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寒花之毒

陆令萱派人取了自己的琴来，交给了韩子高，看得出陆令萱对她的那把琴珍惜得很，还特意用锦盒装着。

“姑姑果然是琴道名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这把琴应该就是当年楚王赠与司马相如的那把绿绮吧？前段时间，江南盛传长门黑市曾现世了汉朝蔡邕蔡中郎的一床焦尾，天下爱琴之人趋之若鹜，可是比起姑姑的这把绿绮，焦尾琴还是略逊一筹的。”韩子高谨慎的接过那把七弦琴，仔细的看着琴身，内里有汉隶的铭文可见“桐梓合精”四个字，韩子高便知道这把应当就是当年汉武帝时，梁王为了答谢司马相如所写之如玉赋而赠与司马相如的那把绿绮了。此琴是传世之名品，汉时已经名扬天下，如今能够再见到，当真是不易的，若不是爱琴之人，是断然不会花心思去搜寻的。

“民琴当配名曲，若是能听闻广陵之曲，也算是对得起这床名琴了。”陆令萱风雅之心仍在，见韩子高识货，便放心的将绿绮交于了韩子高。韩子高早先已经将宇文芷嫣所弹奏的曲子悉心学过，如今则将琴曲特意迟疑了一些，只是将前两段中关键之处顺畅弹奏，尤其是是琴曲中跌宕起伏之处，隐约之中仿佛在眼前出现了聂政刺杀韩相侠累的情景，当真合了那八个字纷披灿烂，戈矛纵横”，曲中深意的确让人回味无穷，倒是一片浩然之气在琴弦之间徘徊往复。

“妙哉妙哉，果然是广陵散，我昔日听人家说当初嵇康夜宿月华亭时，夜不能寐，遂起身抚琴，琴声莞尔，触动神灵，幽灵传起广陵散，并与嵇康约定不得外传，后嵇康死时还曾感叹，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没想到今日我竟然还能听到广陵散，真是人生之大幸事啊。“听完韩子高弹奏的两段，那陆令萱心情大好，似乎从心底里便认定了这首曲子便是广陵散了。

“姑姑果然博学，只不过鬼神之说向来不足为信的，在下听说当初嵇康先生曾游历河洛，偶然得一故人教授广陵散，既然故人教授，看来也未必就只教授了嵇康先生一人，在下之前虽然也曾怀疑过广陵散是否仍有存世的其他传人，不过没有见识过也未敢擅自猜疑，也是这几日在陌上山庄听到的此曲，又听其谈论起此曲仿佛便是广陵止息之曲，便强行记忆，不过现在也只是凭着记忆能弹奏其中片段，若是姑姑想要听全此曲，恐怕就要请弹奏此曲的人来了。“韩子高谦逊地对陆令萱说着。

“陌上山庄？那不就是陆常你家的山庄吗？怎么你山庄里还有会弹奏广陵散的人才吗？“陆令萱听到韩子高的话，转头对着陆常问道，倒让陆常一脸雾水的看着韩子高，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兄怎么忘记了，昨日在山庄里弹琴的那个女孩子，昨夜她为我弹奏了这首广陵散，说来也是巧了，今日竟然就遇到姑姑，真是现学现卖了。“韩子高浅笑着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不错，不错，那小姑娘的琴艺确实高超，那日她弹奏的那个襄王梦我还记得呢，真的是扣人心弦，原来她竟然能弹奏传世名曲广陵散，我倒真没有想到。“陆常惊诧地说道。

“俗话说梧桐引凤，陆兄本来就是风雅之人，陌上山庄更是风雅之地，自然是梧桐树，当然可以引得凤鸣于此啊。“韩子高还刻意夸赞了下陆常。

“我平时只道你是长于骄奢淫逸，疏于诗书礼乐，没想到你那山庄还真能有些能人啊，行，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陆令萱对陆常笑着说。

“看姐姐这话说的，你只当弟弟我是个败家子儿呢，在江湖上我也算是风雅之士呢，自然不会丢了姐姐的人。“

“行了，行了，你少给我惹些麻烦出来我就谢天谢地的了，不过我还真的得说你这次确实是长进了，既然你府中有能人，那你安排一下，我到你那陌上山庄去坐坐，让那弹琴的女子为我好好弹奏一曲，我也好向她学学。“

“哪里能劳烦姐姐屈尊前往啊，更何况小弟的陌上山庄虽然精致，但是毕竟不是府中，未有兵甲护卫，姐姐现在身当重任，若是稍有差池，小弟怎么担当得起啊，既然姐姐想要听琴，小弟自将那弹琴的人唤来请姐姐驱使便是了，何必姐姐亲自前往呢？“陆常与陆令萱一人一句的对说着，韩子高在一旁听到陆常要让宇文芷嫣进入长广王府弹琴，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陆先生说得对，更何况姑姑身份特殊，若是出入陆兄弟的陌上山庄，难免会给人留有话柄，毕竟陆兄曾是江南巨族，若是有心者借以大作文章，倒会置姑姑与长广王殿下于险地，那时可就得不偿失了。若是姑姑担心广陵散学起来难些个，大可将那女子收在府上，做个贴身的司琴侍女，总归那女子也不过是个贫寒人家的出身，能在王府当差也是她的缘分呢。“

