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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明目解说起义败因
明目哈哈的笑道:“我当了大半辈子尼姑,今天才晓得,我也做得和尚。”一清闭目摇头说:“出言大矣!虽说你跟我最早,可你并没受过足戒,何况你现在是党的人。不错,你是我四个徒弟中取得成就最高的一个,听人传说五台山有处级和尚,我就封你个‘副处级尼姑’吧。”说得明目嘿嘿直笑,净云净霞也跟着失笑。一清不苟言笑的说:“你给佛院挣了脸。若论佛缘正果,你比不上辨儿,她是尼姑队伍里的济颠。”
“济颠?”明目不明白,眨眼看着一清,一清只闭目数着念珠。净云说:“师伯,祖师说的济颠就是人们传说的活佛济公。”明目呵呵笑道:“的确!师妹还真有些济公的味道。”净霞跟着笑了起来说:“我记得圆觉师太说明辨师父是尼姑队里的鲁智深。今天又听祖师说她是女济公。这鲁智深和济公如何比较?”一清依然闭目数着念珠。净云沉思一会说:“两者在师父身上可合二为一。”一清方说:“云儿说说看。”
净云说:“昨晚听师伯说我师父的抗日功绩,我又想起她待我的许多好处,闹得我一夜无眠,腹中整出几句诗词,现在突然来了灵感,凑成一首《临江仙》的词,容我先写下来再说。”一清命明目从书橱里取了笔墨纸砚,净云磨得墨浓,提笔舔墨在黄绢纸上写道:
《临江仙·忆师父》
赤手空拳无禅杖,只有随身拳头。性如鲁达雄赳赳。烽火狼烟里,女儿也娇羞。
剑胆琴心有佛骨,更存母爱温柔。神似济公情悠悠。青灯古佛旁,懒散不清修。
一清看了词先夸净云的字写得好。明目看词后说:“女儿也娇羞的也字不好,应该是不字好。”一清方说:“这你就不懂了,常言说,人贵直,文贵曲,正是这个也字才透出真意,把明辨性如鲁智深却是女儿身的情态写活了。辨儿正因为知道女儿的娇羞,才踢了那个敢于往她被窝里钻的男人一脚。”明目不由自主地笑了说:“师父说的也是。”
净云充满深情的说:“师父看似大大咧咧,性如男儿。其实她完全有颗母亲般的心。真的,她最爱孩子了。我从小在她怀里斯磨长大,有一次我母亲出去了,紧等不回,我饿了,饿得直哭。你们猜我师父会怎样?她解衣开怀给我喂奶。我含着她的乳头干吸,急得哇哇直哭。这事是我母亲后来告诉我的,现在想起来,我更加理解我师父的那种爱心。
“她是个从小出家的尼姑,不知男女之爱,可母性的那种温馨光辉和佛性的那种慈爱光环,在她身上烨烨生辉。鲁智深的快意恩仇,济公的济困扶危,在她身上完美的结合。她可以举刀杀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可以邋遢懒散,看似无状却是活佛。她暴毙过日本鬼子,救助过八路伤员,她施惠大众,以德报怨救治过日本伤兵。
“可以说她有丰功伟绩,可她从来不奢求社会国家回馈她什么。饿了,给她一个馒头,她就觉得心满意足,困了,给她一个枕头,她就感到惬意无比。是她傻吗?不!她的智慧是超一流的。佛在她心中,她在我心中。云儿有这样的师父感到骄傲。”
净云一席话,说的大家感叹不已,净霞含着泪水说:“就是!二师伯对我恩重如山。我犯了事,她四处奔波,那时还不行辩护律师,她大闹法院舌战法官,弄得法官张口结舌。为我的事,她亲自给县委书记写信。”
净云顿感奇怪说:“不会吧?师父她不认得字呀!”一清笑道:“她在我身边多年,以她的聪明怎们会不认得字?而且她还会写字,只是字写得不怎么好看。她是怕我叫她抄经,装疯卖傻说不认得字。哎,云儿,我看你的字写得怪好,你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替我抄几部经文。文革闹腾那阵子,好多经书被毁了,我想恢复,可我上了年纪,写字手抖得厉害。”
净云说:“是!祖师,云儿愿为祖师效力。我虽说自幼生在庙里,可并未受过具足戒,这次来就是想叫祖师摩顶受戒。只是恳请祖师,能不能不烫戒疤?”一清笑着说:“这点我倒同意明目的看法,时代在进步,佛法也该与时俱进,不讲那么多清规戒律才好。你们看明目,不剃头我也让她做住持。而且是‘副处级’的住持。”
明目扑哧笑了说:“师父又在挖苦我。我本来是处级干部,你还给我降级了。你就不念我来到庙里为佛院争取到许多好处。”一清诙谐的说:“你这个离休干部给我带来的最大好处是我也成了离休尼姑。”说得净云净霞失笑不已。
明目见一清很喜欢净云,装作吃醋的样子说:“祖师爷好色,喜新厌旧,来了个漂亮尼姑,就不待见我这个黄脸婆了?今晚就让云儿睡你炕头,让她端茶倒水伺候您。”
净云笑道:“别说是端茶倒水,就是端屎倒尿我也乐意服侍祖师。”明目说:“好哇!我巴不得。”说着,明目下炕提了暖瓶给茶壶里续了开水,接着问:“听云儿口气,你自幼生在庙里,你娘是谁?”
