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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妒火中烧的女人
“凌昊天,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浓密的睫毛虚弱地扇动着,曲雪柳微微朱唇轻启,话语吐出的时候点点黑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留下,她美丽的眼眸里面溢满了浅浅的泪水,只是不知那泪水是她的,还是凌昊天落入她眼眸中的,粼粼的泪雾泛动着,曲雪柳看不清凌昊天的神情,只是自己睫毛上微微映出的一抹血红,让她能知道,凌昊天在落泪,死人的眼泪便是这样,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曲雪柳问他,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既然在她和尹姝彤之间,凌昊天心里爱着的始终是尹姝彤,那么她的生死于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如今的悲伤和眼泪,是因为知道自己要跟着她死了,不能与尹姝彤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才落下的吗?在曲雪柳的只言片语之中,沐珞猛地想起了凌昊天那个眼神,在那一次她叫小茹将曲雪柳的面纱全部收了起来,还一个劲儿地怂恿曲雪柳大大方方将自己的脸呈现在凌昊天眼前的时候,凌昊天眼眸里翻涌起的情绪,便是如同现在这样,满怀着愧疚和心疼,若是沐珞的直觉没有错的话,尹姝彤对曲雪柳下白骨哀,利用苑青设计杀死舒儿嫁祸给曲雪柳,以及先前抓起那些宫女去试药,这一切种种丑陋的行径,凌昊天统统都知道,也就是说,尹姝彤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凌昊天全都知晓,可是他却一再纵容,半分维护曲雪柳之意也没展露出来。原来在世人眼中,受尽了宠爱的雪妃,和被雪妃欺压着被冷落的尹姝彤,都是一场假象。这一刻沐珞忽然看明白了曲雪柳,这个容姿出众生性高傲的雪域女子,心里面竟然卑微到了任凭自己被尹姝彤伤得遍体鳞伤,只是寻求凌昊天的一丝怜悯之意的地步。可是最终,凌昊天还是负了她,曲雪柳一定是很绝望了,所以才主动喝了那杯毒酒吧。沐珞的心里却顿时揪成了一团,曲雪柳啊曲雪柳,为何你要做到如斯田地呢?
“雪柳,”凌昊天的血泪落得更急了,“对不起。”这是他此生对她说得最多的三个字。原来自己穷尽一生,得到的,也就只有这三个字了,曲雪柳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讽的笑意,
“凌昊天,你说过,往后我去哪里,你便去哪里,可是你食言了,你说过会护我周全,可是却眼睁睁地看着尹姝彤将我的脸毁掉,”她缓缓抬起手,指尖紧紧拽着凌昊天龙袍的一角,美丽的眼眸泪水满溢而出,顺着眼角落在凌昊天扶着她脑袋的指腹上,这眼泪与他的血泪不同,烫得灼人如同熔岩一般,曲雪柳对他的感情便像她的眼泪一样,灼热得发烫,让他无处可躲备受煎熬,“早,早知道,我,我便不该,不该那样,爱,爱着你,凌,凌昊,凌昊天,我曾经,曾经欠你一条命,后来,我救了你,算,算扯平,扯平了,我要让你,让你对不住我,我的,你,你永远也,也偿还不了...........”越来越多的污血从嘴角渗出,曲雪柳原本拽着凌昊天的手忽然渐渐松开了,仿佛是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的手指微微颤动着举起,抵住了凌昊天的眉心,一抹浅浅的淡紫色光芒自她食指渡入凌昊天的面容之中,沐珞还未看懂曲雪柳在做什么,竹离子的身影倏地出现了,与此同时,曲雪柳原本宛若水墨一般的三千青丝刹那间变为霜色,几乎是一瞬间的变化,她便白了头,也彻底断了气。后来,沐珞便看见了竹离子像是发疯一般一把推开凌昊天跪在了曲雪柳的面前,平庸老态的假面扭曲地悲伤着,
“你为何,要那么傻?不是说好了,带我去见你姐姐的吗?”曲雪柳已经死了,整个人像是一张残破的纸一样,狼狈地离开了。沐珞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湛蓝色的眼眸里却凝起了泪雾,也许是为了那个很可怜的曲雪柳,她很不开心。被竹离子推开的凌昊天倒在了尹姝彤身侧,眸光怔怔地看着曲雪柳的尸体,尹姝彤正欲去扶起他,却被他推开了。
“皇上。”尹姝彤已经哭成了泪人,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可惜凌昊天已经恨透了她这副惺惺作态的面孔了,
