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败退蒲台

大桥被炸断了，狗蛋跟随教导团剩余人员只好向西撤退，奔波了一头午，终于跑到了齐河县渡口，好在逃难的人流都在往南一个方向跑，教导团人员又无需拖家带口，很快就跑到了逃难人流的前面，狗蛋沿着临时搭建的浮桥顺利渡过了黄河。部队继续后撤，来到段店时官兵们连累带饿带乏一个个东倒西歪说什么也不想继续跑动了，王团长只好命令官兵就地休息。由于撤退匆忙，粮食没能带上，王团长让管后勤的张主任给每个官兵分发两块大洋解决吃饭问题，待休息半个时辰后再集合统一撤往崮山兵营。官兵们领取到现大洋，纷纷或跑到饭店或小吃摊上甚至也有跑到百姓家里购买饭吃。狗蛋和管理后勤的张主任找了个小饭馆，让店老板找两个现成的饭菜馏一馏后拿上来，然后叫上王团长和副团长何富财、一营长周大民、三营长秦帮荣一起吃饭。

二营的徐秉利让自己的手下高大海想办法搞点熟鸡或者熟肉来吃，自己闯进一户百姓家里，倒在炕头上便“呼呼”大睡。高大海跑了半天只在一个熟肉摊购买到熟猪蹄回来，等把徐秉利叫起来吃饭时候。徐秉利看了看猪蹄子不满意说：“购买了半天才弄回来这点破玩意，你也真够笨的。”

高大海白了一眼徐秉利说：“你也甭不知足了，俺看到团长他们吃饭的时候连块肉也没有。”

徐秉利无言以对，想了想故意拿捏高大海：“搞不到鸡吃这可是你的问题，俺原来说请你吃鸡这得顶了。”

大半个时辰过后队伍再次集合，官兵们经过吃饭歇息一个个比先前精神了许多。王团长让各个营连仔细清点剩下的官兵，不一会统计报告出教导团还剩下三百五十多名官兵，里面还包括轻重伤员的六十多人。

何富财叹口气对王团长说：“就咱这点人不补充兵力是直接无法再同小鬼子抵抗了。”

王团长看了一眼何富财：“打不了正规战咱就同小鬼子打游击战，等弟兄们养好了伤、部队整补好了咱再同小鬼子干。”

周大民和秦帮荣点头说：“对，咱一定要给阵亡的弟兄们报仇。”

狗蛋看了看自己负伤的胳膊发恨地说：“下一次老子要让小鬼子还回十刀子来。”

教导团继续向崮山撤退，一个多时辰后队伍终于来到了崮山兵营里。

队伍安顿下来后，狗蛋找卫生员卞卫东给自己的伤口重新换药。狗蛋问：“你看俺这伤情咋样？”

卞卫东告诉狗蛋：“好在没有伤着筋骨，就是扎了个窟窿，只要不感染，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狗蛋嘴里长长出了口气，后悔地说：“要不是拼急了眼忘记枪里面还有子弹，老子一枪要了他的命就伤不着了。”

卞卫东“嘻嘻”一笑道：“关键问题你拼刺刀还是拼不过小鬼子。”

狗蛋待卞卫东抱扎好伤口不服气地说：“拼不过他他咋死逑在俺的刺刀下了？你尽长小鬼子的威风！”话说完便气嘟嘟走出了卫生室。

王团长去师部找展师长汇报战况，争取兵员、弹药、粮食和钱款的支援。狗蛋听说后也要求一起去，王团长问他：“你这伤能骑马吗。”

狗蛋说：“俺刚去卫生室看了，没伤着筋骨，不碍事。”看团长还有些犹豫，狗蛋只好说了实话：“俺主要是还想给俺二哥打个电话，问他喜事办的咋样了。”

