它却不属于她。

“赫连明皓，从今以后我们恩断意绝，但愿你日后不会来求我！”她颤抖的声音朝着他的背影留下最后的低吼，也许是她最后一次留她，她为她失去的尊严怒吼。

“哼。”赫连明皓只是脚步微顿，接着疾步离开，他赶着要去看那个女子。

终没有留住他。

王府宽大的院中剩下她一个人，纳兰静心觉得万念俱灰的感觉，目光一直望向他离去的方向，眼泪如泉一般从眼眶中涌出，她什么也看不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哭失去的心，哭那片冷酷无情的背影。

然而恩断义绝的话不过是她随便说的，她该怎么办呢。

上午整个王府便传来了那个女子身体不太好的消息，赫连明皓一上午忙着为她请来了宫中十几个太医。

不是纳兰静心在府上想要听到这些，而是原来这个女子在王府上已经那么有名，整个王府的丫鬟和小仆都知道。

这个女子叫陈语柔，原是这府上侍候赫连明皓的一个丫鬟，两年前刚来府上侍候赫连明皓，便被他看上。

她性格温柔娴静，人也长得甜美可人，很深赫连明皓宠爱，他近乎把所有的恩赏给了她。

她在王府上两年，纳兰静心竟然不知道她的存在，纳兰静心想来，都笑自己的痴傻。

他如此在乎一个女子，纳兰静心心中彻底绝望。

她起身收拾屋中要带走的包袱。

“小姐，你要去哪儿？”春月望着她手中的东西，瞪大了眼眸，不由好奇问。

“回相府。”纳兰静心毫不犹豫道。

她如今还赖在王府有什么意思，她想要回相府，回自己的家。

即使不可以，她也要回去，她绝不留在他的眼前。

从王府到相府的路不算太远，纳兰静心忽然希望她永远在路上，不要那么快到达相府，忽然不想她的父亲看到她的样子。

自幼家中便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她还有一个哥哥，从小时候母亲死后，父亲对她和哥哥便宠爱倍加，她想要什么，父亲都会帮她买，他定不忍心她受什么委屈。

可是随着马车的前行，她还是很快到了相府。

“噔，噔，噔。”春月叩响了王府的大门，门很快便打开了，是老管家柳忠亲自开的门。

“呀，小姐回来了。”柳忠一愣，忙立马大开了门。他身后一群丫鬟小厮忙候在一旁。

一阵噤声之后…

“小姐回来了。”

“欢迎小姐回府。”一个个丫鬟小厮都热情地朝她打招呼道，一双抬起憨笑的双眸看她。

一双双炙热的双眸，纳兰静心无法忽视的感觉到了惊讶，所有人的惊讶，她们大概都在奇怪她怎么成亲第一天便独自回相府了。

“嗯”了一声，纳兰静心便直径直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小姐…”柳管家跟在她身后，似想要问些什么。

“父亲在府上么？”纳兰静心停下来先打断柳管家道，她不想柳管家开口问什么。

“相爷不在府上，就昨日小姐刚大婚，皇上找相爷有事，要相爷出一趟差，今早相爷刚走。”

“哦。”纳兰静心松了口气，父亲刚好不在，她便暂时不用考虑怎么跟父亲解释这件事。

中午春月帮她收拾屋子唠叨了一番，春月觉得有些气愤，还有些不甘心，对她忽然便从成王府回来不甘心，她说这样这会让王府那个女人得逞更嚣张。

可是纳兰静心觉得春月不懂，如果她亲自看到那一幕赫连明皓吻那个女人的额角，他有多爱那个女人，如果亲眼看到他把她推倒在地，他有多厌恶她，春月就不会这样想了。

纳兰静心闭上双眸，遮闭眼里的哀伤。

下午的时候，纳兰敬心待在屋中有些沉闷。她不禁推开了窗户。

“小姐八成是被成王爷给抛弃了，看她的样子，冷着脸，气色很不好。”是莲心她们一群丫鬟在议论她。

“那肯定是的，成王爷好久没有来咱们府上，每次都是小姐可怜巴巴地去找他，而且成王爷每次都不给小姐好脸色看，只有小姐才一直看不出来。”

“可不是，我早些天便听说王爷很宠爱一个女人，城里都这样传的，只有小姐每天沉浸在对王爷的幻想里，眼中只有王爷一个，其实我觉得程将军挺好的…”

小厮和丫环们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说着她的事情，纳兰静心便再也听不下去，立马关上了窗户。

靠在窗台边，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那个女人的事，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她，她真是个傻瓜，傻得可笑。

