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为了降临

“宁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大不了，大不了剩下的我全吃了。”韩星辰跑到我面前，皱着眉看着我，见我没说话，他直接端起桌上的那盘全是油的鸡蛋，全部塞进了嘴里。

韩星辰的做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有这么大，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我想，我跟他没认识多久，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让我解气做到这个地步，有一个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汹涌着，而我却不去想，也不敢去想。

“你傻啊？”

“对啊，我就是傻，你现在不生气了吧？”韩星辰咽下嘴里的鸡蛋，抽纸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还没回答，他就捂着肚子在旁边的垃圾桶边上吐了起来，额头上全是汗。

我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没事没事，我没事。”韩星辰一边吐一边安慰我，可是苍白的脸色让人心疼。

那一刻，我真的心里说实话是过意不去的，想要跟韩星辰道歉，可是几次张嘴都说不出话来，好像“对不起”三个字卡在了嗓子眼里。

跟韩星辰吃过早饭后，我就跟他挥手告别了，看着他拖着行李箱走远，我也招了一辆出租车。

我去了医院，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突然之间没了勇气迈脚走进去。李墨燃他们应该回去了，病房里只有温陌跟向娜，向娜可能是累了，趴在床边睡着了，而温陌安静地看着她，眼里像是要溢出水来了一样。

阳光从窗外铺到了病床上，仿佛给他的脸上渡上了一层金，此时他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更显得他眉目如画。

他坐在床头垂头看着向娜的样子，真的像是在看遗世独立的水晶，不敢太过于靠近，不敢触碰，远远的看上一眼，就会心花怒放，他对向娜的感情，就像我对他的感情一样。

原来，每个人都会为了那个自己爱的人舍弃些什么，我们这代人，谁都不能免俗。

最终我还是没有进去，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他们很久，他们也都没有发现我。

走在马路上，突然之间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挂在天空中那明晃晃的太阳有点儿刺眼。

鼻子酸酸的，有些想哭，我原本以为，这个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我会异常的熟悉，可是没有，这一刻我站在这里，就像站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那种孤独感，由内而外。

从身侧走过的人，都成群结队，他们边走边笑，像是刻意提醒我，然后放大我的孤独，让我显得更加悲切。

救我于这场孤独战役的人是蒋姚姚，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她说她心情不好，我们便约了见面，在广场碰头。

“怎么了？”我看着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好像还有着泪痕的蒋姚姚，总觉得她发生了些什么。

回应我的，依然是她的沉默，坐在石凳上，她垂头看着地面，时不时摇晃一下脚。

过了好久，她才开口，说出的话，是那么得让人心疼，忍不住想要抱她。

“小初，你说，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啊？”

我知道，她是在控诉这个世界对她的不公平，她虽然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是，她比我还要不幸。

父亲是农民工，经常在工地受气后回来就骂她妈，她妈就把怨怼发泄在她的身上，她曾对我说过，她羡慕我，她有时候很不孝的希望她的父母也能离婚。

她垂着头，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可是人在难过的时候，悲伤是会透过人体散发出来的，无论你怎么隐藏，都是没有用的。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了她深色的牛仔裤上，印出了一个个水印，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握着她的手，让她感觉到我的存在。

“姚姚，没事了。”我除了说这些不痒不痛的安慰，做不了其他的，谈不上感同身受，但我明白能让她这样哭出来，她一定很痛。

谁会知道，外表开朗乐观的蒋姚姚，跟我一样，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我们在广场上坐了很久，蒋姚姚慢慢的控制了崩溃的情绪。

“小初，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打算怎么过啊，你那后爸会帮你过吗？”她的声音依然有些沙哑，声调却平稳了很多，仿佛刚才哭泣的女孩不是她。

“我也还不知道。”我耸了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

跟蒋姚姚聊了很多，她告诉我，苏南季全家旅游去了，没办法给我过生日，还说有空去我家找我。

回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吃午饭，我妈一个人坐在餐桌上，闷闷的吃饭。

“小初回来啦。”她看到我回来的时候，眼里闪过的喜悦有些明显，本来不想理她的我，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快步朝楼上跑去。

回到房间，拿上衣服马上洗了个澡，湿衣服穿了很久，还有些湿润，换了衣服后感觉清爽多了。

“嘭嘭嘭。”在我躺在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传开了敲门声。

“干嘛？”打开门看到我妈站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端着一杯牛奶半天没说话。

“不说我关门了。”

“小初，喝杯牛奶吧，昨晚你哥哥说你们提前回来了，怎么没回来？”她一边把牛奶递给我，一边问我。

“你跟我哥他妈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憋在我心里很久了，虽然听温陌提起过，他说我妈跟她妈是朋友，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听她提起过呢。