净云垂首默哀片刻,悲咽的说:“不瞒师伯说,我娘就是明了。”“明了?”明目转目看着一清问:“师父解放后收的徒弟?”一清说:“解放后,我只收过明慧为徒。明了是圆觉法师的弟子。杏林寺从清代起一直挂靠在五台山大寺名下,所以明了也是你师妹。只是她的命运多舛,可以说,她的命运正和你相反。”
净云听得,便知祖师知道娘的情况,因而说话也就放开了,接话说:“是啊,师伯,准确地说,我娘和您是同命不同运。你们都是为祖国的命运投身抗战,只不过您是明珠明投,她却是明珠暗投。抗战时她参加了国军,在战地医院当护士时认识了我父亲。解放战争后期在成都战役后和我父亲离散,五零年初她只身来到西北,那时她已经怀了我,是圆觉师太收留了她,在庙里生下了我。我三岁时她皈依了佛门,祖师赐她法名明了。六七年,她圆寂了。”
“怎么说,你父亲是国民党军人?”明目一下子激起了兴趣,有过辉煌的人当然要不失时机的炫耀她的辉煌,明目充满自豪的说:“我是十八兵团的,在贺老总的率领下,参加过成都战役。”
“是吗?”净云惨淡地一笑说:“这么说,师伯是云儿生身父母晦暗命运的终结者了。”明目感慨说:“不能这样看问题,要知道,天命不可违,老蒋与全国人民为敌,等待他们的只能是失败的命运。识时务者为俊杰,西南战役并不是打出来的,其中一大半国民党军人都起义投诚了。那时我在军政治部敌工科工作,策划接待过不少国民党起义的军政人员。”
明目的话一下子勾起了净云的思绪,问道:“我想问一下师伯,您知道一个叫萧玉成的国民党军人吗?”明目皱着眉想了半天,摇头说:“没印象。”“那您知道一个叫杨玉峰的人吗?他是国军的一个少将师长。”
明目眼睛一亮,兴奋的说:“这个人我倒有印象。他好像是山西代县人,和我们政委是老乡。我记得政委特意指示说,杨玉峰是杨家将的后裔,是难得的忠勇之士,要争取他起义。并亲笔写信与他劝其反正。我还整理过他们部队的资料。他的部队不是整编师,下辖三个团加一个炮营和一个特务营。特务营是他的私人部队,其实是一个连的编制,因为班以上的干部全是雁门子弟,资格很老,所以统统提高一级待遇,连长享受营级待遇,排长享受连级待遇,班长享受排长待遇,战士统统按上士军衔发饷。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很强。”
净云说:“云儿的生父萧玉成就是他手下的上校团长,与杨将军是结义兄弟。听我娘说,他们曾酝酿着战场起义。”明目大惊,“是吗?我只记得他手下有个团长叫李维虎,是军统的人,因此特别留意这个人。我们和杨将军接触过,他答应起义,只是要容他有时间来解决李维虎。”净云心里蹦蹦直跳,疑惑的问:“那么为什么最后没有起义?”
明目一拍桌子说:“嗨!这都怨我那个死去的丈夫。当时他是团参谋长,带着一个侦察分队去看地形,无意间和杨玉峰的卫队交了火,这样双方误会了,对方也开了火,结果我们死伤了好几个同志。事后我们军长很生气,训斥我丈夫:刘世平!你小子不请示就擅自开火,你差点捅了大篓子。
“我那个丈夫还特委屈说,我不过是想搂草打兔子,没想到他们这么能打。我请求处分。本来我们那口子,准备提团长的,反而被降了一级,说他游击作风下到营里当营长,好好学如何打阵地仗,谁知他从此就再没打过仗。
“五五年授衔才授了个中校,要那时提起来的话,最起码也是上校,甚至能扛上两杠四星。不过七六年他退下来时,是从军分区司令员的位子上退的。军分区司令过去都是大校军衔,师级干部。”明目说话的口气充满自豪和炫耀。
净云听后唏嘘不已,感慨万千,不知怎么,她觉得明目说话的口气令人讨厌,大有胜者王侯败者贼的感觉,遂问道:“师伯,您的丈夫刘世平就是我师父救过的那位八路军排长是吧?”“对!”明目点点头,“鬼子投降后我和他结了婚。”
净云突然恨恨的说:“知道吗?他无意间一个鲁莽的举动,毁了一个抗战英雄的光明前程,以及他的家庭,他的妻子,他的儿女!”明目叹息说:“我也不知这究竟是善缘还是恶缘,或许这是佛缘吧?”
一清合什念佛:“阿弥陀佛!云儿,不要迁怒明目师伯了。她,主宰不了那场战争。国共鏖兵,将士喋血,赌的是两个中国之命运,这是国家民族的大运,那么,个人的命运,荣辱升迁,在国家鸿运面前就微不足道了。云儿以和尚对战犯,对得很妙。杨将军和乃父不愿打内战,不与人民为敌,放下屠刀,不也是和平高尚之士吗?依我看,这的确是一种佛缘,所以你母亲才会见性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