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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向大胡子
他手上拿的不过是张请贴,以他们的身份,就算每天接到几张请贴也是很正常的,奇怪的是他拿着这张请贴,手却竟在发抖。
向大胡子看到了这份请贴,笑容也立刻不见了,长叹道:“不错,想不到,我最近的运气竟是不好到了如此地步!”
宋天星打了个哈哈,道:“今年是柴七太爷的七十整寿,他老人家的贴子竟下到了向大哥手里,正显得向大哥有身份,有地位才是,怎可说是倒霉呢?”
这也正是刘忙奇怪之处,有人送贴子给他,正表示他交游广阔,就算他不想去,也尽可派人送一份礼去,尽了朋友的心意,就算是白白送了一份,人情总是到了。
何况以他的身份地位,区区一份薄礼竟至送不出来?
但是宋天星的笑声里,却分明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思,就好像一个人临死时,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陪绑的。
而且这人竟然是他平日最讨厌的人之一。
他又如何会不高兴呢?
刘忙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其中奥秘。
只听向大胡子干笑了几声,道:“宋大少爷说的是,柴七爷请了我,就正觉得脸上有光才是,只不过我找了两个月,却还没有找到一份送得出手的礼物,你倒看看这如何是好!”
刘忙这下就更是奇怪了,送礼乃是人之常情,只要送礼之人拿得出手,无论是何礼物都是可以的,对方都绝无拒绝之理。
除非他是皇亲国戚!
但那人只是一个‘柴七太爷’,居然有如此大的排场。
更何况上至金银珠宝,古玩珍饰,下至糕饼喜点,衣衫绸布,这向大胡子做了淮北一带黑道头子多年,竟连一份礼物都送不出来,无论说给谁听,也绝对不会相信的。
宋天星就不相信,只听他冷冷道:“向大胡子的名头,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你都送不出这礼来,只怕别人就更不用活了!”
向大胡子却是长叹了一声,道:“宋大少爷可知道韩元这人么?”
宋天星似乎有些意外,讶然道:“韩帮主如何?”
向大胡子没有回答,只叹了一声。
宋天星疑道:“莫不是他已病逝了不成!”
向大胡子道:“死倒是死了,却不是病死的。他号称‘神拳打华山’的人,身子向来都好,终年连咳嗽声都不曾闻得,又如何会病死?”
宋天星更道:“若非病死,难道是……是被仇家所害?”
向大胡子苦笑道:“这人哪里有仇人?他一个仇人都没有!对仇人斩草除根,是他‘神拳打华山’一贯的作风。”
宋天星若有所思道:“这就怪了。”
向大胡子道:“也不怪。他虽没有仇人,却是有人盯上他了。”
宋天星道:“这人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韩元也去惹了。”
向大胡子冷冷道:“只怕是不见得。”
宋天星怪道:“韩元凭他一双神拳,打遍三山五岳也没几个人能打个平手,而且据说他的拳法乃是得自昔年漠南拳王‘飞天豹’的真传,数十年来也没个人敢正眼瞧他老人家,又有谁能置他于死地?”
向大胡子漠然道:“但他的神拳却并不是天下无敌!”
宋天星笑道:“但能胜过他的人毕竟不多,除了那有数的几个,像‘无为老人’余不传,江南南家,四川唐家,还有……”
说到这里,他却打住了。
“莫非是他老人家!”宋天星的脸都变了。
刘忙听他正说到‘四川唐家’,还以为是唐家的暗器置了那韩元于死地。
但结果却是大出大意料之外。
那向大胡子却是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他,柴七太爷!”
宋天星竟骇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向大胡子却不去管他,自顾自道:“柴七太爷去年做寿时,贴子也下到了韩帮主那里。结果韩帮主搜寻了整整一个月,才花重金从内宫里得了一件衣裳,他心里也颇为沾沾自得,以为这份礼纵然不能冠绝群伦,至少总算能让柴七太爷赞上一声的。”
宋天星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插道:“我道是何宝贝!不过是内宫里得了件衣裳而已,他韩元至于如此吗?不说柴七太爷了,就是咱家里,也有个三五件的。”
向大胡子不屑道:“你却是不知那件衣裳的来头。”
宋天星‘哦’了一声,又听他解释下去。
向大胡子接道:“那衣服看起来并无奇特之处,但穿上去就知道它的好了。虽只总共不过七两重,却是西域金牛毛,长白山天蚕丝,加上一定的孔雀肋下软毛及滇边金丝猴的腋毛绞合而成。且不谈这四样极其希罕之物要花多大的财力人力才能得到,单是手工织造,就要花去足足六年的功夫,才能织就一件!”
