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没有悲伤

莫约过了三分钟，听筒那头传来了呼吸声，以及李墨燃的声音。

“怎么样，宁初，没有想到吧？”

“是没有想到，但我不怪他，真希望受伤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我哥。”我听到我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有些沙哑，那些话割得我喉咙疼。

听了我的回答，李墨燃沉默了，他挂掉了电话，我重新躺回地上，任眼泪流淌。

“怎么样？”林笙见李墨燃挂了电话，马上拉着李墨燃的手问道。

李墨燃沉默不语，靠在白色的墙上，怔怔地盯着林笙后面，站在走廊上的温陌。

林笙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温陌垂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陌，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过了很久，李墨燃才轻声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短暂的思考后，温陌摇了摇头，给出棱模两可的回答。

他一瘸一拐地回了病房，坐在床头上，点燃了一支烟，吞云吐雾间，他的脸上一直没有表情。

直到向娜提着保温桶来到病房的时候，他才抬头对向娜勉强的笑了笑。

向娜一把夺过他手上夹着的烟，摁灭后扔在了垃圾桶里，对他说：“刚才林笙跟我说了，我都知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保温桶的盖子，取出里面熬得异常香浓的骨头汤，用汤勺舀了一些在碗里，然后递给温陌。

温陌只是看着她，没有接过碗，他的眼神或许太过于清冷，惹怒了向娜，向娜把碗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溅起来的汤烫红了她的手背。

“温陌，你难道开始怜悯那个女人了吗？别忘了是她妈害死你妈的。”向娜的话有些咄咄逼人，温陌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娜娜，我不会忘记的。”温陌涣散的眼神有了焦虑，坚定地看着向娜。

听了温陌的话，向娜勾了勾嘴角，端起桌上的碗递给温陌，看着温陌一口喝掉碗里的汤。

她跟李墨燃、林笙一样，视温陌如兄弟，他们都记得温陌妈妈去世的那天，温陌的表情有多么悲伤，那种切肤之痛，虽然他们没有体会过，却依然为之动容。

四人关系是这群朋友里最好的，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他们早已把温陌当家人，把温陌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他们老早就打算整整破坏温陌家庭的人了。

先前我还在疑惑，为什么温陌会主动提出让我跟他们一起出去玩，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温陌出院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新年了，街道上早已开始张罗，到处洋溢在迎新年的欢乐氛围中。

可是，温家别墅里一片冷清，我妈跟温叔叔的眉头一直皱在一起，一直没有松懈开来。

后来听我妈说，原来是温叔叔公司出了问题。

温叔叔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可是有一批东西卡在了国外海关处，派去的人迟迟没有谈妥，国内又催货紧，如果不早点解决，那么公司将会赔偿一大笔钱。

“小初，你温叔叔要出一趟国，你也知道的，他不会照顾自己，所以我得跟去，可能你的生日跟新年不能陪你了，你不介意吧？”她看似在征求我的意见，可是她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还有我说介意的机会吗？

“真的不好意思啊，小初，没办法给你过生日了。”温叔叔有些愧疚地看着我，还保证会给我带回来生日礼物。

“小孩子家家的过什么生日啊，没事的，对吧，小初？”我妈看着我，用眼神示意我不要乱说话，样子有些可笑。

我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们走远，心里酸涩的情绪开始蔓延。

在这个已经进入了深冬的时节里，屋外刮着凛冽的风，如果没有来温家，而是住在那个破旧的小屋里，一定可以听到强劲的风声。

街道边上的绿植依旧呈现盎然的样子，无视那绿色中夹杂的点点斑黄，我想它依旧是最初的模样。

虽然天边挂着太阳，可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它是没有温度的，它就如同一个摆设，没有半分多余的用处。