王团长让朱得旺牵来撤退时后勤张主任运输钱款带回的三匹马，三个人骑上马往长清县城奔去。不一会就来到了师部，下了马，王团长去找师长汇报战况，狗蛋留下朱得旺在师部等待，自己急匆匆来到长途电话局给二蛋的警察所打电话。很快电话接通了，二蛋告诉狗蛋已经把新媳妇娶进济南府的家里了，他想回老家因到处打仗封锁走不了，只能以后再说了。他责怪狗蛋也知不道去帮帮忙。狗蛋只好说出了自己参加禹城县阻击战并且负了伤。二蛋一听忙问伤到哪里了？重不重？狗蛋说不要紧，只是胳膊受了点伤。狗蛋嘱咐二蛋不要同爹娘说，怕爹娘惦心，又问济南府里情况如何？小鬼子打进来没有？二蛋说日本皇军已经进入济南府；抵抗队伍早已跑光，留下的部分警察开始维持省城治安秩序了。二蛋问狗蛋往后打谱咋办，是继续后撤还是跑回老家？狗蛋说还想报一刀之仇哩；二蛋劝说狗蛋事已如此干脆逃回家过安稳日子吧。狗蛋批评二蛋说国家要是没有了，咱咋能过上安稳日子？二蛋不语。狗蛋只能说等待过些日子再联系吧，说完他便把电话挂上了。

狗蛋郁闷着回到了师部，等待了一会，王团长从师长办公室出来，三个人骑上马又回到了崮山兵营。王团长召开了营连以上军官开会。等待人员集合完毕，会议室里军官们减少了一半。大家心情都不好，个个低头抽烟、默不作声。王团长见此清理了一下嗓子，讲起来去师部所了解的情况：“诸位，禹城一战我部虽给鬼子一定杀伤但也糟受了较大损失。目前德县、临邑、禹城、济阳和济南府已经落入小鬼子手里，小鬼子正在调集重炮和飞机，集结多股兵力朝长清开来，师部命令要做好撤退的准备。张主任，你会后带人立刻到师部仓库，把师部批给咱们的三十箱子弹、六十箱手榴弹和四千斤高粱面给拉回来。”说完话，他把师部批的纸条递给了张主任。

周大民问：“师部没给咱分配新兵？”

王团长叹口气说：“现在咱师部的几个主力团都减员严重，他们咋还能顾的上咱，师长让咱自己想办法。”

秦帮荣说：“咱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老百姓一听说要打仗，谁还敢来当兵，俺看咱还不如绕回蒲台县城去，听说那里小鬼子还没有占领，咱回去了，粮食、钱款、兵员都好解决，咱的锅碗瓢盆棉衣棉被还都放在那里唻。”

何富财点点头说：“俺同意秦营长的意见，诸位想想，小鬼子只要撵过来那一定是重兵压境，咱继续跟着总司令长官往南跑免不了还得让小鬼子追着打，现在上峰不给咱补充兵员，就咱这么点兵力，咋还能打仗？再说咱还有好几十口子伤病员需要治疗养伤哩。”

徐秉利插嘴道：“反正往哪撤都是打鬼子，回蒲台有吃有喝的离家乡还近，咱万一遇上啥事情都好解决。俺是济阳的，绕回蒲台的小道俺熟悉，保证不让鬼子发现了咱们。”

等待军官们讨论的差不多了，王团长总结说：“鬼子还没有打过来咱就琢磨退路不太合适，俺看目前咱们还是先把体力恢复好，伤病员把伤养好，大家耐心等待师部的撤退命令再说吧。”

在崮山兵营休养了不到五天，师部突然发来通知，说小鬼子已经追到长清县城了，让王团长赶快带领队伍继续南撤兖州。

何富财提议说：“咱们缺兵少粮，还带着不少的伤病员，无法跟他们南撤了，不然咱非得被鬼子追上包了饺子不可。”

听了何富财的提议大多数军官都反对去兖州，王团长考虑半天决定带领全团绕道返回蒲台。临走他派人送信给师部汇报说撤退线路已经被小鬼子堵死，教导团只好先撤回蒲台打游击。

等待教导团绕道好不容易再撤退到蒲台县城驻地时，官兵们个个衣衫褴褛全无了往日的精气神，好在鬼子的大部队全部南下，小小的蒲台县城他们暂时无暇顾及。

官兵们刚驻下，蒲台县长就带领县公署的官员前来慰问，王团长介绍完德县保卫战和禹城保卫战教导团损失严重情况后，提出需要尽快增加新的兵员和粮食及钱款，蒲台县长表示，钱款和粮食可以马上筹集，兵员筹集多了怕有些困难。

王团长问：“那能筹集多少兵员？”

蒲台县长说：“估计最多能筹集一百来人。”

王团长站起来在屋子里踱着脚步来回走了几圈说：“那好吧，你先把钱款和粮食送了来，兵员先想办法筹集二百人，其他的俺想办法去解决。”