那宋天星已是听得目瞪口呆。
不但他听得目瞪口呆,就是一旁隐在大树后的刘忙听了,也是不由啧啧称奇,又思及这世上总有些人为了收罗这些奇物,不知花了多大的代价,却总有朱门冻死骨之事,真不知这世间人为何如此多贪心。
向大胡子看了宋天星发呆的样子,暗自好笑,又得意道:“这衣服更加有天热凉快,天冷挡风保暖的神奇,若是冬日出行,只这一件,便足以挡住寒天风雪了。而且,在灯光下,一眼看去,金牛毛的金光闪闪,天蚕丝的萤白无暇,孔雀毛的五色斑阑,更教人觉得穿在身上简直就是一种罪过。”
宋天星听他说完,半晌才道:“若这件礼物都不能称柴七太爷的心,别的人就都不要活了。”
向大胡子冷然道:“你道他韩元就能活得下去么?”
宋天星惊道:“如何?”
向大胡子道:“他将礼物送到后,柴七太爷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派了他的大徒弟阮次山带了他到一间屋子里,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那样的衣服,堆得满满当当的。”
宋天星道:“就算如此,别人送得,他自然也是送得的。”
向大胡子冷哼了一声,道:“但偏偏别人送得,他送不得。”
宋天星不由问道:“这又如何?”
向大胡子道:“阮次山见了他一脸惭愧的样子,也没有说话,又带了他去了另一间屋子,那屋子里也是只有衣服,但是,就算不懂行的人看了,也知道比方才那屋子里的,不知好上了多少。”
宋天星叹道:“韩帮主这下只怕脸上更过不去了。”
向大胡子道:“可不正是如此,更气人的是,那阮次山居然冷冷地对他道,这屋子里才是人穿的,方才那屋子里的,只能给柴七太爷家的马匹勉强挡挡风雨的。”
宋天星感触道:“这话果然够伤人。”
又接道:“这么说,果然是别人送得,他送不得了。因为别人只是给柴七太爷家的马匹送的。柴七太爷又怎么能和他家里的马匹相提并论。”
向大胡子也不由感叹道:“正是如此,韩帮主当时一看这情形,心里只怕是凉透了,柴七太爷更是连一杯水都没有招呼他喝,就让他走了。但是,韩帮主走的时候,却又派了阮次山去送他,一直送到郊外。”
宋天星道:“想来他也算是有造化了,柴七太爷居然就这么让他走了。”
向大胡子不屑道:“造化!狗屁的造化!那韩元马不停蹄地赶回家里,一到家门口就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受的伤,只记得那柴七太爷送他出门的时候,曾经抱拳向他作了一揖,他当时就仿佛觉得胸口有些发热。但是受了这般折辱,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早早回家。”
宋天星吃吃道:“那,那么,他……他走了几天才赶回家的?”
向大胡子黯然半晌,脸色也显得很沉重,叹道:“七天。他回家后吐出黑血整整两斗,当晚就不治而去了。”
宋天星也打了个机伶,喃喃自语道:“好厉害的隔山打牛,少林的百步神拳竟被他练到了如此地步。不但能伤人于无形,还能令人伤发于七日之后,看来这柴七太爷的名声果然不是假的。”
向大胡子道:“不然的话,为何柴七太爷曾害过至少四五名少林俗家弟子,但少林派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语间颇不不平之意。
宋天星也有同感,跟着点了点头。
向大胡子又道:“江湖中都知道柴七太爷神拳无敌,也知道若有人送的礼不合他的意,就难免要挨上一拳,这些事就更不假了。”
宋天星下意识地看了看独轮车,没有开腔。
向大胡子又叹道:“有韩帮主的前车可鉴,今年我这礼却是无论如何不敢轻易出手了。一接到柴七太爷的贴子,我就开始找,哪知,只到今日也不曾找着一份有把握合柴七太爷意的礼物,如今一想到柴七太爷的寿诞将近,在下就委实不知如何是好!”
宋天星只好顺着他的话勉强道:“向大哥慢慢找,总会有办法的。何况以向大哥的身份地位,只要您一开口,管他怎么金山银山,也一定会有人给您送上来的。”
向大胡子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睁大了眼睛看着宋天星道:“真有这样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