像是没想到我会问她这个问题一样，她愣了很久才娓娓道来。

她跟温陌的妈妈是中学同学，还是邻桌，关系比较好，两人高考后就没有联系了，是跟我爸离了婚之后才联系上的。

那时候她刚跟我爸离了婚，原本是家庭主妇的她什么都不会做，加上身体一直不好，找不到工作，她还要养我，听说温陌妈妈嫁给了有钱人，便想着让温陌妈妈给介绍一个工作。

她找了很多同学，才要到温陌妈妈的电话号码，忐忑的打了电话给温陌妈妈，没想到温陌妈妈还记得她。

温陌妈妈听说了她的遭遇，又因为曾经是朋友，就让她去她家做保姆，其实也就是陪她聊聊天，逛逛街。

因为她经常去温家，渐渐的，就跟温叔叔熟络起来，私下也有了来往。

温叔叔原本跟温陌妈妈感情很好的，可是温叔叔遇到她之后，就觉得温陌妈妈这儿也不好，那儿也不好，两人开始经常吵架。

面对温叔叔对她的柔情，她慢慢沦陷了，忘记了那个男人已有家室，不在乎那个男人是她朋友的老公，她只想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他们的关系就像臭水沟，让人唾弃不止，她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温叔叔是出轨的负心汉。

他们以为他们的感情隐藏地很好，却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温陌的妈妈看在眼里，温陌妈妈曾有意试探过她，可是她依然不知好歹，依然跟温叔叔纠缠不清。

“那么，温陌妈妈是你害死的吗？”

或许她没有想到我会问得这么直接，又或者她根本没有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

整个人都呆住了。

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双手颤抖的指着我，有些激动。

“你也认为是我？我是你妈，我会干出那样的事吗？她不是我害死的，如果真的是我，我还有可能嫁给你温叔叔吗？”她歇斯底里地冲我吼，连续的问题并没有让我消停或者相信她，而是用更加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地上的那杯弄翻的牛奶打湿了地毯，我对她脸上的眼泪熟视无睹。

“谁知道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毫不退缩，我还扬了扬下巴，显示我在她面前的高贵感。

我再一次伤害了她，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我就是想要发泄一下，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她没有害死温陌的妈妈，是不是温陌就会喜欢我了，就不会那么的恨我了？

所以，我把这一切都强行的加在她的身上，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我不惜伤害了这个给我生命，为了我，甘愿忍受一切的女人。

可是，那时候的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我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罢了。

后来我想，那时候的她一定很心寒吧，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竟然是这样的人，跟她那该死的爸是一路货色。

她的腿一软，摔倒在了地上，只流泪不说话，我俯视着她，想要看穿她的伪装。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我竟然只有跟她相对的时候，可以找到优越感，然后用她的曾经一次次奚落她，一遍一遍的在她的心窝上扎针。

她最终没再为自己多解释一句，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她的心里有多难过，我只知道，这一次我又通过伤害她，得到了快感。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的双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愿意起来，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趴在冰凉的地板上，任由寒气侵蚀我的心脏，我动都不愿意动一下，连爬起来去把空调打开的力气都没有。

眼泪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声响的时候，我才惊觉自己哭了，愣了几秒后，眼泪铮铮地越掉越厉害，心脏处传来钝钝地疼痛，太阳穴也巨疼。

那时的我，依附在我妈的身上，以她的痛苦为喜悦，以她的悲伤为快感，我根本不懂她的痛，我一味的在意自己，忘了回头望望她。

不知不觉就趴在地板上睡着了，吵醒我的是放在床上的手机传来的铃声，我从地上爬起来，到床边拿起了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发现是李墨燃打来的，可是我记得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啊。

想了想，昨晚是他把手机递给我的，所以他应该动过我的手机，那么这号码可能是他自己存的。

“喂，为什么我手机里会有你的号码？”我按下接听键之后直接问他。

过了好久，听筒里才传来李墨燃的声音，不过他不是在跟我说话，我肯定。

“温陌，昨天你为什么带宁初去，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昨天如果不是你出事了，发生意外的就是宁初？”李墨燃质问着温陌，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依然可以想象，他额头上的青筋应该已经隐约可见。

突然之间，我不想听温陌的回答了，可是又控制不了自己，似乎我又期许着，李墨燃所说的这一切，不过是他的猜想，温陌会开口反驳他。

“没错。”温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力，我依然可以想到早上他那苍白的脸，竟没勇气责怪他。

李墨燃又跟温陌说了些什么，两人争吵了起来，然后是李墨燃摔门而出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听筒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