蒲台县长见不好推辞只得摇着头勉强表示：“就怕一百人也筹不到，俺们回去尽力想办法吧。”说完话就告辞回去。

望着蒲台县长远去的背影，副团长何富财说：“你看他这幅模样，这是看着咱们打败仗损失惨重有些瞧不起咱们了。”

王团长叹口气说：“败军之将，何谈尊言。谁让咱没本事打了败仗，咱要是打了胜仗，他们说不定还会组织百姓夹道欢迎咱们哩。”

周大民气愤地说：“奶奶的，俺看不行咱就把他撵跑了去，团长你来当这个县长！”

王团长阻止周大民说：“不要说这些影响团结的话，现在咱刚回来，许多事情还需要他们帮忙，能忍耐就忍耐吧。”

秦帮荣提醒说：“团长，目前弟兄们士气低落是个大问题，还有牺牲的将士们家庭也需要抚恤抚恤，官兵们的薪水也好几个月发不下来，你看咱是不是给补发补发。”

王团长点点头说：“对，士气低落是个大问题，咱现在首要的是先把官兵们的士气提起来，不然往后无法同小鬼子再打仗。这样吧，张主任，你先拿出咱储备的钱款把拖欠官兵们的薪水全部发放下去，然后再去购买一些棉花和布料，找人给大家重新制做一套新的服装，待县公署的钱款拿来了，咱再去抚恤牺牲将士们的家庭。从现在开始，各营要抓紧总结作战教训、开展针对性训练，这几天让炊事班多做些好吃的饭菜，尽快恢复弟兄们的体力和士气。”

过了一星期，官兵们每人领取了一套崭新的保安服装，又补发了过去拖欠的薪水，再加上连续几天能吃上白面馒头和一周两次豆腐或粉条炖肉，身体很快恢复起来，穿戴上整齐的服装后个个也显得精神焕发。周大民却颇有微词说穿上保安服装咋感觉也不如国军服装威风。何富财批评道：“国军都跑没影子了，你穿戴国军服装胡乱招摇就不怕把小鬼子吸引过来？”

周大民只好叹口气，不再发牢骚了。没过半个月，管理后勤的张主任提醒王团长说：“咱的钱款不多了，白面和高粱面也快吃完了，再不进来面粉或者高粱面咱只能吃地瓜饼子。”

王团长让何富财和张主任去县公署找县长催促钱粮和兵员，等待中午两人气冲冲回来汇报说，县公署的县长说麦子没有了，只能发给两万斤地瓜干，钱款暂时发给四百快大洋，兵员一个也筹集不到。王团长气得一拍桌子：“他这是把咱们当要饭的了。”说完话，他让秦帮荣、张主任和狗蛋直接去县公署的粮库把仓库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面粉，如果有就把面粉给拉了来。

秦帮荣过去在县保安大队当过大队长，对县公署的仓库地点再熟悉不过，三个人带领十多个士兵轻车熟路很快来到仓库，秦帮荣让管理仓库的人员打开几个仓库进去一看，其中一个仓库里堆放着十几万斤麦子和面粉，张主任生气地骂道：“他奶奶的，这个县长真不是个东西，明明有这么多的面粉和麦子，他就是一斤也不给咱们吃。”骂完他便带领几个士兵去找大车去了。

不一会，张主任找来二十多辆大车和搬运人员，把仓库里的面粉往大车上装运，仓库管理人员赶忙上前阻止，狗蛋一把把管理人员推到旁边说：“这里没你的事，你再找麻烦小心老子把你捆绑了起来。”

管理人员见此，只好后退着跑了出去。

等待把二十几辆大车搬运上面粉正准备运走时，县长带领县公安局的警察跑了来阻止运输，秦帮荣让一个士兵跑回去报告，他走到县长跟前说：“俺们是奉命前来拉粮食，你们不要阻挡。”

县长气冲冲地叫道：“这是县公署的粮食，你们不经过批准擅自拉粮这是违法的，老子要告你们的状。”

狗蛋不服气地说：“你故意对抗国军，刻扣军款军粮，老子还要告你哩。”

秦帮荣见此走到县长跟前说：“你是一县之长，不能睁着眼说瞎话，这仓库里明明有面粉你为啥不给？”

县长“哼”了下鼻子道：“这面粉只能给打了胜仗的人吃的，你们要是有本事打个胜仗回来，老子照样批准给你们面粉。”

