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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作者:李海芳 | 发布时间 | 2017-03-27 | 字数:2131

晚饭时间文和燕儿出去收衣服,发现被褥还没有干,只好把几件衣服收了回来,看来今晚得和衣睡床板了。

晚上萍姐没有吃饭,也没洗脸洗脚,早早就躺下了。

文和燕儿见萍姐不洗漱,也懒洗漱了,因为在暖气片上溜一盆热水至少要半个小时,每天晚上要在暖气片上热好五个人的洗脸水总得两三个小时,再说被关在这里面也无需讲究,反倒是脸越洗越黄,皮肤越洗越皱,在这里面住十天保管你老去十岁,即使是坚持每天护肤的白雪也无法遮住她眼角日益明显的鱼尾纹。

省去洗脸这一环节时间就多出来了,晚上七、八点钟还难以让人入睡,这时燕儿爬在铺板上写着家信,文则拿出全家福照片很专注地端详着。

看到照片,文总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照片的背景是一幅暖色调的窗帘,一家三口都穿着睡衣,宇坐在床边,文收腿坐在床上靠着宇的肩膀,儿子则在他们俩身后用两只小手搂抱着他们的脖子。照片中这位粉面红唇、幸福微笑着的女子是自己吗?或者说眼前这个穿着黄马甲,被关在这个巨大的鸟笼里的女子是自己吗?文仍旧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仍旧不能接受自己被捕的事实。

文想也许自己当初从农村走入城市已注定了今天的错误,当初自己踏着泥土,穿着布衣,吃着山药蛋的日子是那么真实,那么清晰,在农村生活的十几年是自己最幸福自由的日子,而这种幸福被一张大学文凭给遮蔽了,让自己朝着钢筋水泥的城市迈进。当初为什么要那样拼命学习,为什么要往城市里挤,为什么要努力让自己变成一台定点上下班的机器?如果当初自己守着那么片故土做一个普通的村妇,生活又是何等的悠然自得?当然生活在城市的人大多是不来这个鸟笼子里住的,只是自己不适应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城市,一不小心就迷失了方向。

文最担心的是儿子,不知道儿子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整日看不到妈妈,听不到妈妈的声音,感到很恐惧?是不是以为妈妈抛弃了他?至于自己是不是要丢了工作,是不是要毁了仕途,是不是要坐几年牢这些并不重要。工作和仕途都不是自己真心想要的东西,只是做给人看罢了,只是为了迎合当前社会的评判标准,努力向所谓的上流社会靠拢罢了,如果这一切突然在自己眼前消失了,或许反而是好事,或许找到了回归自己的机会,那样的话,自己一定搬回老屋,种一块菜地,穿手工缝制的布衣,过陶渊明的生活。

文还在盯着照片发呆,忽然听燕儿痛苦地叫起来,文扭头看,只见燕儿两手按着肚子,身体绻缩着,不停地在床板上打着滚。原来由于没有被子保暖,燕儿爬在床板上受凉胃病又犯了,文和萍姐急忙按下了警铃,不一会就有两个警官开门进来将燕带到了医务室。

屋子里就剩文和萍姐两人了,房间一下子显得宽敞起来,床铺也大了许多,文仰面朝天躺在床板上,一会儿伸胳膊蹬腿睡个“大”字,一会儿侧身睡个“才”字,好好舒展了一番,自进来这里整日都束缚着自己,还没有这样放松过呢。

“文,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你老公以外的男人?”

“啊?”

一晚上不言语的萍姐突然说话了,并且问了一个让文没有思想准备的问题。

“哦,没有,不,有过。”文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谁啊?是你的同事还是网友啊?”萍姐问。

“不是同事也不是网友,是张国荣。”文是极其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的,至从张国荣从楼顶化蝶飞下的那一刻文就喜欢上了这个明星人物,他活着时文对他不太熟悉,死去后才在电视屏幕上反复看到他那双忧郁的眼神,这双女性化的忧郁的眼神让人顿生怜悯,总想上前抚慰他似的,如果没有他纵身飞下的画面作背景,人们是看不到他忧郁朦胧的眼睛的,换句话说如果早发现他的忧郁,也不会留下他飞逝而去的遗憾。

“我是说现实生活中的嘛。”萍姐显然对文的回答不满意。

“现实中?没有啊。”文回答。

“那你对除你老公外的所有男人都不感兴趣?”

“也不是。”

“那是什么?”

“萍姐,喜欢又怎么样?喜欢就要得到吗?不要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会引火烧身的。”

“但当你受一个人控制,不由你自己怎么办。”

“萍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控制住另一个人,除非他怕死,或除非他自愿。”

“如果你遇到我的情况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可能遇到你这种情况。”

“你假设一下嘛,假设遇到了。”

“报警。”

“报警他会杀人灭口的,我不想我的两个孩子也有危险。”

“萍姐,其实你不是怕杀人灭口,而是怕你们的关系有朝一日被你老公发现,所以和郭二合伙除掉了他,你敢说不是吗?如果你真心爱你老公,你是不会让别人伤害他的,甚至都不惜为他付出生命。”

萍姐在竭力地为自己开脱,为自己找理由,她不想背负杀夫的罪名,因为这样不仅会让世人骂,而且得不到孩子们的原谅,所以她想竭力回避和否认事实,也许这是人的本能。

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起床哨声响起,她都睁不开眼睛。文起来扫院的时候萍姐没有起床,她说头痛让文替她请假。

柱子走过来的时候看到只有文一个人问道:

“就剩你一个人了?”

“燕儿去医务室了,萍姐说头痛还在床上睡觉,白雪和桃子还在黑房子里没回来。”

“我听说一个惊人消息。”柱子很神秘地压低声音对文说。

“什么惊人消息呀?告诉我。”文说。

“你过来。”

文走到栅栏前,眼睛盯着柱子。

“再靠近点儿。”

“不是又想占我便宜吧?”文说着反而是后退了两步。

“我什么骗过你呀?我不过来我不告诉你了。”

好奇心促使文又走了上去,柱子几乎是咬着文的耳朵说:

“萍姐老公的尸体找到了!”

“啊?!”文听到后惊得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