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沈白崖的野心

“曲雪柳已经死了，”粉嫩嫩的菱形小嘴微微开口，沐珞软糯糯的声音格外平静地陈述着：“凌昊天，曲雪柳是因你而死的，这一点你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又何必装糊涂呢？”沐珞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伤害过后的愧疚面孔，当初中了丁彧一枪，她掉入了悬崖魂魄离体到了这里，所以她没有办法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沐子琛是否会将丁彧绳之以法，抑或是丁彧良心发现，自己去自首了，倘若是后者的话，沐珞觉得自己是没有办法，也不可能会原谅丁彧，即便丁彧之后发现是爱她的，很后悔做了那些，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了，那一枪也确实是打在了她的心上，一切都不能回头，不是一句简单的抱歉或者愧疚就能弥补的，就如同现在的凌昊天，即便现在做得再多，也依旧是无法弥补当初亏欠曲雪柳的那些过往。

凌昊天的神情恍惚，似乎是听见了沐珞的话，他原本微微翕动着的唇瓣渐渐合上了，变得异常地安静，整个宫殿里面几乎只有尹姝彤细细的抽泣声在回旋，倏地，凌昊天再度开口，静静地陈述着：“彤儿，此生，你就当是我负了你罢。”尹姝彤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忽然听见他低稳的声音继续说道：“常德，传令下去，即日起，废除尹姝彤元皇后之位，遣送出宫，立雪妃为后，以皇后之礼厚葬。”凌昊天话音刚落，尹姝彤便立刻疯了一般大喊大叫，

“凌昊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对我！为什么...........”到底是跟在了凌昊天身边多年，常德也完全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便半分也没耽搁急忙传令下去，不一会儿，宫里的侍卫便将歇斯底里的尹姝彤拉了下去，宫殿内又恢复了一片寂然。沐珞思绪百转千回，也当着说不清楚此时对凌昊天的举动该抱以什么样的心态才好，人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现在死了倒是真情表露得没有半分犹豫，说嘲讽吧，可是凌昊天最后还是选择用自己的余生去爱着死去的曲雪柳，也算是有所回应。说感动吧，曲雪柳毕竟是被他一步一步逼到了死路，遍体鳞伤地去寻死，所以一时之间，沐珞难以评判凌昊天到底渣不渣，长长的睫毛微微抬起，沐珞忽然发现先前在那里弹琴的琴师不知何时走了，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忽然在心头浮起，沐珞还未来得及去细细深想，凌昊天的声音传了过来，

“二位，能否拜托你们一件事情？”闻言，沐珞蓦然回过神来，便听见了身侧的越云瑾缓缓说道：“皇上但说无妨。”

“二位能否替我说个情，求江太医将雪柳的骸骨还给我？”仿佛是要表示自己的诚意，凌昊天补充道：“只要能给我雪柳的骸骨，他想要什么，我都应允。”他眼眸一片诚恳的乞求，定定地望着二人。这？沐珞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珠微微转了一下，正欲开口回绝，不料一道冷哼声却先她一步从宫殿门传了过来，

“那我要你这江山，你也愿意给了是吧？”竹离子说话的同时身影踏入了宫殿，左手捂着右臂，看起来有些狼狈，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听见了竹离子的话，凌昊天的神色顿时怔了怔，继而说道：“你若要，给你便是，只要你把雪柳的尸骸给我。”这个诚意，倒是很出乎沐珞的意料，现在的江山都这么不值钱吗？帝皇不是都很看中自己的江山吗？不然的话天朝和周边的小国也不会因为争夺一座城池连连开战了。竹离子显然也没有想到凌昊天会如此痛快地来了一句，静默了半晌，他道：“如今就算是你想换，也换不了了，方才有人来将她的尸骸起了，已经带走了。”盗尸？盗尸！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蓦然覆上一抹诧异之色，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沐珞小小的身影忽然一声不吭地跑向了宫殿大门，待越云瑾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沐珞的行踪了。

