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广闻博识
巡视结束,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亓皝跳上泊在附近的一条铁皮船。
这样的船,保护区内配备了很多。
亓皝打算横穿沼泽,带米芃芃抄近路返回桃源居。
适逢雨季,白河满溢,涌进沼泽地里的水很深,行船基本没问题。
米芃芃有点担心,“在沼泽里行船,万一搁浅了怎么办?”
“放心,有我在!”亓皝解开缆绳。
米芃芃没有质疑,亓皝的承诺就是一剂定心丸。亓皝说的话,她视为信条一般,全部毫无条件相信。
行到较深水域时,亓皝停止划桨,埋头在自己的包里翻找。
你永远猜不到,亓皝的包里装了些什么。那就是一魔术包,需要什么,就会来什么。
米芃芃对亓皝那个黑色的双肩背包充满好奇。
自己受伤时,他拿出了医用品;口渴时,他会变出矿泉水;需要简易工具时,他会掏出所需用具。
现在,米芃芃睁大眼睛,期待地盯着亓皝的包。
这次,亓皝从包里拎出一张袖珍渔网,网兜状。
无论他从包里掏出什么,米芃芃都不会惊奇。哪怕是整出个大活人来,她也不觉得意外!他就是个总让人意外的人。
亓皝抖开小渔网,只半米见方。他把网往水里一扣,然后就静等着。
几分钟后,网动了,他扯出渔网察看,网里欢蹦乱跳着几条鱼。
其中一条鱼,体型侧扁,三公分见长,还是幼鱼。
让米芃芃惊奇的是,幼鱼的两只眼睛长在身体的同侧,而且,身体两侧的颜色截然不同:一侧褐色,一侧则呈现淡白色。
米芃芃讶异,还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鱼。
亓皝告诉她,小鱼学名牙鲆,对生存条件要求很高,只生活在干净的浅水中。它出现在沼泽水域,足以证明,这里的水相当优质。
米芃芃觉得跟亓皝在一起非常有意思。每天过得都不一样,每天都有惊喜的发现,每天可以学到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每天过得都很充实。
亓皝不喜说笑,似乎也没幽默细胞。他大多数时间是刻板的、严肃的。从这点上来看,他真不怎么讨女孩喜欢。
但米芃芃眼中的亓皝是另外一副样子:严肃但不沉闷,无趣但不乏味,刻板但不无聊。她觉得,和亓皝这样的人在一起很安心,可以放心依赖。
不苟言笑、单调无趣的人,在米芃芃眼里竟然魅力十足,也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当然,亓皝长得帅,体贴关心人,也是事实。
听亓皝娓娓道来所见植物或是飞虫,哪是薸,哪是金龟子的幼虫蛴螬------如数家珍。
米芃芃听得津津有味。只有这个时候,亓皝才是滔滔不绝的。米芃芃又开启了花痴模式,崇敬的目光,灼灼盯着亓皝。
亓皝见她兴致高涨,介绍起来更是不厌其烦,唯恐不够详尽。
两人边玩赏边行船,竟然偏离了回路,不知不觉接近了仙鹤山。
亓皝滑动双桨,控制行船。米芃芃悠闲地坐在船尾,欣赏似画美景。
身体放松、心情愉悦的女孩,忽然浮起公园湖心泛舟时的浪漫情怀。
水面上,几只水鸟吸引了亓皝的目光。
水鸟形如刚出壳的小鸭子,黄褐色的羽毛,安逸地随水流漂荡。
亓皝对米芃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魔术包里取出相机,调整焦距,悄悄跟拍。
怕惊动它们,他用一只手拿着相机,一只手做浆缓缓滑动小船。在惊动水鸟之前,他收起摄相机,摆动双桨悄然离开。
米芃芃看他偷偷摸摸的动作,脑中现出一句经典台词: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想到这个,她情不自禁笑了。
亓皝似是读懂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这种鸟叫鷉,很少有人知道它们的名字了。”亓皝说。
“没见过。”米芃芃说。
“它们是才来保护区栖息安身的。保护区环境越来越好,动植物种类越来越丰富了,这是好现象。”
说着话,铁皮船滑入沼泽腹地,仙鹤山近在咫尺。
米芃芃指着不远处的山峰,介绍说:“这座山叫仙鹤山,据说它应经伫立上亿年了。”
她是土著,亓皝是个假洋鬼子,刚刚回国,对仙鹤山还不熟悉。
米芃芃总算是找到自己熟知,而亓皝还不甚了解的方面。
