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冲突
“他睡醒了吗？”
小院外，引弦穿着一身平常的白衣儒袍，看上去十分的温文尔雅，全身上下什么饰品也没有，只腰间别着一只竹笛。
他负手而立，似乎是在等着谁。
身后的小屋里，奉若还没有醒，墙角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也昏迷了过去。
声音传来，他头也没抬，只是把手放在了腰间的竹笛上。
“你自己的弟弟，你自己还能不了解？”
自阴影中走出的男人披散着头发，衣服松松垮垮的穿着，袍脚系在腰上，看着邋遢又随意，他挠了挠头，把手上的酒坛抛了过去。
“带给你的，第一波冬雪。”
引弦接住酒坛，朝他拱了拱手，“多谢殿下赏赐。”
“你我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可论起假正经，引弦啊，我只服你。”羲让朗声笑着，漫不经心的坐在院子里的小石桌旁，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另一坛酒，自顾自的仰头一口。
“过奖了，听殿下这么说，我可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引弦摩挲着笛子上挂着的吊坠，“奉若殿大抵是等的太急了，自己也没有注意好身体，才让我有机可乘吧。”
“医者不自医。”羲让道，“若是不能如愿，我倒是情愿他干脆什么都不要记得才好。”
引弦抬眸，“要想做的话，现在是最后的时机，亦是最好的。”
——让奉若完全忘记，不，忘了沐坠的时机。
羲让没有说话。
他转着酒坛，微微的笑了，“冤家。”
“说谁冤家呢。”树梢被撩开，澜笙月倒挂着冒出头，咧嘴一笑道，“小王荣幸，一次性见到这么多贵人。”
引弦没有多说，他的动作快的吓人，手中竹笛转了一个圈，直直的刺向澜笙月。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快的几乎看不清。
羲让摇了摇头，头也没回道：“闹起来真是谁也不认识谁，伤着黎明百姓和花花草草多不好，你说对不对，魔君？“
”有——理！“拉长了音，紫衣青年也不客气，就这样坐到羲让对面，举着琉璃杯递到羲让面前，“来一杯？”
花花草草……嘛？
小院里“热热闹闹”，却没有人踏足这小屋一步。
屋里的人，无论哪一个，都还在做梦。
梦里的少年板着脸，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严肃无比。
我坐在奉若的膝盖上晃着腿，奉若倒是很给面子的问道：“你说。”
顾南和道：“两方大军已经部署好，对峙在澜江两侧，全是照着奉神医的吩咐，一战在即，神医还有什么吩咐。”
“你似乎很不满意我。”奉若道，“我一个庸医，做什么能对你这数十万人发号施令，很不爽吗？”
“不敢。”顾南和瞥了一眼秦霄，“像是尽力为兄长治病，在下是感激不尽的，没有任何一点不尊重。”
“先生，你是他们的军师是吗？”我好奇地问，“你要去攻打许国吗？”
“你不想？”奉若不答反问，我一时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想不想？昌平之战就在眼前，如果老国公不死，许暮宁怎么能登上王位？
再说了，这并不是我想不想，而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就算阻止，也是在梦中，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改变过去的事情上，就算天下人都死光了那又怎样？我活不过来了，也变不成奉若最喜欢的沐坠。
但至少，在梦里的时候，让我和奉若能够多相处一会儿。
于是，我撒泼道：“你得陪着我玩！”
两手紧紧拽着奉若的衣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全蹭到他襟口了。
奉若：“……我的衣服……”
“先生，先生，先生~”
“好好好！我去，你再蹭，我把你丢出去了！”
我得意的咧嘴一笑，比无耻？这方面，我倒是越来越得奉若的真传了。对付有洁癖的人，就一个劲儿的弄脏他！
私心里，还是希望许国能赢的，我帮他们到这里了，再不赢只能说——都是命。
奉若托着我出了大帐，顾家那两个兄弟追了出来。
“神医！”
“庸医你去哪儿！”
“你们也不是笨蛋。”奉若回头，笑得讥讽，“小楚王封了你做先锋官，你那三万人马难不成也驻扎在澜江？自己好好想想，我还要带孩子。”
秦霄捂着脸，“带……孩子……庸医，你变了哇！”
只是顾南和陷入了深思。
他虽然是出身在将子世家，但是上战场着实是第一次。
想要表现，想要立功，想要守家卫国——想要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做了。
可是，奉若的短短几句话，却一下子点醒了他一般。
“神医。”顾南和对着奉若的背影喊了一声，“你尽管去带孩子，等你回来，我让你去看澜江对面的风景！”
奉若没有回头，我却能清楚的看清顾南和的神情，自信、甚至是嚣张，他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会胜利，所以任何夸下海口在他那里都说得那么自然。
只是有一点我不是很能理解，他为什么把这种话说得这么自然，像是告白似的额！不害羞吗？
什么让你看看澜江对面的风景……简直了好吗？
一路走出了驻扎的营地，我才看出来，这里大概就是顾南和的人马驻扎的地方，稍稍不远处，便是我第一次见到的边陲小镇，在乱世中还能这样热闹的地方，实在不多。
“先生，我们要去哪儿呢？”
荒凉似乎被隔绝了，奉若信步走着，他不怕任何伤害，无惧是他最大的武器。
“想不想去许国看看？”
“诶？什么？”
“去许国，去你的家。”
我的家……吗？
想了许久，我摇了摇头，“不，不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你要是想看澜江对面的风景。”奉若道，“我也能带你去。”
我：“……”
“恩？要去吗？”
“不，谢谢。”
奉若这是……不会带孩子吗？
“先生，你不知道要去哪儿是吗？”
“……”
奉若喜欢做什么，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去问过，自认识以来这么久，我从来都不知道，只是他做什么，我便一直跟着。
“先生，你喜欢做什么事呢？”
“喜欢？”奉若想了想，“喜欢……一个小姑娘。”
大眼睛，宽额头，有点小瑕疵的美，却无时不刻的恣意张扬，让人一眼就收不回视线的小姑娘。
“像你一样漂亮的小姑娘。”
我说不出话来了。
就像是之前的想法一样，即便是在梦里，奉若也只是因为我和他心里的人相像才会留着我，我们其实在这里相识，还不过一天。
都是命。
“你一定知道我是谁。”我道，“不要装！”
奉若一挑眉，“我该知道，你是谁？还是说——你真的是许国的探子？”
“我要真的是，这仗不要打了！直接输了算了！”
奉若淡淡的笑，“既来之，则安之，你何必去想那么多，好不容易能够再来一遍，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何苦要把一切想得这样复杂？”
我愣住，再来一遍？
我没有死？还是说我能够回到过去，时候真的回去了！回到刚入林府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我幸运的提前遇上了奉若？
这种事，有可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