这么久，她从没有对他怀疑什么，就是因为小时候和他定了亲，她便以为他一定喜欢她，她真是自作多情，应了他的话。

晚上她躺在被子里，想起上午发生的一切来，还是忍不住心痛，无声的泪水沾湿了整个枕边。

她不知道以后没有他的日子会怎么，她真的很在意他。

那晚她不知道她哭了多久，那一天仿佛她把她十几年的泪水都哭干了，想要化解心中的悲愤与彷徨，想要哭断对他的情。

她彻夜未眠。

时间过的有些慢，过了三天，纳兰静心感觉像过了很久。

她的父亲出府还没有回来。

府上的人似乎都看出她是被赫连明皓抛弃了，所有人都在偷偷的小声的议论什么，都常用一种同情的可怜的眼神看她？她真的很可怜么？她不知道。

晌午的时候，她就那样僵直的躺在雕花木的大床上一动也不动。

纳兰静心想她要是直接躺在这床上这般死了也好。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春月的大喊大叫，房间的门“嘭”一下被春月撞开，她还从不知道春月的力气这般大。

“小姐！小姐！快起来，成王爷来了，他来接你来了！”春月有些激动道，上前一把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她脑中有些晕晕忽忽，还有些不可置信，但她脑中只是回荡着春月那句话。她的双眸瞬间有了焦距，聚在春月那满是欣喜笑容的脸上。

“你说什么？他来找我？春月你别这样骗我，从今以后不要再提起他一个字，没有他我会很好。”心中忍不住的惊讶加惊喜过后，纳兰静心瞬间沉静了下来。

赫连明皓来找她？那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也不可能发生的事。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向来清冷，做任何事向来不会回头，他怎么可能在说她“自作多情”，她说“恩断意绝”以后，还会来找她。

他们说那番话时，她绝对以为那是他下了决心要休她的措举，他决不会回来找她。

“小姐，是真的，王爷骑了你送他那匹枣红色的大马，还拉了上次皇上赏你的东西，还有咱们王府送去的嫁妆，好几车的东西来了，他就快要进门了。”春月有些着急地说。

看着她有些发呆的样子，春月忽然哭起来。

她努力睁大双眸望向春月的眸，她想从她的眸中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可是她清灵的眸中看不到一似调笑。

“小姐快去吧，王爷定是后悔了，小姐这两天这样，春月都要看不下去了…”

不等春月唠叨说完，纳兰静心便忽然笑了，接着快速拿过铜境，看铜镜里的她有些纤瘦了，一双清透的眸努力亮起，依旧几分神采，她努力快速的梳妆几下，让自己看起来整洁干净。

接着便忍不住转身快速地朝客堂跑去，她想见他。

以前都是，他若是进来了相府，希望她便以最快的速度来见他。

她以前便常在客堂等他的，等他和她的父亲说完话，她便来接他，然后朝他打趣一笑“你怎么这么慢，你看那满院的桃花看了又落已经好几回了。”

其实那时她只是刚到。

从卧室到前堂有一段距离，纳兰静心跑得气喘吁吁，可是心中却说不出的激动，他还是记挂着他们以前的好，他怎会对她毫无一丝感情？

她此时的心情就好像天空中不断旋转飞翔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她从没有过的欣喜。

也许失去会让他倍加珍惜。

她到了客堂时，赫连明皓还没有到，她便不断地向门外张望。

“小莲，快去看王爷来了没有。”她开心道。

府上的丫鬟听说成王爷来了，也有些不可置信，又是欣喜。这几日她们小姐总算没白等。

“哦，是。”小莲怔一下，忙出堂外来。

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厮也忙跟着去帮忙，迎接赫连明皓。

纳兰静心坐在椅子上，渐平静的心情不由问自己，她说过要与他恩断意绝，这样的话是真话假话，原来从春月说赫连明皓来找她的一瞬便一切清楚，原来她的一切坚持都抵不住他的一次回心转意。

