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40 小荷才露尖尖角

房间里亮着灯，左沿心中舒了一口气，嘲笑自己的心理，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恐怖的事。

她很是心疼地摸着小女孩的头发，“姐姐不是坏人，乖，回家吧。”

她站着静静看着小女孩进了楼道，转眼才对地上散作一团的小灯心生涟漪。

她蹲下身子，慢条斯理地一个一个捡起它们，她发现，除了那些小灯，还有其他东西滚落在地上。

那是一些便利贴似的纸条，被卷得很精致，上面缠着金色的丝线，左沿有些好奇，打开了它们。

用小灯照着小纸条。

第一张：第一次看见你脸红的时候，我才知道你也是普通的女孩子。

第二张：第二次记住你，是我在办公室听见老师抱怨你胡来，我觉得有趣。

第三张：我确定我真的陷入你了，跌进了你的整个人生，整颗心。

左沿一张一张打开，心中突然明朗起来，她知道那些小灯是谁做的，那些字条是谁写的，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再次被这些浅淡的温暖挑出来，心中那些坚硬的棱角突然就被磨平了。

她甚至流出了眼泪，她在等这一刻，等着心中那个人给她一个台阶下，然后她会大胆抱住他，并在他的耳边说，没关系的，谁不会犯错啊，我原谅你。

她微笑着打开了第四张纸条：我和她没什么关系，你不相信我。

她的眼眶湿润了。

第五张：不管我有没有错，我不争了，原谅我。

第六张：原谅我，我想你。

打开第七张的时候，左沿的泪水已经打湿了那些纸条：你回头看看我。

她彻底绷不住了，任凭自己倒在地上哭泣，这个街道寂静得足以让她哭成这样，无人搭理。

泪眼朦胧中她似乎看见了他，正微笑着朝她走过来，左沿定了定神，不是幻觉。

松南脱下身上的厚外套，半蹲着身子，衣服温暖地搭在左沿的后背上，他扶着她站了起来，慢慢擦干了她的眼泪。

“对不起。”他说，语气软得让人心疼。

左沿突然重重扑进她的怀里，就像久别重逢的恋人。

“为什么要等这么多天？”左沿眼泪一干便问道。

松南小小地惊异了一下，“什么？”

“我说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来找我？而且，你把话装在这里面，鬼才看得见呢，要不是刚才的小女孩打破了灯，我才不会发现里面有东西呢。”左沿故作委屈地说道。

松南轻轻将她送出怀抱，突然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说起这个，我还真是没见过这么傻的，你看，这上面有名字的。”

松南举起掉在上面的一小块绳索，指给左沿看，果然有小小的名字。

左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小，我怎么看得见？”她反问。

“所以啊，我挂了七天你都没看见，只好找人来帮你看见了。”松南有些得意地看着左沿。

左沿恍然大悟，“那小女孩是你的托？你是故意让她打碎小灯的。”

“别胡说，那是我侄女。”松南笑着说道，“这么好看的灯你为什么不拿走，害得我每天都要做一个挂在这里。”

“啊？你是说有人拿走了这些灯？”左沿有些想笑。

“是啊，这么好看的灯，每天都被人拿走了。”松南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里的宠溺让女孩有些痴迷。

痴迷到忘了自己。

左沿回到家之后，没有忙着洗漱，而是拿着那些散落的灯在修整，她拿了一个透明的瓶子，将那些七色灯小心翼翼地装了起来。

它们在瓶子里还是很美的，左沿欢笑着看着它们，睡得很好，那晚她做的梦格外美丽。

她还有一件事没做，那是很久之前就想做，但是一直没有力量做的事。

左沿坚定地走向那条小路，进了一家雅静的书店，城市小屋。

书店的氛围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松散了，看得出来，经过有心人的打理之后变得井井有序。

王寒至坐在座位上看书，他看见左沿的时候，很自然地看了一眼她的身后，只有她一个人，他的眉头紧紧皱了一下，但随即又是难得的柔和。

左沿甚至为那样的柔和感到害怕，当一个人看起来跟本质不一样的时候，要么他遇见了爱情，要么他要收拾人了。

她进了书店，“有空吗？”左沿直接问道。

王寒至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他温和的态度让左沿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事？”王寒至开口说道，左沿大惊，他的喉咙已经慢慢好转了。

“你的声音？”

“托你的福，做了很多次手术之后慢慢好转了，现在已经用不着助讲器了。”王寒至平静地说。

左沿有些脸红地低下头，“我找你不是叙旧的，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王寒至喝了一口茶。