方才在那一瞬间在沐珞心头浮起的，是那个琴师的面孔，不知为何，直觉告诉沐珞，这个琴师看起来不像是局外人，不像是恰好被常德叫过来，恰好会弹那首曲子的人。鼻尖忽地拂过一缕香气，沐珞认得这味道，她曾经在曲雪柳的雪柳殿的暗室里边闻过，方才那个琴师的身上也有这种味道，不过淡很多，所以沐珞刚才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倒是想了起来，这个琴师即便不是和曲雪柳认识，也一定到过那个暗室。因为魔铃花的罕见性不比冰蝉青莲低，可以说这偌大的皇城，乃至整个茗城，想来也只有曲雪柳那里才有，所以沐珞才会如此笃定。

衣衫单薄的男子微微绕过城墙，神色像是有些黯然，倏地，一只手忽然从背后袭来，一下子便将他的双手扭到了一起将他整个人按在了高高的城墙上，俊美的面容抵着墙面，年轻男子看起来有些意外和狼狈。

“你叫什么名字？”软糯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少女精致粉嫩的容颜仿佛是朝雾里迎风而立的倾颜花，一时之间似乎与记忆里那个清傲绝色的素衣少女的身影重合了，他不由得看愣了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有些磕磕巴巴地回道：“在，在下，孟，孟子初，不，不知姑娘因，因何事拦我..........”

“孟，孟子初？”眉头微微蹙起，没想到这个孟子初一点武功也不会，倒是和她猜想的不一样，沐珞精致粉嫩的小脸板了起来，问道：“你和曲雪柳是什么关系？”这话一问出来，孟子初立刻惶恐地说道：“小姑娘，你，你莫要，莫要乱，乱说话了，以免，以免毁了娘娘的清誉...........”“哦？”沐珞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问道：“倘若我偏要说呢，你和曲雪柳有私情，对不对？”

“我，我和娘娘没有私情，你，你休要血口喷人！”一听沐珞说了关于曲雪柳的不好的话，孟子初立刻气红了眼，“娘娘冰清玉洁，才不是你口中说的这般污秽不堪。”

“那你去过了曲雪柳的宫殿，这点你敢说没有吗？”

“我，我确实是去过，可是，可是娘娘她不知，我与她，也不是你说的这种关系。”孟子初神色诚恳地说道，他本身看起来倒像是个很老实的书生，沐珞觉得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孟子初，便松了手，道：“那你倒是要好好解释一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个孟子初不会武功，方才竹离子走进来宫殿的时候手臂上是流着血的，既然是能伤到他的人，那个盗尸的人的武功应该不在竹离子之下，再者，竹离子那句话，方才有人来将曲雪柳的尸骸起了，已经带走了。是说带走了，而不是抢走了，这么说的话，那个带走的人应该对曲雪柳的尸骸有拥有权，即便不是曲雪柳的家人，也应该是和她关系不一般的人，至少那个亲近程度，是比竹离子更有资格去安葬曲雪柳的尸骸的。可是这个孟子初，显然不是那个人，只不过，他和曲雪柳应该也是有一些故事的。

“我，我不过是一个，爱慕娘娘的人罢了。”孟子初的身子抵在了墙面上，声音细若蚊蝇。

“啊，这样啊。”沐珞了然地应了一声，大概知道这个孟子初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定位了，皇宫痴汉，微微挑了挑眉，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我是一个文官，负责纪录皇上的言行和举止............”沐珞忍不住在心里面翻了个大白眼，这种工作，还不如一个琴师呢。

