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命入玄关

饭后洗了碗，她跟温叔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跟温陌回各自的卧室，在楼梯口，我叫住了他，他停下脚步看着我，等着我的后话。

“哥，放心吧，我不会麻烦你的。”

“但愿是这样。”他这么说着，转过身继续往卧室走去，望着他消失在转角的背影，我发了很久的呆。

我没有遵守约定不去打扰他，第二天我就因为蒋姚姚的怂恿，进了他的卧室找他请教。

只记得第二天一早，我踌躇着站在温陌卧室的门口，耳边一直是昨晚蒋姚姚的声音。

“有这样的机会你怎么不珍惜啊，你是不是傻啊，就算不能让你哥喜欢你，好歹你也可以近距离看看他，观摩一下他的卧室啊。”

最终，我还是受不了她的怂恿，站到了这里，可是我知道，蒋姚姚的话或许给了我一部分的激励，其实更多的是我自己，想要近距离地靠近温陌。

几次抬起手又放下，毕竟昨晚我那么信誓旦旦的说不会麻烦他，却在第二天一早就反悔了，怎么也说不过去。

就在我不知道是第几次抬起手的时候，门开了，戴着眼镜头发有些凌乱的温陌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还是穿着那件白色毛衣。

可能是刚醒不久的原因，镜片后面的眼睛好像有点儿肿，嘴唇有一点儿干，脸色也不太好。

“有事？”见我久久不说话，他挑眉问我。

“啊，哦，我，我想让你教教我这道题怎么做。”如梦初醒般，我结结巴巴地回答道，生怕我的回答会惹他不满。

“呵。”他冷笑了一声，应该是想到了昨晚我说的话，下面他应该会开始讽刺我了。

“进来吧。”没有等来他的恶语，他朝屋里走去，拉出了一把椅子，自己坐在床边，“别关门，一会儿我做点儿什么就不好了。”

在我关门的时候，他的声音响起，把着门的手慌张地松开，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透过衣柜上的镜子就可以看到。

许是看到了我红的像猴屁股的脸，他勾了勾嘴角，笑意明显，却带着他一贯的冷淡。

他的房间跟他人一样，干净整洁，并不会像其他男生那样在墙上贴自己女神或者偶像的照片，他的墙上什么都没有，只是被刷的雪白。

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应该是合照，可是另一边却被挡住了，只看得见温陌。

看得差不多了，坐在椅子上，把书放在书桌上，指了指要请教的题目，等待着温陌指点。

突然，他站到了我身后，弯着腰探过身来，他呼吸喷洒出来的热气打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

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距离，我偏了偏身子，企图离他稍微远点儿。

“怎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嗯？”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很用力，很疼，动也动不了，只得保持着尴尬的姿势。

“宁初，我告诉你，离我远点儿。”他附在我的耳边，耳朵边吹起一股温暖的风，可是响起的声音却让我仿佛置身于二月的冰雪天。

我愣愣地坐在那里很久，温陌说完之后就离开了房间，胸口堵着一口气，有些疼，可是眼泪怎么也下不来。

那种感觉，就像你自以为自己的心思没人知道，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我开始把所有的怨气发泄在了蒋姚姚身上，语气特别不好的给她发了条短信。

“以后，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了，你管好自己吧。”

“咦？星辰，你怎么在这儿？”蒋姚姚隔得老远就看到韩星辰站在校门口，倚着一辆蓝色的电瓶车，偶尔路过几个认识他的人，跑上去跟他要合影，他微笑着拒绝。

“姚姚啊，我在等小初，一会儿送她回去，对了，小初呢？”韩星辰偏头往蒋姚姚身后望去，只看到苏南季站在蒋姚姚身后。

“她今天值日，可能会晚点儿。”蒋姚姚有些失落，皱着眉头笑了笑。

“这样啊，那你们先走吧，我等她，下次一起去玩儿。”韩星辰对蒋姚姚和苏南季笑了笑，然后继续看向学校里。

蒋姚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南季拉走了，走了很远，蒋姚姚才甩开苏南季的手，一脸不高兴，然后朝另一边走了，丢下苏南季一个人。

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有些心不在焉地拖着地，想的全是温陌。

自从上次跟温陌发生了不愉快之后，我再也没看到过他，他那天直接回了学校，连续几周都没有回家。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几次打电话给他，都被他挂了，我妈也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愣是接都没接。

