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你爱我么？四

余烬安听到了守陵人的一声嗯之后就是没有动静了。该问的也差不多问完了，他说了声再见就是挂掉了电话。方楠本来坐在和他对面的那个椅子上，现在坐在了他的旁边，眼巴巴的盯着他看。而放下电话，秦苏的脸就凑了上来，极为有兴趣的追问道，“我前面听到你提到方楠的班主任了，是那个很有气质，和孤儿院方院长长的有些像的那个漂亮女人？”

余烬安点了点头，“对，就是她。”

方楠在一旁紧张的追问，眼睛都快从他的鼻梁下掉下来了，“是不是班主任出什么事情了？”

“我说一个事情，你不要多想，”余烬安盯着方楠的眼睛，他的眼睛尾梢微微挑起，极有气势，“你们学校里很多鬼，那些鬼修鬼道，简单的来说，就是会把人弄死，提高他们的修为。你们班主任的灵魂极为纯净，按理说，你们班主任应该是首当其冲要被鬼修干掉的，但是你们班主任之后的资质稍佳的，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就你们班主任还活的好好的，一点也没有被影响到。我办过这么多案子，直觉告诉我，我不能就这样子放过你们班主任，不去调查一下她。”

方楠还没有从那句“你们学校里好多会害死人的鬼”中恢复过来，就已经被告知，自己一向觉得很和蔼亲善的班主任被眼前这个貌似无所不能极为厉害的人盖上了一个“嫌疑人”的章，顿时这个人都不好了，“我觉得你是在开玩笑，你知道我们班主任有多好么？她从来不可能会害我我们，我不相信你说的！”

这个文弱书生样子的方楠，已经被气的喘了起来。

余烬安的眼神顿时有一些对牛弹琴的无奈。秦苏身为目前最懂余烬安的小跟班，自然是跟上了余烬安的思路，有些好笑的制止住方楠发飙，“唉唉唉，你先等等方楠。人家也没有说班主任是嫌疑人呀，只是班主任有些奇怪，在这种时候奇怪的来调查调查，不是很正常么？说不定，你的班主任就是和我们一样有法术，或者是有什么护身符呢？看你们班主任的样子，我也不觉得她会做出什么坏事呀。”

“不可能，”方楠马上反驳，“如果班主任会法术的话，他那么喜欢自己的学生，他怎么有可能不会把这些鬼赶出学校，而是任由——任由这些鬼作怪呢！”

余烬安点了点头，“你又说出了一种可能性。你们班主任如果是会法术的话，见死不救，也是比较奇怪的了。”

“......”方楠简直要被自己蠢哭。

在一旁看着热闹的秦苏，看着坏心眼的余烬安神神在在，三言两语就被方楠给逗的情绪激动快要哭了，简直无语要垂泪——这个人，恶趣味浓重，唯恐天下不乱，就像是小孩儿一样。

秦苏马上打住了他们的继续交流，“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那个叫做千金的商人和方院长现在还没有回来诶。方楠，你那时候，去丧尸之地，搞了什么事情？”

“我就过去逛了逛，然后我不知道能不能称作许阿姨的阿姨出来了。她长的和许阿姨极为相像，但是自从知道这里搞什么还阳的事情，我已经不能确认她到底是不是许阿姨了......”

“你就是过去逛了逛？”秦苏好奇反问，“不该呀，你说的这么简单，但是感觉搞出来的事情很大呀。”

“我哪里知道，”方楠一头雾水，全身的力，但是就是没有地方让他去使，像是困兽一样，周围都是迷雾，他的感觉糟透了，“而且那个好像许阿姨的人，和我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余烬安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向方楠。秦苏一直看着方楠，这个时候大小眼的摆出疑惑的表情，开口问方楠，“那个人说了什么？”

“她说，叫我不要忘记，发生过的事情......”