她想只要他诚心说一句让她跟他回去，她便什么也不再坚持。

“王爷到。”门口小厮喊了一声。

纳兰静心忙正襟危坐，深呼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矜持。

赫连明皓一身修长的锦绣墨色长袍，银色腰带束腰，瘦削有形的身材看起来格外身长玉立，墨色金边长靴一步跨进客堂。

依旧挺立的五官看起来格外好看，墨色的长发垂落肩膀，随着一丝细风轻飘起，他定定站在那里，微长好看的眸沉沉地望向她。

屋中瞬间静止，小厮丫鬟都退到了门外，纳兰静心只觉得心跳加速起来。

“你不是说不想再见我，你今日来干什么？”终是她先开了口，她忍不住他们这样的静默。

心中欣喜一片，呼之欲出。

他依旧那样地望着她，有形的剑眸微拢了一下，向下他乌黑的眸中略带了深遂的颜色，有些复杂起来。

在纳兰静心的有些疑惑时，他忽然单膝下跪，那是他从来没有对人做过的。

“求你救救语柔。”他垂下浓而长的睫毛低沉道。

纳兰静心不由怔住，再次看他，才发现他标致的脸上隐隐藏着一丝颓废。

他不是回心转意来找她回去的？

“你说什么？”纳兰静心一时不明白他说什么，只觉得口头一痛，跟着一种落空感。

一种欢喜过后的失落。

“语柔一直身体不好，大夫说她得了噬血病，我知道你能救她。”赫连明皓低沉过后，清冷好看的眸凝望向她。

那是他对她不曾有过的目光，有些灼热，充满期望。

她喜欢他这样的注视，只是他却是因为另一个女人才这样看她的。

“哈哈哈。”纳兰静心气极反笑。

“赫连明皓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你知道噬血病需要每隔十日我的一碗血么？”她忽然赤红了双眸，心中那一片伤口再次疼痛难受。

噬血病她自然知道，她的母亲就是噬血病最后去世的。得了噬血病，母亲拿经常咳血，手脚也无端出血，那时她十三岁上南鹊山百霞老人求药时，他答应了她。

因为她天生的血质异于他人，是噬血病的药引，刚好可以救她的母亲。只要每隔十日她的一碗血再配些草药，噬血病可以当下缓解。

然后百霞老人教了她一套针法，可以救噬血病。

只是那时当她开心学会下山的时候母亲却已经病入膏肓死了。

要救那个人她需要每隔十日便一碗血供着，救母亲她无悔，可是是那个抢了赫连明皓的女人，而赫连明皓来求她，他怎么忍心，又多么讽刺。

“本王自知对不起你，它日你若失一丝血，我愿以我的一丝血来补你的血。”赫连明皓垂眸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接着望着她决绝道。

可是他不知道这样的她让她更加愤怒，他竟然愿为那个女人献出他的血，他连命也不要，为什么纳兰静心越发觉得自己可怜。

“赫连明皓想要我救她你想都别想，我一滴血都不会给她。”纳兰静心有些恨恨道。

赫连明皓静静望着她，眸中一瞬闪过失望，随即他站起身来。

“静心，这次成亲确是我对不起你，终是我做错没有早告诉你，你我小时候并非没有情谊，只是那不是爱，还有如今朝政复杂，我们的婚事不合适，这也是我不能和你一起的原因。”赫连明皓沉默一下，放柔了声音忽然道。

他从没有说过的话。

说起来赫连明皓当真有些愧疚，不是因为这些，而是他那时答应娶她，其实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陈语柔。

他原本以为成了亲纳兰静心可以救陈语柔的命，只是没想到陈语柔的病情转好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他也确实不想耽误纳兰静心。只是没想到现在又忽然有了变化，陈语柔的病更严重了，他不得不来求她。

“呵，你这是在求我么，你忘了么你前几日对我说的话，你说我自作多情，是你把我给赶出来的，你忘了么！赫连明皓，我就是死也不会救她！”纳兰静心忽然望着他几分诚恳而没落的面容眸中微酸，忍不住嘲讽道。

她知道，他为了让她救那个女子才这样你说的，他向来不会跟她道歉，因为他根本不在意她。

“你不救语柔我不怪你，我会陪在她身边一直到她死的。”赫连明皓嘴角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意外地没有再求她，他忽然坚定了目光认真道，接着忽然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封休书你拿着，我会对外传出是我对不起你，望你日后嫁个更好的人。”说完他修长的大手将休书放进纳兰静心手心，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如果她真的在意他，那么她会留住他。

纳兰静心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一瞬心中只觉更是失落，仿佛空了一块…

既然给了她希望，又要失望，她怎么能经得起他的一再折磨？

“休书你收回去。”她忍不住大声道。

“你就这么走么？”她有些哽咽，她还是不能看到他的背影背对着她。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救那个女人？

赫连明皓顿住脚步没有回头道。

纳兰静心一时觉得凄凉而无助。

“你真的愿意为她做一切事么？”纳兰静心不敢相信，眸中一滴泪落下。

为什么她的爱他看不到。

她多么希望这不是她的声音。

赫连明皓转身脸上微松了一口气，这算是他是的苦肉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