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44 愧疚的安慰

“你说的对，如果我是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替她活着。”顾我思点点头。

“有句话我一直想说，”王寒至突然笑了笑，带着愧疚，“对不起。”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时候，眼睛里闪着泪花，顾我思揪着自己的衣角，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这句突如其来的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可是为了他的鲁莽，还是他在承认自己将顾我思当成了安又晴的替代品，王寒至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顾我思突然觉得心如刀绞，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当她明确知道王寒至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另一个女人的时候，她会觉得心如死灰。

左沿走过走廊的时候，松南与她打了个照面，松南微微张嘴想要说什么，左沿看也没看一眼，与他擦身而过。

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浅淡的笑。

丁炜彤站在走廊尽头，远远地便朝着左沿发笑。

“你们怎么了？”丁炜彤看着远去的松南，发问，直发流下来，清爽明亮。

左沿摇摇头，“没。”

“吵架啦？”丁炜彤担忧地问。

左沿瞪着大眼睛问，“你很开心吧，我们要是分开了你会更加开心的。”

丁炜彤的笑意立刻消散在脸上，随即而来的便是满脸的委屈与心伤，她刚张开嘴打算解释的时候，左沿叫住了她。

“行了，我开玩笑的，没事陪我吃饭吧。”左沿笑嘻嘻的样子让丁炜彤的心稍微放心下来。

“顾我思呢？”她看了四周问道。

“她有事不在。”左沿答。

她们二人在学校的林荫道上走着，丁炜彤看着一言不发的左沿，心中有些尴尬。

“其实，”丁炜彤慢吞吞的，“你挺好的。”

左沿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特像一个人。”

“谁啊？”

“顾我思。”

“哈哈，我有她那么温柔吗？”丁炜彤歪着脑袋一笑，阳光轻柔地洒在她的脸颊上，更甚顾我思。

左沿未言语，只是淡淡一笑，再看向远方的橡胶操场，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松南的？有多喜欢？”左沿突然看向她问道。

丁炜彤一时哑言，没有作答，看着天边半刻才微微一笑。

“我想我瞒不了你的，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上了，至于有多喜欢，我不知道你的标准是什么。”她笑着作答，坦荡而自信。

“你这么漂亮，上次却在文艺晚会上跟他告白，一定有很多男孩子伤心。”

“其实，”丁炜彤全然不理左沿的话，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天之后松南找过我，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可是他告诉我，他喜欢的是你。”

左沿有些惊奇，松南可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

“他真这么说？”

“是，我很不理解，为什么他会喜欢你，你哪里好，说实话左沿，你的名声挺臭的，脾气也臭，可是他喜欢你，我也就不会排斥你。”丁炜彤苦笑。

随即她又傻笑了一下，关她什么事。

“你说的都对，可能我正好丑成了松南喜欢的样子，谢谢你。”左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说在这之前，左沿还在怀疑松南的感情的话，那么这一刻她非常笃定，松南是喜欢她的。

因为他宁愿错事丁炜彤这样的好姑娘也要抓住她的手，她不应该怀疑他的心。

空气里凝固着浓浓的暧昧气息。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又活过来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思念她的心，我看见你，只有吻你，抱紧你，我才觉得她还在我身边。”王寒至竭力解释着。

却没有意识到他正在将一个小女孩的心撕成一片一片的。

他要她只是为了思念另一个姑娘。

一个他失去的美好的姑娘。

顾我思的心脏似乎在滴血，但她必须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只是为了骗自己。

安又晴已经那么可怜了，王寒至已经那么悲楚了，她顾我思怎么还能计较这么多呢。

可即便这样想，她还是一阵一阵的疼痛。

“就为这个说对不起？”顾我思强忍内心的苦闷问道。

“如果现在我告诉你，我爱上你了，你信吗？”王寒至温柔地看着她。

顾我思突然一抖，什么叫我爱上你了。

你爱的究竟是死去的安又晴还是我顾我思？

她害怕地看着那个男人，一时无法接受，慢慢后退，身体似乎在那一刻被掏空。

“你胡说什么，我才十七岁。”顾我思只能扯开话题。

王寒至眉头忽然皱起来，“是啊，我在说什么呢，你才十七。”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潮湿。