“这个太模糊了，发生过这么多事情，她说的是哪一件？这个记忆大概是你们共同的记忆，而共同的记忆，也只能发生在你的小时候了吧？”秦苏帮着他分析。

方楠——

方楠已经记不起小时候的事情了，他对小时候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夜晚，不小心闯进这里的他，跟着极为紧张的进来的许阿姨。墨黑色的夜，银灰色的天，草木发出的沉重的喘息，他就在这个里面，看见了一个人影——对！一个人影......但是他是谁呢，这个人影是男是女，这个人影......和他一样的小孩儿么？不对，不是小孩！是个大人，但是是个什么样子的大人呢......在他小时候看起来，足足有四个他这么大的一个大人——为什么回想起来，头会这么痛，会感受到这么痛苦的感觉呢——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好难过呀，就像是在没有氧气的水里走着，下一秒就会窒息——对！

是因为那个人当时也是这么痛苦！但是那时候，真的只要这么一个人么？好像——好像还有一个人？！他忘掉了，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出现的这个痛苦的人，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呢——他只看到了一个人么？

方楠陷进回忆里面，想的就快发疯了。余烬安在一旁看见了方楠逐渐狰狞起来的脸，当机立断的叫住了他，“嘿，方楠！别再想了。”

第一次方楠只是隐约回神，很快的又陷入了思索中。余烬安倾身，靠近他，左手抵住他的额头，右手用力的在他眼前打了一个响指，“方楠，回神！”

方楠被吓了一跳，迷迷糊糊的回过神来，眼前是余烬安的一张没有一点黑色斑点的美的近妖的脸。

“卧槽......”方楠筋疲力尽的把自己靠在了椅背上，瘫了......

“现在记不起来，没关系，不用这么着急，”秦苏在旁边有些担心的说道。

方楠刚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转头又看到了秦苏担心的脸，还是那张圆脸，鼻翼旁边有着些许雀斑，还有着他最为熟悉的熟悉的单眼皮眼睛的那张脸。方楠右手抹脸，因为之前和记忆的一场恶斗已经耗尽的意志力，让他没有管住自己，一直在想的事情脱口而出，“你不是方袄吧？没有必要这么关心我。”

秦苏：“......”

这么一说，她突然有一些难过，这个话，太往人的心窝子里戳了。

秦苏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从秦苏这个表情，方楠心里隐约升起了对自己的不满和一种愧疚，而之后却是被一种变态的快感淹没。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他觉得也没有必要再瞒着什么了，“我只是觉得，你夺了方袄的身子，没有必要继续做她可能会做的事情，比如说对我这么好，完全没有必要的。前几天我第二次跑进了那么多石塔里面，你跟过来安慰我，是不是因为想要瞒着我，你已经不是方袄了？那个时候吧，我也能理解，毕竟我不是没有读过书，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别人看起来，我除了读书都不会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你不是方袄了，不没有必要再继续这个样子了。”

秦苏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而听到后边，她表情冷淡了下来。

“我很生气，听了你这个话。”

方楠耸肩，“我知道，你有可能会难过的。但是我真是想不通。”

“我知道你现在也不好过，所以也想拖我下水，我不会傻到和你计较。但是因为你这个话，我他妈的，不想，和你，说话了。”

自己小时候发脾气，妈妈也是这么对她的，在冷静下来之后再沟通。她也是有脾气的，虽然能够不当即发脾气，恶化双方的关系，但是这个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事情了。她还没有成熟到，被打了左脸，还凑上去给人家打右脸。

余烬安在一旁似笑非笑，完全没有要劝架的感觉......

之后，秦苏看着自己的手机刷关于丧尸之地的消息，余烬安拿出本子帮助自己理清现在这些事情的脉络，方楠愣愣的摊在椅子上，双眼无焦距的看着空中，没有一丝神采，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刷着手机的秦苏听见彐鼎在叫自己。

“秦苏？”

秦苏心情不好，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刷着手机。

“秦苏？——秦苏！”

彐鼎脾气更加不好......

“做什么。”秦苏心里说，和彐鼎沟通。而就在她回应彐鼎的时候，她眼前的场景一变，自己的身体还是在外边，而灵魂跑到了彐鼎里面——只有彐鼎，无论场景是有多真实，但是气息里，空气里，总是彐鼎的气息，这一点，完全没有办法改变。

“你别和那个二愣子生气，人家就是读书读傻了，”彐鼎一副小正太的样子，面无表情，有模有样的安慰着秦苏，“心情好些了吧？”

秦苏扫了他一眼。“没有。”

彐鼎耸肩，还是没有耐心，直接转到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话题，“诶，秦苏，你说，现在千金也是出现了，要是千金对出一些条件，要你换我，怎么办？”

秦苏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能怎么办，换呗，他给我的，还能比你还差？”

“......”彐鼎，感觉，自己身为上古神器的，尊严，被狠狠的打脸了。

但是毕竟自己资历再老，还是秦苏是主人，也没有办法，彐鼎好声好气，“我不差的，我可是上古神器。你看我和你一起的这么几天，我帮了你多少呀是不是？”

“......”秦苏懒得听他说，转身就想出彐鼎。

“本尊想和你在一起，”彐鼎没有办法，扯着秦苏的袖子，“你可讨本尊的喜欢了！”

彐鼎在心里默默的，呸了一声......