“尹姝彤,此生的情分,我已经全部偿还给你了,此后,我们便不再相欠了。”凌昊天冷冷地看着尹姝彤,忽地从衣袖里面取出了一把短匕,猛地刺入了自己的心口,“雪柳,我不会食言,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你若死了,我也陪你走黄泉路。”他竭力地伸着手,想要去触碰曲雪柳尚存一丝余温的手指。竹离子却是反手将那匕首按出来,横眉冷眼以对,“雪柳耗散功力为你换取的几年寿命,你也打算辜负了吗?”匕首被竹离子打落在地,凌昊天气血攻心,一下子昏了过去。雪柳台的中央摆放着一架古琴,细细软软的手指轻轻覆上琴弦的那一瞬间,沐珞的心里忽然衍生出了很多密密麻麻的悲伤,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在曲雪柳这漫长而孤寂的一生之中,最为鲜艳明媚的画面,莫过于在那片冰冷的雪地上,看着那个一袭锦袍的男子在她眼前死去,他的血染红了皑皑的白雪,被他护在怀里的自己却毫发无伤,那一日雪域的风雪很大,自己生平并非第一次看见死尸,可是那日曲雪柳足足用了三个时辰将凌昊天的尸体以及雪狼的尸体拉回了自己的山洞里面。自从上次冒犯了山族的奶奶,她便不敢再踏入书阁一步,即便是远远地看见了也绕道而行,可是为了分魄之术,她不择手段,甚至将山族奶奶杀了,成为了雪域的罪人,山族奶奶的职责便是看守书阁,分魄之术虽然也是曲氏一族的秘术,可是早在几十年前就被禁用了,因为使用分魄之术会导致雪域发生巨大的雪崩,会危及到长年生活在雪域上的本族后代,因此被禁用了。濒临死亡的人会遗忘一些画面,所以那个她运用分魄魄之术救回来的凌昊天,忘记了自己早就死在了雪狼口下,曲雪柳如他所愿将冰蝉青莲给了他,他高兴得像是一个得到了莫大宝物的孩子一样,欣喜地想要马上回到茗城,去救治那个他深爱的女子。为了报答曲雪柳的救命之恩,凌昊天说无论她要什么东西,他都愿意给予。其实曲雪柳对尹姝彤,是一半羡慕一半嫉妒。羡慕着尹姝彤那么早便遇见了凌昊天,那么早便住进了他的心里,有的时候,她也很嫉妒怨恨尹姝彤,凌昊天曾经和她说过,尹姝彤是这个世间上最单纯善良美丽的女子,可是眼看着她进了宫被册封为雪妃,这一步一步,还不是变成了一个妒妇,这样心思丑陋的女子,这么能配得起有着那样容姿和纯净心思的凌昊天呢,曲雪柳喜欢凌昊天,也许是因为在这个世间上,除了姐姐,便只有凌昊天一人能待她那样好了,与雪狼交战那日,凌昊天看见她有危险,便不顾一切将她护在了怀中,所以有的时候曲雪柳很怀念那个时候和凌昊天在雪域上的时光,那个时候凌昊天待她的心思很简单,对她的保护之情也很纯粹,不是为了报恩,也不是为了完成他们之间的契约。
漫天飞舞的白雪之中,少女一袭素白色的衣裙,衣襟上点缀着点点雪梅,鲜艳的几抹红色点缀在素净的衣裙上,她美丽的雪颜比那雪域上微微泛着浅浅光泽的雪莲还要出尘绝色,缕缕琴声回旋着,一袭锦袍的男子盘膝而坐,双指微微勾动着琴弦,美丽的女子随着他的琴声起舞,舞惊四座,那是凌昊天记忆之中最为美丽的画卷。其实对于曲雪柳,他并不是不爱,只是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变心,他曾经许诺过尹姝彤爱她一生一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这一切的种种在遇见曲雪柳之后,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即便他不愿意承认,认为那些莫须有的心动之意不过是因为曲雪柳的一半魂魄在他身体,可是他所有的怜惜之情,却全因她而起,只是终究他不能爱她。尹姝彤如何一步一步地将曲雪柳害成这副模样,他都看见了,只是不想自己的无视,不但没有化解尹姝彤的仇恨和嫉妒,反而将曲雪柳逼上了绝路。
沐珞并不会弹雪柳台上的这架古琴,也不太认识当时烈璃彧替那个离护法转交给她的那个琴谱上的字符,可是这一刹那,她却看见自己的双手覆上了那段琴弦,就像是自己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之中,看着自己的躯体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珞儿,你看这琴弦多好,这么多年了依然可以发出声音。”纷纷扬扬的桃花树下,一袭浅青色衣袍的男子手里提着一壶清酒与她并肩走着,他稍稍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摆放在石案上的那架古琴,声音轻轻地说道。
“是吗?”一袭浅青色衣裙的少女有着一头漆黑恍若丝绸般华丽的长发,晶莹剔透的肌肤像是玉瓷一般白的没有半分血色,一双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漂亮的湛蓝色眼眸像是一泓死水一般,透着一种极为空洞的神情,眉心处与眼眸相同颜色的一抹魔铃花的印记,细碎的花瓣微微张着,无端渗出了一种诡异的邪魅之气,反问的语调没有半分情感的起伏,她的眸光呆滞,似乎并没有因为男子那些话而触发任何的情感波澜。
