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自废武功

黑黝黝的地下宫殿，嚓的一声轻响，有人点亮了一盏灯火，油脂燃烧的味道传来，带着一阵难以言表的特殊香气。

这是存放了千年的人鱼脂灯，这一丝一缕，燃烧出的，都是经过极致提炼的精华。

沐柒月挣扎着站了起来，漠然的抬头看了执灯的皇帝一眼，眼神扫过那灯的时候眼皮跳了一下，然而也仅仅是一下，随后便自顾自地撕下衣角，将自己身上刚刚因坠落而形成的伤口仔细包扎。

“欢迎来到朕的世界。”皇帝自从密室中来到这里之后，整个人就变了，眼中透露出的不再是一副急惶惶的贪婪样子，也不着急催促沐柒月，取而代之的是早就料到如此的胜券在握的神色。

他自得的打量着沐柒月的神色，悠悠的昏黄灯光打在女子有些惨白的脸上，他试图在她眼中找出一丝不安和恐惧，却并没有。

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皇帝放下了架子，提着灯蹲在沐柒月身边，以一种开玩笑的口气说道:“说实话，你要是朕的女儿就好了，胆识过人，有勇有谋，有情有义，果决而不狠毒，倒是比朕的任何一个儿子都要强上几倍。”

“只可惜我生是夏家人，死是夏家鬼。”沐柒月咬断了多余的布料，将伤口包扎妥当，她有一点头晕，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脸上扬起的依然是冷笑，眼中不屑。“说吧，什么要求才能放了爷爷。”

皇帝自嘲的笑笑起身，背手向前快走了两步，凌空点了两点，宫殿被照亮，沐柒月瞪大了双眼，她眼前展现的，是一副那么宏伟的地图！

墙上没有绘着宫殿中常见的龙飞凤舞虎啸鹤唳的情景，而是一副壮阔之致的版图。

水银为河，珠玉为山，整个墙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赘述，那样的不可思议的情形，宛如神迹。

皇帝痴痴的望着，手指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细细摩磋。顺着起伏的脉络一点点抚摸，轻轻指点。

“你看，这里是南疆。”墨绿色的丝线勾勒出大片大片的森林，山谷盘旋其中，如一条条卧着的巨龙。

手指上移：“而这里，是西域。”细碎的黄色版图由无数的碎金填成，空旷华丽。

“还有北戎……”方向一转，到了右上角另一片版图。

手指继续移动，到了中原腹地，平坦的地面，有河流也有山脉：“而这儿是天辰……”

没有转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你觉得朕的天下大吗？”

沐柒月头也没抬。

皇帝像是早就料到如此，也没有等她的回复：“不！朕的天下还是太小了！朕要这儿这儿和这儿！总有一天都飘着我天辰国的旗帜！”

皇帝如同入了魔障，兴奋的挥舞双手，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君临天下凯旋而归，站在高耸的楼阁上受众民参拜的壮阔之景。

沐柒月委实不是一个好听众，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皇帝的表演，看着他脸上闪现过混杂着狂喜和狂妄的复杂感情，不作一点评价。

转头看着沐柒月漆黑的瞳眸中毫无波澜，皇帝高举的手有些尴尬的滑落，最终无力的垂下，贴在身侧，背也开始有些佝偻，他瘫坐在殿内唯一一把木椅上，再普通不过的椅子，和这殿内墙面上的装潢对比鲜明。

“真是个无趣的丫头。”皇帝似有些可惜的看着沐柒月说道。

说完也不等沐柒月回答，就自顾自的说：“当年，她和你可不一样，虽然你和她一样聪明，但她却比你灵动，比你爱笑，她那么美的一个人，笑起来就更好看了，朕当年，最喜欢看她笑了。”

皇帝似是陷入了回忆中，望着远处的双眼中充满思恋和怀念，还有一丝遗憾。

沐柒月没有回应皇帝的话，她知道皇帝说得人是雪妃，关于当年雪妃死亡的真相如何，沐柒月并不知道内情，但也可以想到不会想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再者，以皇帝这样的一个人，也不会是什么良人。

沐柒月一直没有说话，皇帝良久像是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失望。

“沐柒月，其实你很出色，就算是比起当年的雪儿，也是当仁不让，以你的能力，若是肯跟随朕，收复这大好山河，立下不世战功，从此名扬千史，后世之人都会记得你的名字，这样难道不好吗？”皇帝语气诱惑的对沐柒月说道，沐柒月的能力确实很强，虽然她身上的灵力他势在必得，但她的其他能力若能为他所用，那他征服南疆和北戎的胜算就会加大，所以，哪怕是此时这种时刻，皇帝还是愿意尝试一下，想要劝服沐柒月归顺于他。

