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南和
我还在许国的时候，曾发生过一次战争，老国公不知听了谁的进言，居然御驾亲征发兵征讨楚国。
当时楚国上下真是十分混乱的时刻，新旧国公交替，玲珑灯消失，要多乱有多乱。
楚虞上任，下发的第一条命令，就是任命顾南和为先锋官，出兵抵抗许国大军，少年顾南和临危受命，跟着他的爷爷封印挂帅，不要命一般在战场上挥洒头颅。
那一战，后来在史书中记载为昌平之乱，因为那年正好是昌平年。
许老国公战死于那场战役，平帝许暮宁登基，而顾南和，一战成名。
那段时间，我刚进林府，说实在话年纪实在不大，不懂这些家国战事，只是看着舅舅整日唉声叹气念叨着“王霸王霸”的就有了印象。
清浅说过，楚国有将，玉面冠郎。
我还想过，有一天嫁给顾南和，征服了他，是不是就间接征服了许国？
结果第二天，我就忘了这件事，一心一意做着小吃货，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
如今，曾经的“情郎”在我面前强吻海珠……
莫名其妙的，心情很微妙。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鹰啼长啸，我抬头望去，默默竖了一个大拇指——好雄壮的老鹰！
“我就不陪你回去了。”澜笙月看了看天空，缓缓道，“坠儿，一路小心。”
“恩。”像这般威武的老鹰，一般是很难遇见的，就好比如说奉若的锦凤，那都是稀罕物，如此，便是说有人派了一只老鹰来使唤澜笙月。
我没有这么没眼力见。
只是我心里的确有疑问——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回到小院时，奉若已经收拾好了自己，三指宽的白绫覆在眼上，手底下正在摆弄瓶瓶罐罐。
我上去道：“先生，我回来了。”
“恩。”奉若也没有问澜笙月去哪儿了，只是淡淡道，“正好，随我一起去一下天牢。”
天牢里值得奉若去看的只有一个人，给楚虞带了绿帽子的小侍卫——离青。
我笑道：“先生，去给离青看病吗？”
奉若弹了一下我的额头，“他可不能死，他死了，花念雅就活不下去了。”
“为什么呀？”
“哀大莫若心死。”奉若舒了一口气。
怎么……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既视感？
奉若，和花念雅？
呵呵，怎么可能。
“花念雅要是死了，玲珑灯就不得不现身。”奉若道，“现在可还不行。”
楚国的至宝，玲珑灯。
联想到当时他在林府取走玥珠的事，我不禁脱口而出道：“先生，其实你是游走在各诸侯国之间的惊天大盗对不对！”
奉若回头就给了我一栗子，“胡说八道！”
路上自然又耽搁了一段时间，奉若走得急慢，像是在欣赏沿途风景似的，可这枯草枯木的，有什么好看的？
拜过狱卒，我们跟着往天牢深处而去，那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又暗又潮，居然还有老鼠！
我吊着奉若的手臂，一路上走得心惊胆战。
越往里走，关押的犯人也就越少，四周安静的可怕，连呼吸声都那般清晰。
“神医，到了。”
奉若点点头，钻进木栅栏里，我在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带路的狱卒自己先走了。
“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奉若回头催我，“把药箱递给我。”
“哦哦，来了。”
我站在草堆上，不知该往哪里站，我还真有点不知所措，从来没来过这么阴暗潮湿还脏乱的地方。
奉若下手很快，三两下撕开离青的脏衣服，随手敷上了点药粉，就要包扎起来。
我默了一默，奉若这两下，撕得有点顺手。
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仍是看出了离青苍白到发青的脸色，恐怕也只是靠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再不救治，还不知道会怎样。
可是，即便救了，就救的回来吗？
奉若，也不是万能的不是吗。
一时无言，我有些不忍心的别开脸，看向一旁的牢狱，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身影。
“呵呵，大神医，好久不见呀。”
“……”我吓了一跳，怎么就说话了！
我还以为那是什么来着，人影动了动，声音嘶哑到撕裂。
好像是在锯木头。
奉若头也没抬，却搭理了他，“你还活着，难得。”