一个小姑娘，总是有着不自量力的善良，智商还不是很够用，总有些从学校里，从保护良好的家里出来的，那种纯然的天真。老油条的彐鼎，说实在的，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小姑娘，婆婆唧唧的——可能在某些人眼里，这个是好习惯，完全可以算得上一个人的优点，但是彐鼎这么些年混下来，这种人，就是来当炮灰的——完全的缺点。

他习惯了风风雨雨，明枪暗箭，牛鬼蛇神，各自为营，口蜜腹剑，人心诡谲。

他已经不相信脉脉温情，人心向善。与其说是不相信，不如说是，那些曾经被似乎的温情而伤到心里，他不敢再相信。

而那些最接近人类的光明柔软的情绪，被他给藏了起来，他早就可以做出一个不愿意，鄙视的姿态，配上自己现在的实力地位，早就没有人会质疑，更多的也是会把他的态度当作处事宝典高高供起。他不知道，其实他更多的，像是那个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酸狐狸。

——好吧，他本来也就只是器灵，可没有人类软弱的那种情绪！

这些种奇奇怪怪的感情交集在一起，让它对秦苏没有丝毫好感，有时候说起来，还是不耐烦的，看不起的，觉得实在是蠢的。

蠢人秦苏这个时候转头看向自己的法器，“你不喜欢我，我知道。”

“......”彐鼎还不喜欢，这个小姑娘，这么直白的性格！

“我要看情况。既然你不喜欢我，还呆在我身边做什么？如果那个叫做千金的商人能够把你带给一个比我更好的主人，而商人也能带给我一个喜欢我的，能够和我和平相处的法器，我为什么不能接受呢？既然能够双赢，为什么不接受呢？”

彐鼎漂亮的正太脸一黑，爆了粗口，“他妈的那个小气鬼商人才不会！我和他接触过，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别人的法器，搜集来，就当作一个摆设一样摆着，有空没空用双手神情的摸着你的身子，妈的——本尊那时候被他从前一个主人那边卖去，结果在他那群摆设里，最后还是花了五十年才逃回来！”

“......”

秦苏眼前浮现了千金高大的身影，甜甜的酒窝，极具亲和力的脸。没有想到，这个叫做千金的看起来极好的这个商人，还有这个癖好......

“我拜托他，要他给你找一个好主人。”秦苏说道。

彐鼎连连摇头，“算了算了，别了，我就先在你这里呆着，我会更加努力的帮助你的！”

秦苏：“......”

她看了一眼彐鼎也没有说好还是不好，自己出了彐鼎。

重新回到了身子，余烬安刚好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什么都没有说，低头看起了自己手里的本子，继续写写画画着。

一出来就收到这么一眼的秦苏懵比：“......”

这种“你做的什么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放在心里毕竟我这么厉害”的感觉，让秦苏心里不爽暗骂，我不喜欢彐鼎，也不喜欢你这个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又不说的神棍好嘛！

过来没多久，千金和方院长就回来了。他们一前一后，要是不看千金金光灿灿的“我价值千金”的土豪衣服，这么两个人一前一后，绝对是郎才女貌，极为搭配。就在他们走进来之后，他们三个人都起了身，余烬安收起本子开口，“你们回来了。”

“对，”千金笑眯眯的眼神带过了他们三个，脱下了自己中长金色的外套，拍打着上面的灰尘，“哎呦，这个天气也真是愁人哟......雾蒙蒙的一片，看样子好像就快要下雨了。”

余烬安右手掐了掐，笑着看向了千金，“对，是要下雨了。”

千金看到余烬安这个动作，双手一拍自己的裤子，“啧啧啧，就是不喜欢你们这种能够通天机的高阶法师，像我还是要猜呢，你手指一掐，结果就出来了！”

余烬安笑而不语。气氛热了起来，其他人都配合的笑了起来。

“不过，余烬安，你这次过来，是为什么？你之前说，是被委托，调查一些事情？”