想过找林笙、李墨燃问问，却不知道以什么理由，他们会告诉我吗？

看得出来，向娜跟林笙讨厌我，情有可原，可我又觉得委屈，毕竟犯错的是我妈，不是我。

打扫好教室后，背着书包朝外面走去，走在学校绿荫道上，一阵清香迎面吹来。

“小初。”远远的，韩星辰就看到了我，冲我招手。

“你怎么来了？”走近后我问他。

“来接你回家啊，以后都我来接你，你就可以不用挤公交车了。”他拍了拍电瓶车的后座，示意我坐上去。

我抱着胳膊怀疑的看着他，眼里写满了不信任，可是我没说出来，倒是他先为自己平反到，“我很小就学会了，绝对不会把你摔着，就算摔着我，都不会摔着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我听来是在说这件事，可是，往生的岁月里，他护我周全，不愿意我受到一点儿伤害，哪怕受伤的是他。

“你找得到我家吗？”

“我找不到，你找得到啊，傻。”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脑门，像是我有多给他丢面子似得，还顺带翻了个白眼。

最后，我还是坐上了那辆看起来很新的电瓶车，电瓶车跑起来之后，风从耳边吹过，夹杂着一丝清冽的香味。

韩星辰虽然开始的时候自信满满，可是真的起步上马路了，又有点儿小心翼翼，他说，不是因为不相信自己，而是想从根本杜绝我受伤这事。

然而，这货嘴里吐不出好话，说完这句后面就紧跟着问我感不感动，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

不再理他，看着旁边闪过的景物独自沉思。

“小初，你知道吗？以前我爸特别喜欢骑电瓶车带我出去逛。”飞驰而过的风中夹杂着他的声音，我看着他的背影，等待着他的下文。

“有好几次，我都想，出车祸吧，让我跟他，一起去死吧。”说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久久的没接着说。

“后来呢。”捋了捋被风吹到脸上来的头发，我好奇的问道。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我，而是专心骑着车，仿佛这个话题不存在，他刚才的哽咽不存在，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一样。

直到他把车停下来，都没有再提及那个话题，我下车后道了谢，转身正准备离开。

“可是，当有一天真的发生车祸了，他为了救我，把我推下了车，自己却永远的离开了，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以前的诅咒在作祟。”他的声音沙哑，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哭腔。

“在生死面前，人的本能是保护自己，可是当他转身抱住我的时候，我的大脑当机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哽咽了。

正打算转身，他却开口阻止了我，让我别回头，我想，他可能在落泪吧，不想让我看到他的悲伤而已。

呼啸而过的，是曾经来不及说出的“我爱你”，心里留下的，是满满的遗憾。韩星辰曾经说，他讨厌他的爸爸，没有原因，就像你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原因一样，可是后来他爸爸真的离开了，他才开始意识到，自己错过的，是一生都无法弥补的感情。

那时的他，如同现在的我，拼命的伤害最亲近的人，疯狂的寻找着存在感，这是我们的可悲。

韩星辰说：小初，别回头，你走吧。

还说：小初，别跟我一样，到了回不去的时候才后悔。

我没回头，一步一步的离开，那一刻，他的视线应该一直没有离开我吧，或者是，隔着泪水朦胧中看我。

回到家里，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看到温陌从楼上下来，一只手里端着空水杯一只手上拿着一本白皮本子。

他戴着眼镜，头发没有刻意打理，显得有些凌乱，白色衬衣的袖子随意的挽起，领口有两粒纽扣没扣，露出他的锁骨。

好久没有看到他了，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胸腔里有一种感情澎湃着，我张了张嘴，想要跟他说说话，哪怕是叫他一声也好，可是却难过到失声。

那种难过，不尖锐，很轻，很淡，甚至让人察觉不到，可是，那种难过它是真实存在的。

我一直立在玄关处，直到他倒好水再次上楼，我才慢慢走进客厅，看到茶几上放着刚才他手里拿着的那个本子。

因为好奇，走近一看，发现居然是高三的一些复习资料，一时之间，我找不到可以表达我内心感触的形容词，只得愣愣地看了那个本子半天。

行云流水的行楷，我竟不知道，男生的字可以这般漂亮，我看着上面的文字，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上面的提纲很全面，虽说是他们高考的时候用过的，可是保存很完整，甚至连皱褶都没有。

观摩了半晌，我才坐到书桌前开始写作业，这一次，我似乎在刻意的一笔一划的写，仅仅因为刚看了温陌的字迹。

停下笔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疑惑于为什么今天回来没看见我妈，这么晚了她也没叫我吃饭。

嘎吱一声打开门，看到温陌靠在白色的墙壁上，走廊上的灯有些昏暗，打在他的身上，有种朦胧感。

他在抽烟，烟雾缭绕间，我看不清他的脸，他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

“啪。”打火机亮了起来，不一会儿又灭了，来来回回几次，仿佛他异常热衷于这种忽明忽暗。

“哥。”我小声的喊了他一声。

“你妈说她今天不回来，打你电话没人接。”可能是抽了烟的原因，他的嗓子有点儿哑。

我掏出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看，发现确实有几个未接电话跟一条短信，我刚才并没有听到什么，可能是什么时候调成了静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