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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净云巧对和尚战犯

作者:孔见之明 | 发布时间 | 2017-03-25 | 字数:3056

这天是阳历的六月十七,农历的五月二十三,星期日。凌晨四点,天刚发白,人间的红男绿女还在恋床熟睡,寺院的僧尼就起来做早课。净云耳畔传来尼姑们悠扬的诵佛声,她揉揉眼,披衣坐起,对面床上的净霞还在鼾声匀匀的熟睡。

净云步出客房,来到庭院舒展身骨。清晨的佛院很祥和,抬眼望天空半轮下弦月挂在东南,月影惨淡。庭院中间有一株须三四人牵手才能合围的千年古柏,屋檐下的花坛有艳丽的西番莲,红花凝露初开,还有因夜深睡去的烧火火花,呈休眠状,羞涩含苞。清新的空气,清冷的山风,让净云顿感神怡。她开始趟起拳路。

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文殊菩萨又名大智菩萨,以辩才第一。紫竹佛院并不长竹,附近也无竹,有的只是观音菩萨的大悲之心。紫气东来,一清法师是浙江人,生于富贵人家,毕业于杭州女子师范学堂,二十七岁皈依佛门,原在普陀山紫竹林寺修行,三年后来到五台山落脚生根,故一清乃紫竹婆娑之身。

如今清字辈的只剩一清,明字辈的还有明目和明白,明辨在杏林寺修行。明辨的第二个师傅圆觉不是五台系的僧侣,而杏林寺又属五台山大寺管辖,所以圆觉在收萧云之母王军花时赐她法名明了,可见圆觉与一清自视是同辈关系。现在紫竹佛院以净字辈的居多,新收了两个小尼姑是空字辈的,一个叫星空,一个叫碧空,据说是高考落榜生,似乎是进入沙门便把一切看空。

天光大亮,净霞也起来了,她打着哈欠迈出房门,抬头却见星空和碧空从月门中过来,星空提了一瓶水,碧空端了一个食盒,上边放着一碗黄澄澄的蒸蛋羹,盘子里有两个白花花的花卷,小碟里盛着淹蔓菁丝和茴子白丝。净霞想,这里伙食不赖呀,只是量少了点。星空碧空穿着青灰僧衣,见净云净霞穿绛红僧衣,心知这新来的两人是长辈,便恭敬地说:“二位师叔,早上好!”说着,穿过小门去了东院,净云想这是给祖师送早餐的。

不一会明目过来了,她不讲许多佛规,笑吟吟的说:“二位起得早啊,咱们去用早餐吧。”净云笑道:“无功不受禄,我们懒惰,连早课都没做,咋好意思去吃饭。”明目笑了半天说:“佛门有许多清规原本不好,不近情理。这样吧,待会我叫星空给你们送过来。”

净云道:“别!我们哪敢享受老祖宗的待遇,还是到斋堂和师姐妹们一块吃吧。”三人来到斋堂,众尼姑们秩序井然的坐了两排,主事明白正为每人碗里舀稀粥,粥是大米小米一起熬的,俗称二米米粥。每人两个花卷放在各自的盘里,花卷是玉米面和白面混合蒸的,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金银卷。盘里还有一撮咸菜丝和水煮花生米,再有一枚煮鸡蛋。

尼姑们一个个肃穆而坐,眼光齐刷刷地看着净云净霞。明目笑吟吟的说:“怎么!感到惊讶是吧?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尼姑,对不对?她们是杏林寺来的,是你们二师伯明辨的得意高徒。这里除了净曰外,这位净云是你们的二师姐,净霞是三师姐。”

净曰是净字辈里的大姐大,年近四十,是明慧的大徒弟。她笑吟吟地站起来说:“大师伯,您弄错了,净霞应该是四师妹。我们师姊妹排名都是成双成对的。我和二师妹净云是一对,我俩是子曰诗云的配对,写出来他们都叫我净日,不好听。三师妹叫净雲,和净霞才是一对,可惜她不在了。五师妹六师妹,分别叫净侠净儒,七师妹八师妹叫净濡净沫,老九老十叫净陌净阡。

“奇特的是排奇数的师妹的法名总是和上面师姐的法名读音顶格。更奇的是我们的法名又暗合了我们的俗名。我俗名敏讷,祖师说,这是孔夫子的话,你就叫净曰吧。二师妹俗名静言,四师妹俗名永红,五师妹俗名慧剑,六师妹俗名修文。我问祖师,为什么这么巧?祖师说,这说明你们师姊妹有缘分。今天咱们师姊妹终于聚首一堂了,只可惜三师妹过早的圆寂了。”

净云净霞一起向净曰致礼,净云笑着说:“我原以为和净霞是云缠雾绕的一对,敢情和大师姐才是子曰诗云的一对,只是我不如大师姐巧舌如簧会说话,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两个蠢师妹的到来,看把大师姐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净云笨嘴笨舌,只好借诗经里的两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来酬谢众师姐妹们的青睐。净云见到大家真是分外高兴!”