左沿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要再联系顾我思了，你要是喜欢女人，我可以给你介绍更好的。”

王寒至的思绪顿了顿，有些吃惊，看向左沿，“你？”

“顾我思不适合你，她还小。”左沿坦白道。

她还小，王寒至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眉头倏忽间变得像蜿蜒的山峰。

“她会长大的。”

左沿近乎瞪着看着王寒至，倒不是因为愤怒，只是好奇，王寒至眼里的神采分明不是普通的不肯退让。

而是，一种深深的，眷念，宠爱。

左沿觉得突然有一块巨石砸中她的右心房，难道他动了心，那顾我思呢，她也爱上这个大她十几岁的男人了吗？

“可你也会老。”左沿低沉着声音。

王寒至思考片刻，“我活了一辈子，你知道我最痛心疾首的事情是什么吗？”

他没有抬头看左沿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是我站在她面前像个大叔，我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讨厌自己的身份和年龄。”

他的话深深击中了左沿的心，本来对他满怀恨意，现在却怎么也狠不起来，反而是多了一些怜悯。

这是孽缘吗，命运为何要这样折磨人。

兜兜转转，一切竟然都是和自己有关的人，她伤害了王寒至，顾我思是她最爱的朋友，如今顾我思正好来弥补了她当年的过错。

这真是命运吗？

左沿打算坐下来，好好跟王寒至说些话，说起来，她一点也不了解他。

阳光正好，沉睡的花花草草慢慢苏醒过来，新的一年在响亮的鞭炮声里渐渐来临。

他们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跑到当地最荒野的山里烧烤。

松南背着在菜市场精心挑选的蔬菜和肉，闵朝拿了些柴火走在最前面，左沿和顾我思挽着手，一边聊天，偶尔拍几张照片。

男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很奇怪，他们不像女孩子，有什么事拿出来说几句就规矩了。

初春的天就像刚刚成长起来的竹笋般清香诱人，顾我思摘起身旁的一朵小花。

她嬉笑着给左沿戴在头上，“这可能是毕业前最后一次放松了，这学期不知道老师要怎样高压我们呢。”顾我思笑道。

左沿微微一笑，像和煦的风。

两个男孩子时不时朝后望望，确定女孩子跟上才继续向前。

“以后不要叫我出来，还有一百天就考试了。”左沿道，依旧笑着。

顾我思歪着脑袋看她，“考试，这是你说出来的话吗？还不出来？只要有他在你哪有不出来的啊？”她望着前方走动的松南打趣道。

左沿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再说了，你成绩那么好，勾勾小指头重本大学就来了。”顾我思调侃道。

左沿无语，使劲捏了她的腰肢，弄得她痒痒，便满山跑起来，整匹山上都是她们的欢声笑语。

在山上捡了些更干的柴火，弄来几个铁架子，点燃了火，大家一起穿了很多串蔬菜，围着火坐成一圈。

火光给他们带来了温暖。

闵朝翻了翻手里的牛肉，“喂，牛肉好了。”他看着松南。

松南接过牛肉，顺手将它给了身边的左沿，闵朝讶异的看着这一切，心中虽然不满但是看见左沿幸福地接过便也心满意足。

在左沿面前，闵朝跟江亦卉已经一刀两断，所以这样的活动自然是没有她的，闵朝倒没有不爽，只是心中觉得有些无奈。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开江亦卉。

顾我思像个馋猫似的看着松南手中的鸡翅，松南似乎注意到那束渴望的目光，挑衅地抬起头，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吃吗？”就像主人逗一直馋嘴的猫。

顾我思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松南你给我！”她调皮地叫着。

左沿看着她垂涎欲滴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不给！想吃自己烤啊。”松南故意笑道，语气里全是挑衅。

顾我思嘟起嘴，“小沿，你让他给我。”她只好拽着左沿的胳膊祈求她。

左沿看了一眼松南，“就给她吧，哈喇子都要流一地啦。”

松南这才乖乖地将鸡翅交出来，顾我思先给左沿吃了几口，自己再狼吞虎咽起来。

之后大家烤了很多好吃的，两个女孩子总是吃现成的。

顾我思再次看向了松南手里诱人的鸡翅，“你怎么老是烤鸡翅啊？”她不满地问道，看了看口袋里的一个小翅膀。

松南似乎得逞似的笑了笑，“想吃现在可以去山里打啊，去吧。”他满脸笑意地看了看远处的小山。

顾我思气得跺脚，左沿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啃着自己手里的猪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