亓皝没说话,目光深邃,默默注视着凌空的峭壁。
仙鹤山像是厚厚的手掌,傲峭奇绝。
山脚下,三面被沼泽包围,一面濒临大河。山上终年人迹罕至,古老植被和珍禽异兽得以保全。
仙鹤山之阳,倾斜,仙鹤山之阴,陡直。
倾斜的一面山麓,濒河。这一面山坡,怪石嶙峋,植被茂密,绿树参天,浓荫铺地。山顶泄下来的无数小细流,铮铮淙淙不急不缓地往山下聚集,最后汇入白河。由此看来,山之阳,风景秀丽,景色宜人,林间罅隙还有阳光跳跃,是人们登山路径的绝佳选择。
峭壁阴暗,山势垂直,岩体湿滑,颜色深黑,不易攀登。岩石上,散落着几棵树,弯弯扭扭的形状,根系嵌入深幽的石缝中,给仙鹤山添了几分老树昏鸦、西风瘦马的感觉。
垂直山体,如没有专业登山设备,徒手攀爬上山难于登天。据说,几乎没人敢从山之阴面攀登上山。
仙鹤山崖壁距地平面约莫八百米,有个神秘的山洞。
崖壁岩体湿滑陡直,再加山洞所处位置特殊,几乎无人进去过。
山洞像一张血盆大口,好像要把准备进洞的人吞噬,令人心生畏惧。
仙鹤山方圆百里山民,都敬畏此山,不敢轻易登临。
有传说,一旦入洞,洞口就会轰然闭合,人就会被锁闭在里面,饿死、吓死、缺氧缺水而死,反正都是死。
米芃芃告诉亓皝,听祖辈们讲,这个山洞里住着一只白鹤。祖辈们每逢正月十五望日这一天,都要朝向仙鹤山,虔诚祭拜,祈求神鹤保佑,求它赐福赐寿。据说,真得很灵验,这里每年风调雨顺,从没闹过天灾。
亓皝始终默默听着,神情若有所思。
米芃芃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仙鹤山,内心有点小激动,还有点忐忑。传言把仙鹤山妖魔化,咫尺之遥的山峰就在眼前,说实话,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就是一座普通的山而已。
目光逡巡中,她有了一个有趣的发现:崖壁虽光秃秃的,但历经风雨侵蚀和磨砺的岩体上,却铺满了绿色苔藓和彩色真菌。
米芃芃指着高耸的傲峭山峰,兴奋大叫:“亓皝,快看,仙鹤图!”
大自然用地衣,巧妙组合布排,竟促成一只气宇轩昂的仙鹤图。浑然天成,巧夺天工。
这只地衣铺就的仙鹤,孤绝地立于崖壁上!它孤洁、高傲、栩栩如生,米芃芃恍若听到它发出“声闻于野”的鸣叫声。
大自然用时光作画笔,以地衣为染料,妙手丹青,描画出一幅精妙绝伦的仙鹤图,真乃绝笔!
米芃芃忽然一拍船舷,恍然大悟似地说:“我明白了!这就是仙鹤山名字的由来!”
“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听叔叔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见到仙鹤图的。你说,我今年是不是要走好运?”米芃芃兴奋地说。
亓皝闻言笑了:“期盼什么好事?”
“我希望今年能发大财,让我和叔叔过上好日子。”米芃芃对着仙鹤山,虔诚的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膜拜了一番。
米芃芃激动了半天,但见亓皝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淡定,“你不觉得这一切很神奇么?”真佩服亓皝,他永远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仙鹤图一直都在那里。只是因为受季节和天气变化影响,苔藓和真菌的生长状况会有所改变,所以,不是所有时间都能看到它。跟运气好坏没什么关系。它一直都在,等着人们来发现它,赏识它。”亓皝屹立于船头,眺望仙鹤山,眼睛幽深。
米芃芃困惑了,看看仙鹤图,再看看冷静沉稳的亓皝,梦游一般:“我有种错觉,觉得你仙风道骨,简直像极了孤洁的白鹤。”
“难道不是孤勇或是孤绝?”亓皝收回远眺的目光,戏谑道。
须臾,亓皝问了一个米芃芃略显幼稚的问题:“如果,你身边的人是一个异类,就像是科幻电影里那样的,你怎样看?”
这问题等于白问,假设不成立,实际上就没有答案。
“那很好啊,我就有一个异次元的朋友了!”米芃芃回答得漫不经心。
“不害怕?”亓皝问。
“不怕,你让这个异类赶紧来拯救我吧。”米芃芃憋不住笑了。
亓皝只好也笑笑。
天色已晚,必须得赶回桃源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