“初次看见雪妃娘娘，我便对她很上心了，我也知道作为一个臣子，不该对娘娘有这样的心思，可是，我..........”仿佛是有些羞于启齿，孟子初看了看沐珞粉嫩嫩的小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沐珞向他投以一个理解的眼神，嘴角微微抿了抿扬了一下，她软糯糯的声音倒是染上了几分寒意，微笑着说道：“说重点，不然我一掌拍死你。”微微愣了一下，孟子初道：“没，没什么重点，我只不过是因为爱慕娘娘，所以对她的事情很上心，她那个密室，还有她和皇上之间的一些事情，算是知道一些罢了。其实说起来，还是我没用，倘若我是皇帝的话，定然不会这样对她。”孟子初说着，眼眶忽然红了，“她这一生，过得太苦了，我也不能帮她什么。”一个痴情而懦弱的男人，沐珞有些失望，本来还以为孟子初是什么狠角色，还以为能抖出来什么隐秘的东西，“你还是好好做你的文官吧，别想太多了，你应该也很清楚，曲雪柳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感觉，说不定，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你的存在。”沐珞这话倒是一针见血，孟子初听了，整个人比那御花园里边近乎凋零枯萎的寒梅还要颓唐，其实她也不是说看不起孟子初的一片深情，只是说人既然已经死了，再深的感情也无处可以发挥，而且孟子初心里也是很清楚，曲雪柳的眼中只有凌昊天，这一生到死了都是看不到旁人的。沐珞其实也不太想知道那么多痴男怨女的情绪和事情，因为知道得越多了，她越觉得很难跟越云瑾开口表明她的来历和她背后的魇狱门，她不想将自己和他代入这一路上看到的那些故事里面的人物，因为他们都没有什么太好的下场。不过她对分魄之术倒是很感兴趣，因为她觉得司空珞八九不离十也是用这种法子活着的，可是这么隐秘的事情，她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拉一个人问就能问到的。剔透的湛蓝色眼珠微微摆动了一下，沐珞脑中倏地灵光一闪，说到隐秘的东西，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人，那个来去无踪，神出鬼没的七皇子凌紫敛，既然分魄之术的事情不能问白原川了，那么应该可以去问一下凌紫敛，说不定他会知道些什么。

“孟子初，你给我指个路，七皇子的宫殿在哪里？”沐珞说道。

“七殿下的，宫殿？”孟子初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一伸给沐珞指了个方向，“就在长安殿的后面，那座靠山的荒废了的宫殿。”

“荒废了的宫殿？”沐珞知道凌紫敛不太受宠，可是没有想到凌紫敛惨到这种地步，还住在荒废的宫殿里边，“这个凌昊天也太没人性了吧，好歹凌紫敛也是个皇子啊，怎么能让他住在废弃的宫殿里边呢？”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啊，人都死了，难不成还养着宫殿来供奉他们的牌位不成？”孟子初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人，死了？”沐珞微微咽了一下口水，看见孟子初点了点头，她忽然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似乎不是很敢相信一样，她再三确认般问道：“你说，凌紫敛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之前还看见他活蹦乱跳的，怎么一下子突然就死了？

“七皇子福分浅薄，不到六岁便死了，他的生母也因为失去了唯一的皇儿悲伤过度，不久也死了，所以算起来，这七皇子凌紫敛，死了该有十多年了吧。”孟子初仔细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沐珞觉得心头忽然掠过了一阵寒气，凌紫敛不到六岁就死了，那么她之前看见的那个是什么？鬼吗？抑或是，假扮凌紫敛在皇宫里边要干什么事情的人？

“姑娘，你怎么了？”看见沐珞粉嫩精致的小脸听见自己的话之后变得有些苍白，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原本安静的神情也有一些异样，不由得低声询问道：“姑娘，你可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嗯？”

“皇宫里面，城墙深，人心更深，很多卑劣肮脏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所以自然，这冤魂野鬼也特别的多，其实我小的时候听过一些关于这个七皇子的流言，有人说，这个七皇子的死不是天注定，而是有人要夺他的命。”深宫八卦？沐珞一听这个特别来劲儿，“来，仔细说说。”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真是假，只是说一些事情并非空穴来风。七皇子的生母原本只是长安殿里边一个小婢女，似乎是用了一些什么手段，怀上了孩子，后来皇上就封了她一个贵人，赏赐了朝阳殿给她住。之后七皇子出生，皇后便去探望过她几回，皇上倒是没去过，之后七皇子染上了怪病，皇后为了这事也四处奔波求医的，可是七皇子还是死了。只是，有些传言，说七皇子这病啊，可是皇后在背后动了手脚才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