大家异常兴奋,净沫高兴的说:“二师姐到底是明辨师伯的高徒,一张嘴就引经据典,比大师姐的嘴还要能说会道。”

明目见她们引经据典,个个谈吐优雅,笑道:“气我没徒弟是不是?赶明我也收两个徒弟,一个叫净吃,一个叫净喝。气死你们!”大家哄然失笑,争着抢着说:“大师伯,我愿做你的徒弟。”净陌失笑的说:“早知师伯要收徒,我和净阡就不在普寿寺受戒了。跟了大师伯有吃有喝多好。”明目笑道:“瞧你们,都是猪八戒,怎么净惦记着吃?”

净曰笑道:“连孔子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又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汉书里讲得更明白‘民以食为天’。连佛爷不也享受人间美味的供奉。出家人之所以出家不就是为了一张嘴。今天我算大彻大悟了,千里出家,为了吃穿。”

明目哈哈大笑说:“那我现在就叫你们‘净吃’!”正说着,星空和碧空回来了,大家顺序坐定后,净曰领着大家诵经,诵完经大家埋头‘净吃’,连吧唧声都没有。佛家规矩,坐有坐相,吃有吃相,吃饭时不能出声。

饭毕,净云净霞和师姊妹们闲唠了一会,便跟了明目明白来见祖师一清。一清,八十九了,并不特别显得老态龙钟。她皮肤粉红,正所谓鹤发童颜,额头略有些皱纹,腮部下颌稍有些下垂,但看上去精神矍铄,乐观开朗。一清盘坐在炕里头借着窗户光亮读报,明目带净云净霞进去,乐呵呵的禀报:“师父,师妹明辨的两个得意高徒,净云净霞来拜见祖师。”

一清放下报纸,摘下老花镜,身子往前探了探,仔细地看着净云净霞。明白放下两个蒲团,净云净霞跪下说:“徒孙们叩见祖师。”一清方抬抬手说:“大礼就免了吧!”净云净霞还是磕了仨头。一清见两个徒孙出落得齐整,高兴的说:“快!徒儿们炕上坐。”

明白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接着倒水沏茶,又给供桌上的玉观音续了香,而后对大家笑笑,端了碗筷退了出去。净云净霞上炕分坐在一清祖师的左右肩下,明目懒得脱鞋上炕,横坐在炕沿上笑嘻嘻的说:“师父,您看云儿长得漂亮吧?”

一清亲热地拉了净云的手说:“嗯!人果然长得标致。还是文革闹腾的那阵子,辨儿来过,说她有个徒弟她可喜欢,人长得水灵不说,而且才情很高。云儿,你不是还俗了,怎么又皈依了空门?”净云笑道:“空门不空,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所以又回来了。”净霞插话说:“祖师,我师姐跟您一样,念过大学。”

“好!”一清放下净云的手,闭目数了几颗念珠,睁眼说:“不用说,云儿是遭到婚姻挫折,你是学医的吧?”净云说:“祖师算得很准,的确是这样。不过云儿把一切看得很开。”一清点点头说:“有点辨儿的性格。会武功?”净云微笑说:“云儿三生有幸集于一生,武,师从明辨,文,师从明了,德,师承一清祖师。”

一清指点着净云笑道:“拍我的马屁!你我何曾见过面。”净云笑着说:“后人都没见过孔子,可圣人之德代代相传。”一清说:“这马屁拍远了,既是佛门弟子,我们的佛祖是释迦牟尼,我们当然应该弘扬佛德。云儿有幸亲聆圆觉法师讲法,自然受益匪浅,她可是一个大德和尚,我十分敬重她。”

净霞惊讶地看看净云,又看看明目,净云也暗自吃惊,一清为什么要说圆觉是和尚?而且是大德和尚。一清见三人愕然,便说:“我是学师范的,出个题目考考你俩,和尚的反义词该怎样填?”

净霞说:“和尚的反义词不就是尼姑吗?”净云抿了嘴儿一笑说:“要我说是战犯!”一清说:“很有创意,展开说。”净云解道:“和尚是和平高尚之士,他的对立面就是战争罪犯。”

一清夸道:“云儿解得很妙!和尚在梵文里本是尊师之意,翻译汉化后含有和合高尚之赞美,因而和尚并不是比丘的专用词,德高望重的比丘尼当然也是和尚。所以我说圆觉法师是大德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