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洼地里的铃铛

“嘀嗒，嘀嗒，嘀嗒”

水滴落在杨亮的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的凉意，仅仅从声音可以判断出来。

该死的夜央，长大之后讨厌也就算了，没想到果然小的时候讨厌的也很彻底啊……杨亮在心里暗暗咒骂着，他已经等了很久，慢慢失去了所谓的耐心，石化的程度越来越深，绝望在一点一点吞噬他的心，失望随之而来，紧接着是大片信任的崩塌。

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不去期望夜央能够回来，带来或好或坏的消息，他现在只希望石化的程度可以更快一些。因为眼睁睁感受到自己变成一堆岩石，是很考验心理素质的。他还没有强大到如此的程度。

可儿……他在心中默默地喊。可惜她不会听到，也许不再想听到也说不准。他开始悲哀地回想，最后一次见到可儿的场景，她跟随着大家走上了另外一条离开他的路，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临走时的那个眼神，也令他心碎……

临走时的眼神……等等！杨亮突然睁开了沉重的眼睛，他回想到了一个关键的事情：

很早的时候，他和方可儿做过一个不成文的约定，虽然仅仅是口头上的，但此刻显得尤为重要——

“哎，杨亮啊，你说，我们这样风里来雨里去，每天打打杀杀，说不定哪下我们突然谁就死……”

杨亮堵住了她的嘴，“你敢再胡说一个！”

方可儿嘟嘴抗议，可也没再往下说下去，反而歪过头，辫子扫过杨亮的脖颈，弄得他痒痒的，“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好不好？”

“什么约定？”

“我怕我们其中的一个人某一天遇到危险，但又是特殊状况不能向对方发出求助信号，就……采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告诉彼此。”方可儿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好，但是用什么方式呢？”杨亮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方可儿敲了他的头几下，“笨啊，我说的是眨眼睛啊眨眼睛！”看杨亮依旧不明所以，方可儿只好微叹了一口气，“如果我遇到危险或者遇到不能开口和你说明情况的时候，我就眨两下右眼代表这个是紧急情况，为了避免别人看出来，我会非常小心，非常谨慎……”

“会有什么危险啊，我会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的，你不会发生任何危险。”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千万不要忘了哦……”

你千万不要忘了哦。不要忘了哦。

杨亮痛苦地回想着她说话的那一幕，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对他的信任，两瓣娇艳欲滴的嘴唇仿如盛开的花朵在照耀着光秃毫无光泽的世间，他多想吻上去忘记这凡尘俗事的烦恼与争端，安安静静地在她身边做一个守护神。一切静止在那个轻柔的吻上，两个有缺口的灵魂在此刻像齿轮般粘合在了一起，变得丰盈而生动。

而他究竟做了什么！他忘了曾经的约定！方可儿在离开他走上另一条路的时候对他眨了两下右眼，向他发出紧急的求助信号的时候，他却无视，没有陪她走上那条危险的道路……如果……大片不安的念头涌上了杨亮的心头……

如果是夜央、周擎苍，小路几个人逼迫她这样说这样做的，故意要气走他，那可怎么办？如果现在方可儿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怎么办？如果他那一念之差酿成了千古大错，怎么办……

一切的怎么办都加在了一起，变成了无比沉痛的撕裂感。他觉得他的肌体的每一寸彻底不受大脑的控制，但是强烈的愤怒和冲击感让他听到了撕裂的声音，那是岩石独有的声音，“噼里啪啦……”像是一首灵魂粉碎前的哀歌。

“杨亮！停下！”远处传来夜央的几乎要爆炸的喊叫。

“石化的状态，是万万不能冲动的！否则的话，岩石一旦裂开，那么你也不复存在了！”夜央跑到了他的身边，左看右看，想阻止岩石的粉碎，可声音还是从内部传出，可以清晰地看到纹理的变化。

“杨亮，杨亮，你听我说……”

杨亮已经不能发声，眼眸中闪现出的尽是悲哀与疯狂，他太过于自责，把一切错误都归于自己的身上。

“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你忍耐一下，马上就好。”夜央看到事已至此，无法通过与他的沟通解决问题，只能深吸一口气，与时间赛跑。

“第一步，先把溶液倒在石缝中间，这个过程会有万箭穿心之痛感，请你多忍耐一下……”夜央说着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倾倒。

杨亮痛得几乎晕厥，像是千万只没有发钝的刀在磨着他的皮肉，他无论是前进一分还是后退一丝，那些刀就嵌入他的骨肉中更多，更多……

“第二步，溶液已经将石化的肌体和为石化的肌体分离，要将他们切开，变成两部分，如果实施不好，整体的血肉都会被剥离身体……”

夜央踌躇着，可是杨亮此刻已经疼痛的几乎丧失了意识。如果再要忍受切开皮肉的感觉，恐怕他会昏迷甚至猝死在疼痛之中。可是不能再犹豫了，还要进行下去，不然自己的生命……夜央将心一横，从身上取出匕首，将它伸入到石缝的内部，按照感觉沿着纹理，慢慢地切割着……

“你准备好了，对，我要开始了。”夜央假装还没有开始，减少杨亮的心理压力。不过她确实想多了，杨亮因为巨大的难以忍受的疼痛晕了过去，在医学角度来说，这个疼痛的程度，相当于在完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做了一次全身切割手术。

“最后一步，定型。”

夜央完成了切割，面前的杨亮，是一具鲜血淋漓的躯体，现在她需要将他恢复原貌。她将剩余的溶液均匀涂抹在他的身上，可以看见皮肉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增长发酵，像是新生儿一般，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黝黑健康的皮肤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夜央知道他一定会醒，只需要等待，因为他心中有牵挂。心中有牵挂的人，都会随时迸发出强大的力量。

“我在哪里。”

果然，杨亮动了动，幽幽转醒。

“好了，我们做到了，杨亮，现在该你帮助我，帮助大家了。”

夜央眼里满是坚决。

“我该怎么帮你？”杨亮站起身，刚恢复的身体还在隐隐作痛，不过他已经不去在乎了。

夜央带着他穿过了前面的洞口，地上坑坑洼洼，一个个蜂窝的形状，里面似乎藏着深厚的秘密。

“这里是怎么了？”

“我们需要一个个翻看，找到她用来置换灵魂的东西——我的铃铛。”

“这样找到那百辈子去。”杨亮不禁对这种无脑的方式产生了深深的排斥感。

“还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你想见到可儿姐姐，只能这样。”

杨亮刚想点头，意识到不对，“你个小毛孩子，你知道什么，别瞎说！”

“敢做还不敢承认了！有能耐你就帮我找到，然后当面否认啊！”

“我行得正做的直，凭什么否认啊？找就找，我还怕了你不成？”说着，杨亮蹲在一个个蜂窝一样的洼地中开始寻找，这真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杨亮已经后悔答应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