顾我思的脸变得潮红，王寒至沉重地看了书架一眼。

“顾我思，以后你不要再来了，好好上大学，忘了不想记得的。”王寒至淡淡说道。

顾我思的心仿佛正被撕扯着。

“啊？”她有些迷惑地反应着。

“你不要再出现。”王寒至的语气瞬间冷若冰霜。

顾我思没有作答，只是静默地看着他。

“阿承！”王寒至大声喊道，阿承从暗处走出来，王寒至命令，“送顾小姐回去。”

“你让我忘记不想记得的，你就那么确定，那些是我不想记得的吗？”顾我思淡淡笑着，嘴里轻轻吐出这些话。

王寒至怔了怔，沉默半晌，什么也没说，径直上了楼。

顾我思拒绝了阿承的好意，独自一人跌跌撞撞地走在街头，王寒至的话就像一场梦魇，她觉得难以呼吸。

那些事情一点也不像现实里会有的。

但任何一件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每天都会发生，为什么我们会觉得承受那些事情的人是别人而想当然地排除了自己呢？

每天那么多人惨死，没准哪一条就轮到了觉得最不可能的人身上。

我们能做的仅仅是保护好自己。

“顾我思？”松南突然站在她面前。

顾我思无人理睬他，绕过他继续向前走着。

“喂，没必要这样吧？”松南有些委屈地叫道，“左沿不理我，你也不理我。”

顾我思艰难地停住了思绪，转过头。

“有事吗？”她问。

“怎么了？”见顾我思眼中无光，往日神采全无，松南问道。

顾我思抬起眼眸，“你跟小沿和好了吗？”

松南摇摇头。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小沿那么好，你不能这样对她，我叫你远离她你就远离她吗？”顾我思突然失去了应有的理智，责怪松南，眼里淌出清泪。

泪水就像决堤般流在脸颊上。

松南鼻子抽了抽，“我陪你过去坐会吧。”

春色已经深入骨髓。

松南坐在长椅上，前方湖光潋滟，顾我思倚在拦住湖水的栏杆上，眺望远方。

空气里几乎没有声音，此时正是下午两点，人们大都缩在家里睡觉。

松南缓缓呼吸着新鲜空气，顾我思的直发从肩膀一直垂了下来，亮而美。

他竟然失态地看了许久，随即醒了醒神，轻咳了一声。

“顾我思。”他试探性地喊着她的名字。

顾我思转过头来，阳光正好打在她鼻翼一侧，发出金色的光芒。

她坐了下来，仍旧不言语，只是静默地看着一个方向。

“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她嘴唇微动。

松南看着她的脸，“到底怎么了？”

“你管不着。”顾我思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你们还真是像。”松南喃喃道。

“谁？”

“你和左沿。”松南平静地回答。

顾我思惊讶地睁大铜铃般大小的眼睛，“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们像。”

松南突然笑了。

“为什么？”顾我思突然看着他，问道。

他思忖片刻。

“都很倔，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他人，”他的眉头轻轻蹙起，“但也是因为这样，别人很难走进你们心里。”

顾我思转过头，不自然地笑了笑，她也不傻，自然知道松南这话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人可以保护我们，这时候骄傲就成了我们的保护色，要是没了骄傲，总有一天会输得一败涂地。”

顾我思叹了口气，接着说，“要是每个人见人就诉说自己的忧伤，那你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不堪一击的脆弱形象，而且还有一些人会嘲笑你，并不会觉得你可怜。”

松南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孩，她的心不会跟她的外表一样温顺，他甚至觉得，她跟左沿在本质上就是同一类人。

都是骨子里有些倔强的女孩。

与左沿不同的是，顾我思的骨子里也带着女孩生来的柔美。

不知不觉，他有些疼爱眼前这个女孩，但那种可怕的心理转瞬即逝，或者很多次烟消云散。

松南觉得恐惧，若是他对顾我思动了心思，那便是邪念，他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感觉感到不齿。

可感情，不是人能左右的啊。

顾我思呆若木鸡地坐了一会，脑袋竟然软软地打在了松南的肩头。

“顾我思。”松南惊奇地喊着她的名字，却没有将她推开，不忍心。

顾我思面无表情，“让我安静一会。”

松南便闭嘴不说话，任凭女孩的悲伤侵染他的灵魂，那夜的柔和与月色真是独一无二而又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