穿着白色衬衫跟黑色牛仔裤的温陌站在二楼走廊上，衬衫解开了两粒扣子，露出了锁骨，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他的鼻子本来就很挺，所以感觉他的五官很立体，他眼角的那颗泪痣给他平添了几分柔和。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就像一个孤傲的王者，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抬头仰望着他，就像低贱的奴隶望着高高在上的主，眼里盛满了虔诚。

“哥，大年初一你有空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生怕他会想也不想的拒绝，然后再奚落我一遍。

“有。”他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刚想再借着这难得的机会跟他多说两句话，却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蒋姚姚，突然想起她说过她要来我新家看看的。

“姚姚，你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我嗔怪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转身给温陌介绍说是我朋友。

温陌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离开了走廊，估摸着应该是回卧室了。

拉着蒋姚姚坐在沙发上，蒋姚姚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了，皱着眉问她怎么了。

蒋姚姚伸手戳了戳我腰上的肉，阴阳怪气的说：“哟，你看你哥的眼神不正常啊，说，是不是喜欢上你哥了？”

“他是我哥，我当然喜欢他了。”我羞愧的低着头，不让她看到我满脸的绯红。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喜欢，完了，宁初，你真的完了，你春心萌动了。”她故作惋惜的对我说，可是我用余光看到了她一直抽动的肩，以及她憋笑憋出来的眼泪。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他，好喜欢。”就在那个瞬间，我也不想隐瞒了，就想倾述一下，这些感情在我的心里积压了太久，压抑了太久。

或许刚开始蒋姚姚只是开玩笑，可是当听到我坦然承认后，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然后用试探的语气说：“小初，他是你名义上的哥哥。”

电闪雷鸣之间，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在我最好的朋友眼里，这种畸形的爱情也是不可以存在的，她质疑的眼光是那么的刺眼。

哪怕她没有明说，但我觉得她说了句然后五雷轰顶的话。

“你们的感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看着她，无声地笑了笑，其实这些眼光我都是不在乎的，我只想爱温陌，仅此而已，我不用别人认同，只要我自己知道就好。

这样的交谈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她似乎也觉察到了我情绪的变化，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离开前她几次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送走了蒋姚姚，看到温陌又站在了走廊上，不知为什么，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复杂。

“哥？”我叫了他一声。

“你妈刚才打电话让我大年初一陪你过生日。”他的表情恢复了以往的淡漠，我想他应该没有听到我跟蒋姚姚的谈话吧，如果他知道了，应该唾弃我的感情，而不应该无动于衷啊。

我没想到我妈居然会让温陌陪我过生日，也不知道温陌会怎样陪我过生日，我在对生日的期待中过日子。

而此时的我不会知道，我的十七岁生日有多么难忘，可是，那天我经历的侮辱跟难堪，都不及温陌对我的一个笑容，那是我往生岁月里不可能再经历的日子，所以，我不后悔。

我想我对温陌的感情就像是如果他扇了我一巴掌，我也当那是轻抚我的脸颊，就像最开始那样，这段感情是畸形的，那么，我对待这段感情也是不健康的。

可是，我不觉得我有错啊，难道喜欢一个人就有错吗？难道我喜欢温陌是错吗？

“小初，勇敢去爱吧，我支持你，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蒋姚姚发来这条短信呼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我躺在床上看着忽明忽暗的手机，迟迟没有接她打来的电话，最后她发了这条短信。

她应该是想要亲口对我说这句话的吧。

心里像是压着什么事，闷闷的，难受得很，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动着，想哭，眼里却干涩地没有一滴眼泪。

“滴滴滴。”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是韩星辰打来的，他的电话就像是及时雨，此时的我，正好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

摁下接听键后，几次想要跟韩星辰说说我的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听着韩星辰说话。

似乎感觉到了我这边的压抑情绪，韩星辰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问我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可是想要说给他听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小初，有什么心情就告诉我，我可以做你的树洞，你听说过吗？如果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树洞听，树洞就会带走你所有的悲伤，小初，让我带走你的悲伤吧。”他一改以往不着调的样子，像一个年长的老者，分享着自己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