“你这次出远门,是准备去哪里?”年轻的男子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继而问道。微微握紧了手上的长剑,有着魔铃花印记的少女木然地回道:“去镇擎山捕杀沄鸟,魔尊说要用它的心头肉给你入药。”“珞儿,”年轻男子忽然拉住了司空珞细细的手腕,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他乌泱泱的眼眸微微泛起一丝苦涩的波澜,“你可曾,恨过我?”镇擎山是极为凶险的猛兽之山,沄鸟又是极为狡猾通人性的鸟类,此次司空珞前去,少不了要吃一番苦头,倘若当初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要将她变成这副杀人如麻的模样,司空珞这么些年来也不用为了完成魇离派授的各种任务而受尽这些皮肉上的苦楚,双手沾满了血腥之气。他犹记得自己在珞儿小的时候很爱惜她,父亲老来得女,自己足足大了她十一岁,所以自打她出生以来一直是整个山庄上上下下宠爱的孩子,父亲娘亲对她有求必应,自己也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摘下来哄她高兴,带着她在半夜偷偷跑出山庄去看野外的流萤,也曾许诺过她待她成人了便会带着她下山去游历一番增长见识。可是因为那场变故,他再也无法为她筑起一方天地让她无忧无虑地成长。
“不曾恨过。”依旧是淡淡的语调,司空珞说话期间,二人正好走到了那架古琴前,还是按着往日的习惯,司空珞在古琴架前坐了下来,而年轻男子便坐在了琴架的一侧,只见他白玉一般的长指微微抬起,提着那个酒壶便将二人的酒杯倒上了酒。
“今日想听什么?漫天流萤可好?”年轻男子说着双指便覆上了琴弦,琴声幽幽,很是动人,“珞儿,你认真听,倘若真的看见了什么想起了什么画面,也继续想着,那个时候的你很高兴,看见了野外那些流萤便松开了我的手嚷嚷着要去抓它们,一直玩到了很晚,后来我们回去的时候还是被爹抓住了,你年纪小爹疼你也不会责罚你,可是他却要杖打我,因为我私自带你出去怕会遇到危险,后来还是你一直哭,爹忙着哄你,就忘记了打我,你可还记得............”年轻男子浅浅的声音仿佛是山涧动人的幽泉,缓缓诉说着像是要引渡着她记起年少时的欢乐。有几瓣粉白色的桃花瓣落到了酒杯一侧,顿时弥漫着浅浅的桃花的香气,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司空珞眉心的魔铃花印记忽地微微泛起了湛蓝色的光泽,只见她眉头微微蹙起,精致粉嫩的小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连带着眉心那抹湛蓝色的魔铃花印记也是焕发了微光之后,便迅速黯淡了下去。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变化,年轻男子勾动着琴弦的双手猛地一按,古琴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长鸣。司空珞已经倒在了石桌上一动不动,眉心的魔铃花印记黯淡无光,年轻男子十分慌乱地横抱起她小小的身子,匆匆离开了桃花林。
画面忽地转换了,幽暗的宫殿内,一袭黑色长袍的男子坐于上座,巨大的黑色衣袍将他整个人都遮得严严实实,依稀可见他的身形颀长,只那么安静地坐着,周围便仿佛是笼罩了一层黑色的雾网,让人看了分外惊悚渗人。
“魔尊,请你救救珞儿。”一袭浅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跪于下座,怀里紧紧抱着那具小小的身子,清傲出尘的姿态渐渐变得卑微,他言辞恳切地乞求着,“是我不该妄想恢复她的七情六欲,我不知道这魔铃花的魔性如此之大,是我害了珞儿,求魔尊网开一面,救救珞儿..........”
“你本就是无用之人,也是依仗着你这个妹妹才能留在魇狱门,怎么还拎不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黑袍男子低沉的声音格外刺耳难听,仿佛是从瓦瓮里面传出的一般,寒到了极点也冷血到了极点,“也罢,司空珞对本君还有用处,本君姑且便救她一次,可是这命,本君不会白给她,她醒了之后,澜雪剑和月溪珠,统统都要取到交到本君手上,否则,我会让你们兄妹二人比你被灭门的一家还要死得更惨。”黑袍男子说着手里渐渐凝聚起一团黑气,在这团巨大的黑气之中渐渐衍生出了一朵微微泛着湛蓝色光泽的魔铃花,他的长指微微一转,这朵在他手心之中凝聚衍生而出的魔铃花便顺着那团黑气铺砌的道路打入了司空珞的眉心,黑色的雾团笼罩着司空珞精致粉嫩的小脸,片刻的痛苦过后,她眉心那道黯淡的魔铃花印记渐渐恢复了湛蓝色的光泽。
“谢魔尊救命之恩,”看着司空珞渐渐安详的睡颜,年轻男子如玉般的长指微微覆上她的眉心,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朵细小的魔铃花,指尖微微颤抖着,感受那股渗人的冰凉之气,“珞儿与我,定当会为魔尊效力,绝无二心。”
“你最好记着你今日说的话。”黑袍男子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声,身影便如同水雾一般涣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