“什么话，你嘴里就没有吐出过一句好话。”那人靠近了一些，一头长发半白，蓬乱且脏，胡子拉碴着连容貌都看不清，只是那方向看过来，似乎是在看我。
“这次的小姑娘倒是很秀气。”
喂喂喂……我带着面具，你从哪儿看出我很秀气了？
奉若扶着离青，掰开他的下巴，喂了一颗药丸进去，“都是美人，只是，你老了，秦霄。”
那头倒是难得的沉默了，奉若打击人的本事日渐提高，专挑痛脚踩，哪里疼踩哪里。
半晌，我都背着药箱准备离开了，秦霄忽然对着我道：“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我想了想，道：“是我家先生。”
秦霄朗笑，“哈哈哈，二十年前我认识他时，他就是这般容貌，二十年后还是这样，这世界上还真有人长生不老不成？”
“那是你孤陋寡闻。”我认真道，“只要驻颜有术，别说二十年，二百年先生还是这般貌美。”
“貌美？”秦霄咋舌。
奉若“……”
我撇嘴，“秦公子，你就好好待着吧，我先走了。”
“等等！”秦霄伸手一指，“你脚下有只老鼠！”
“啊——”我尖叫一声，扔了药箱就扑向奉若，直接跳了过去，双手双脚缠着他不放，“老鼠老鼠！啊！！！”
奉若托着我，轻笑出声，“你还怕老鼠？”
“先生啊……”怕，怕死了。
“好了，他骗你的。”奉若半搂着我安抚，“秦霄，你这样恶作剧我会生气的。”
“哈哈哈，生气？我美人在怀你开心得很。”
奉若：“……有点。”
“怎样，我帮了你的忙，要不要也帮我个忙？”
“不要。”奉若回答的干脆，带着我就要往外走。
“哎，等等，等等呀！”秦霄在身后一连串的叫，“你就帮我越个狱，我保证不给你添乱！”
“已经很添乱了。”奉若停下了脚步，嘴角勾起，扬起一个微笑，“因为，顾将军可不愿意当做没听到。”
面前站着挡住去路的人，正是前不久刚见过的玉面修罗，顾南和。
他手上拎着一壶酒，如玉般温润的脸上着实没有一点表情，可就是这样，也是在好看。
光明正大的商量着越狱，也是没谁了。
“奉神医。”顾南和瞥了一眼，淡淡道，“久仰大名。”
奉若道：“听秦霄说的？”
“家兄很是倾慕神医。”
“那我也不能娶他。”奉若叹了一口气，故作惋惜道，“秦霄啊，你死了这颗心吧，我已经有坠儿了。”
秦霄：“……”
家兄？我有点弄不清了。
“顾秦霄，私放了许国的内奸，落得锒铛入狱的下场。”奉若向我解释道，“不过这种小事，你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小事？喂喂，大神医，你怎么不说说我在战场上是多么英勇！”那头，秦霄又咋咋呼呼起来。
想必就是昌平之战的事了。
也没什么好留的，奉若目中无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径直穿过就准备离开。
顾南和忽然道：“奉神医且慢，在下有一人，想问奉神医讨来。”
奉若侧头，“说。”
“小蓝。”
我瞧见奉若的眉头抖了两抖，仿佛在说——小蓝，又是什么鬼？
“噗。”
奉若道：“那不是我的。”
顾南和只是目送着我们离开，一脸的平静，不知在打量着什么。
“还真是瞎闹，小蓝是什么鬼？”
见走远了，我才敢说道：“澜公子自己取的。”
“他人呢？”
你现在才想起来问？
我道：“被一只大老鹰喊走了。”
说完眨巴眨巴眼，怎么听上去这么不可信呢？
“老鹰？”奉若的脸色微变，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夜下起了小雨，奉若似乎有点萎靡，靠在榻上一动不动的，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惊道：“先生，你发烧了。”
“只是眼睛有点疼而已。”奉若扯下白绫，眼圈一周都红红的，看上去有点骇人，“去弄点热水来，敷一下就好了。”
我不敢耽搁，捧着铜盆出去，接了热水回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榻前已经离了一个人。
他听见动静，回头看来，灿金的眼眸带着森森的寒意，目光扫在我身上，像是那凌迟的刀子一般，我居然感觉到了疼。
“引弦……公子。”我愣了愣，手有点发抖。
他那双眸子实在太过犀利了，犀利到他看着别人时，会让人忽略到一切，包括他的容貌。
脑海里就剩下他那怒天的寒意，冷冽且凌厉。
“真是撞上好运了。”他冷冷的笑，“撞上奉若殿生病了。”
“啊？”这怎么就幸运了。
“他这个笨蛋，多少年没这么脆弱过了。”引弦说着，踱步到我面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脆弱到就算本尊现在杀了你，他都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