可惜，若是沐柒月如此轻易就被人诱惑的了，她也就不是沐柒月了。

“我对名扬千史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后世之人记不记得我我也无所谓，所以，你不用白费心思了，我是不可能归顺与于你的，永远不可能。沐柒月目光间坚定的说道，眼中没有一丝丝动摇。

皇帝略有些失望的可惜道：“既然如此，那朕也不必要对你手下留情了，你若是想救夏老爷子，那就当着朕的面前，挑断经脉，自废武功，否则，我就杀了他。”

皇帝按下一处机关，夏老爷子的身影顿时出现在沐柒月的面前，“如何？你可以考虑一下。”

“月儿，不要听他的，他就是个魔鬼，你就算自废了武功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只不过会让他更加得意罢了，月儿，听爷爷的，不要留在这里，快走，爷爷这条命也撑不了多久了，没必要再为我耗费心力。”

“不，爷爷，我不会走的，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皇帝突然打断了夏老爷子和沐柒月的对话，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考虑的如何了，是自废武功，还是我杀了他？”

沐柒月看向皇帝，眼中没有一丝惧怕，淡然开口道：“自废武功是吧，好，我答应你。”

“不要！月儿！不要！”夏家老爷子看着本就无力倚在铁栏边的沐柒月，气的须发倒竖，他拼了命的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却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举起手中细刃逐一对准自己纤弱的手腕脚腕，皮肤透明如易碎的琉璃晶莹，隐约可见其下细小的血管。

就像是方方挑断的手足经脉不是自己身上的一样，沐柒月竟然莞尔一笑，向皇帝扬了扬手中的刀：“陛下不得食言，我若是真的将武功尽数废去，陛下就放我爷爷。”

“这个自然。”皇帝看透了沐柒月的心中所想，一挥手，捆在夏老爷子手腕腰间的铁链具断，只剩双足还各有一处束缚。

整个人几乎都向沐柒月的方向扑去，夏老爷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吼：“皇帝！我告诉你夏家秘术！你放过月儿……我就告诉你！”

“哦？”皇帝挑眉，“这倒有点意思，说来听听，说不定朕就放这小姑娘一条生路。”

“爷爷，不要说！”沐柒月的声音虚弱而坚定，“你以为皇帝会放过我吗？就算你告诉了皇帝夏家秘术，此刻我二人都身负重伤，哪里是他的对手？只是让他又平白多得好处罢了。”

“好，好，我不说，月儿啊……”禁不住老泪纵横，“是爷爷对不起你……”

“怎么能这么说。爷爷，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前世就相识，那时你也是我的爷爷。”像是陷入了回忆，缓缓道，“那一世，您以命换命，救了我，这一世，就换我来守护您。月儿觉得，已经很值得。”

沐柒月微笑着，在手腕用力一划，皮下经脉层层断裂，灵力溢出充斥皮肤表层，碧落的毒素压抑不住，在体内大幅度爆发，从指尖开始，出现了紫黑色的毒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皮肤上交错浮现，手指肿胀，触目惊心。

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就像是看着一场生离死别的戏。

的确，他已在内心打定了主意，只要他一会儿汲取沐柒月的灵力，那么夏家的秘术对他而言也就没那么大的用处了，他体内已经经过了夏老爷子身上灵力的洗涤，如果再加上沐柒月的灵力，纯净度已经足够，秘术嘛，他大可再慢慢研究……

“爷爷，没事……”这样的时候，沐柒月还轻轻伸手，试图安慰夏老爷子。

“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现在还能耍什么花招！”皇帝发出狂妄的大笑，“你本就身负重伤，现在又自废武功，如今还有什么可以与朕抗衡的！”

故作惋惜的摇了摇头：“妇道人家，总是心软，注定难成大事。”

再也掩盖不住自己内心对灵力的渴望，皇帝走向沐柒月，一把将她从夏老爷子身旁拽开，两指扣上了沐柒月的脉搏，莹蓝色的灵力光芒外溢，源源不断的流入皇帝体内。

“灵力啊……”涌动的力量一波波蔓延，皇帝沉浸其间，没有意识到沐柒月身后飞出的白蝶，更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浮现的，与先前沐柒月手臂上一样的紫黑色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