狗蛋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抓起县长的衣领说：“老子在前线流血流汗为了保护你把命都差一点搭上，你却处处为难俺们，你还有良心没有。”

县长推开狗蛋的手叫道：“你想做啥？敢打县长，你不要命了。”

由于县公安局的警察也来了不少，两帮人乱哄哄吵闹在一起，有些警察拔出警棍想动手。就在这时，王团长带领副团长何富财和徐秉利等六十多名荷枪实弹的士兵跑了过来，一下把县长和公安局的人给围了起来。那些警察见士兵们都上好了刺刀，顿时吓得收回警棍大气不出，王团长怒视着县长说道：“你胆子不小呀，竟敢欺负开俺们当兵的来了，你刁难国军刻扣军粮这是通敌罪，在抗战特殊时期，俺们完全能就地处理了你，你知道你有几个脑袋？”

县长不服气地说：“你们现在已改成保安团了，按规定该归俺们地方政府节制管辖。”

王团长厉声说：“老子现在还是国军八十一师教导团的副团长哩，归你节制管辖，你算老几？”

徐秉利掏出“盒子炮”指着县长的脑袋说：“团长，还同他费啥口舌，你一声命令俺就把他给崩了。”

县长吓得连忙举起手叫了起来：“别，别，这是误会，误会，请长官开恩，面粉你们照拉便是。”说着，他点头哈腰向王团长鞠躬道歉，并不住擦着脑袋上流下的汗。

王团长冷冷地看着县长说：“这笔账咱以后再算，这些面粉当做军粮俺们要拉走一部分，钱款和兵员限你在三天内给俺们筹集起来，否则的话。。。这后果你是知道的。”

县长连忙点头说：“俺明白，俺明白。”

王团长把手一挥说：“咱们走。”士兵们押着二十几辆大车，大摇大摆地返回了驻地。第二天，狗蛋和徐秉利奉命又把县公署的杨秘书和财政局钱科长给带到王团长的办公室，王团长问清楚县里存储的粮食和钱款后告诉杨秘书和钱科长，十天以内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再动粮食和钱款。杨秘书和钱科长心领神会地点着头又返回了县公署。

到了第四天，县公署的杨秘书和财政局钱科长前来报告说，因为征兵困难、花钱受阻，加之县长知道得罪了王团长他害怕报复治他的罪已经辞职跑回老家去了。

何富财高兴地对王团长说：“这小子还算是识相，跑了比治罪要强。团长，在目前抗战混乱时期咱县不能一日无主，为了咱教导团的弟兄们，也为了蒲台县的老百姓能安居乐业，俺看你当这个县长最合适。”

周大民、秦帮荣、徐秉利和狗蛋纷纷说：“对、对，特殊时期，这个县长非你莫属。”

杨秘书和钱科长也点头迎合道：“只有你才能保护好俺们蒲台县的百姓，俺们全县百姓举双手欢迎王团长当县长。”

王团长笑哈哈地说：“既然大伙都拥护俺，那俺就先代理代理当这个县长，希望各位同仁精诚团结、鼎力支持俺一起把蒲台治理好、保护好，坚决不让小鬼子打进来祸害咱老百姓。”

大家一致赞同。当天，王团长就坐在了县太爷的办公座椅上。王团长当了代理县长后不久便把教导团改称为蒲台县抗日混成团，并将县公安局撤销，人员全部编制到抗日混成团里，徐秉利和狗蛋分别提拔为二营副营长和警卫连连长。紧接着，王团长以县公署和抗日混成团的名义，对参加德县保卫战和禹城保卫战牺牲将士们的家属进行了抚恤，以安抚人心。抗日混成团的官兵们情绪大为好转，人心稳定，通过一段时间的总结和训练，战斗力有了明细提高。

狗蛋不明白王团长为啥又要把教导团改称为抗日混成团，便问何故？王团长笑笑说：“咱驻扎这里再叫教导团的名字不太好听，老百姓也不一定拥护咱，换成县抗日混成团百姓们一看名字就知道这是家乡的抗日队伍，往后肯定能支持咱，再一个咱混成团就是混合而成，把公安局的人员收编到咱队伍里来名正言顺，下一步俺还打谱把其他民团和地方武装势力通通编到咱的名下听从调遣。这样咱们的力量就壮大了，等以后咱师部再打回来时候，咱再恢复教导团名义也不迟。”

狗蛋琢磨了好几天王团长的想法和做法，心中暗暗佩服王团长谋划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