“我下任，游历的途中也没有事情干，你知道我闲不住，就重新接起了佣兵的任务，”千金坐下，方院长和余烬安一行人都坐了下来，“这次接到了一个任务就是处理一个学校经常有人死亡和失踪的事情。”

千金把自己中长的外套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眼神恰时的看向了余烬安表示自己在很认真的听，“然后呢？和我们这边有什么关联？”

“那个学校里的鬼都是鬼道鬼修，其中有一个领头人。这些都没有什么，但是最主要的是，一个人在很早之前，和这个以前在外面游历的，有一定修鬼道经验的人说过，只要能够让这个学校里的鬼道鬼修变多，教他们鬼道鬼修的事情，就能够给他一具身体，让她还阳。”

千金的脸色变了。鬼道鬼修，虽然是大家都知道有鬼道鬼修的事情存在，但是鬼道鬼修，是被政府监管着的，自己是鬼道鬼修，最多的也就是自己的不方便，而引诱别的鬼魂不去投胎，走上鬼道鬼修这条百分之九十九都会灭亡的道路，就是要判极重的刑了。这个领头的鬼会被判刑，而让这个鬼走上这条路的人，更加是罪无可赦。而这周围——

余烬安把接下来千金想的东西说了出来，“而这周围，只有这里的一个丧尸之地，可以承诺，可以提供给鬼修一个还阳的身体的。”

千金问道，“有没有可能，是那个领头的鬼修在骗人？”

“不可能，”余烬安极有自信的反驳，“我看过这个鬼的记忆，能够逃过我这个法术，撒谎不被看出来的鬼，我现在可以说，就是那些顶端的鬼修。可是这个鬼也只是一个还会被还阳这个条件诱惑的小菜鸟。”

秦苏在一旁想了想这个能够把自己打的落花流水的“小菜鸟”，心有余悸的咽了咽口水。

千金斟酌了一番，开口，“其实也是应该告诉你们的，我们宝地的管理大概出了一些问题，可能是有内奸出现了。”

千金看向方楠，“方楠小弟弟，你还记得之前你去过宝地，然后遇见了一个很像是你的许阿姨的人么？”

方楠看向千金，拿下了眼睛，揉了揉眼睛，眼神倦怠，“如果你说的宝地是那个丧尸之地，有很多石塔，树上还有黄符的地方，就是的。”

“按理说就算是你的到来，也不会让你的那个许阿姨出现出来的，但是我们的防御机制好像是被人破坏了，所以你的出现，能够让许阿姨现身。”

“你做了这么一切，你总应该告诉我了吧，”方楠看向千金，语气懈怠，“那个许阿姨，到底是不是我的许阿姨？我是谁？我是真的我，还是被‘组装’过的我？”

千金点头，“那个许阿姨，如果你能够召唤出她来的话，那她自然是你的那个许阿姨，但是也不是了——”

方楠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千金，眼神里很多消极的情绪。

“许阿姨是我们孤儿院的员工，在进来之前是都知道的，也是和我们签订了合同的，死后，会把自己的尸体放进宝地，如果自己的后代的鬼魂有所需要，可以从他们身上重生完成没有完成的愿望。”方院长这时候插进了话，解释了起来。

方楠转头，看向了这个一直以来爱戴的院长。这个女人还是一贯的漂亮，但是——

看着方院长的脸，她的脸和自己小时候的记忆一部分重合，他的头突然汹涌的痛了起来！

逃——

谁叫我逃，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逃——你是谁！！

秦苏看向了痛苦的方楠没有说话。余烬安左手一个手刀，把突然泛起病来的方楠打晕，这个时候又是看向了方院长和千金，解释道，“他的头从昨天痛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受寒了，所以也一直没有精神。”

千金恰时的又是送上了一个表示理解的笑，看起来是完全相信了余烬安的话，“怎么样，不要紧吧？”

余烬安摇了摇头，“可能是没有什么事情，不用担心，我到时候给他吃吃药就可以。”

然后两个人是默契友好的互相对着笑。

秦苏看了看千金这时候表示自己理解的笑，然后又看了看余烬安的笑，突然觉得，他们中间好像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只在心照不宣的两人中间，发生了......

千金心里——妈的，这个时候着凉头疼，唬劳资，当老子这么多钱不是脑子赚来的，是大风刮来的呀？！

余烬安心里——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本来就没想告诉你。

......

所以说，秦苏小姑娘，你实在是太嫩了哟，大人的世界，复杂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