“木兮先生说的也有道理，那陆常你就安排一下，将那女孩子带到府上来吧。“陆令萱听完韩子高的话，觉得甚有道理，便嘱咐着陆常去办，陆令萱与陆常又说了片刻，王府中事务甚繁，等到事情交代清楚了，二人便离开了长广王府。

刚刚从长广王府的府门出来，陆常便扶着韩子高上车，同坐一座马车之上，陆常倒一反平常对韩子高敬而远之的样子，突然抱着韩子高想要亲吻，那韩子高被陆常的突然举动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双手推开了陆常，倒是让陆常十分尴尬，整个人瘫坐在马车之中。

“木兮先生今日已然看到了长广王府中的梅花，难道不打算履行之前的承诺吗？“陆常有些委屈的问着，虽然言语中透着委屈，但是却目露凶光，倒像是若是韩子高不依从，他就要霸王硬上弓的感觉。

“我之前说过了，季布一诺，千金不易，我既然答应了先生，那必定会履行我的诺言，只不过在下毕竟不是浪荡子，怎么能在车马之上便行云雨之事，那不是成了歌姬优伶之属了吗，先生难道是这样看待我的吗？“韩子高脸上露着难色，倒佯作生气的样子，掩面低声的说着。

“陆某万死，万死，我一时情不能自制，竟然唐突了佳人，真是万死，万死……先生请放心，我自然会尊重先生，回到山庄我必定先沐浴斋戒，再与先生行事，断然不会肆意而为了。“那陆常听到韩子高所言，心中羞愧便起，一脸的羞涩，恨不得整个人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一直跟韩子高道歉，见到韩子高掩面，自己更觉得羞愧难当，竟然撩开马车的卷帘，自己坐到了驾车的位置，也是避免自己的尴尬。

车驾到了陌上山庄，韩子高这一路都在想着如何应对陆常的事情，等到了要下车的时候，那陆常已经撩开车帘门，请韩子高下车，还未等韩子高说话，那陆常便先说了起来。

“先生且不必说什么了，在下这就去香泉沐浴，先生也可回房间休息，晚些时候我会派人去请先生来房中……“那陆常对韩子高说完，便又对接引的仆役说着”你们且将我那东侧的暖阁收拾出来，用香薰了，撒上花瓣，再被一口杨木的浴桶，我今夜要用的着的。“

“哦，对了我还要先去和那弹琴的女子吩咐一声，先生也安排了车驾将她送往长广王府吧。“韩子高倒没怎么答复陆常关于云雨之事的话，反而提及到了陆令萱安排的事情。

“对，木兮先生不提及我倒差点把这个事给忘了，先生可去先与她嘱咐几句，我自安排人明日送她去，陆令萱虽然名义上称呼我为兄弟，但是我们只是一个陆而已，陆令萱自来息怒无常，她在姐姐身边也务必谨慎些个，虽然只是教授琴技，但仍需慎重，说到底她也算是我这里出去的，但凡有些事情，都难免会牵扯到我们陆家。这点定要嘱咐她的，哦对了，我会让府上给她支些银钱，毕竟到长广王府需要打点的人和事都多。“陆常办起这些事情来自是有一套的。

“嗯，还是你行事谨慎周全，若是我，便纵是再多给我几个脑子我也想不了这样周全。“韩子高夸着陆常。

“人各有所长，木兮先生这容貌也非我能比啊，更何况一家之中，也只需一人思虑周全即可，你既然从了我，便无须再考虑那么许多了。“陆常摆出一副俨然大丈夫的样子，倒像是铁定了要把韩子高当做内人的感觉，让韩子高甚是不舒服。

韩子高到了厢房那边，见到宇文芷嫣自然是没有好气，那宇文芷嫣大抵也是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还上来刻意打趣韩子高“韩先生，我怎么听说今日府上是下了功夫，听闻是东主要和韩先生行周公之礼了？你可知道这山庄里外的大小美男们对先生那叫一个羡慕啊，他们都说平日里陆常君和他们行云雨之事，便是随意而为，也不管什么地点和时间的，如今为了和你做那事，竟然另辟了从未用过的东暖阁，还要沐浴斋戒半日，可见陆常是对先生用了心的。“那宇文芷嫣语气中带着戏谑和调侃，那韩子高此刻哪里听得下去，便径直打断了宇文芷嫣的话题，对她嗔怒道”你且不要这样说了，当初你曾承诺我，我把你办的事情办妥了，你给我解决这个问题，如今陆令萱已经让你明日便入长广王府了，你倒想想我这边该如何做啊？“

“哈哈，韩先生何等英雄，如今竟然也会为了这样的事情发愁，不过你放心我宇文家也是信守承诺的，我自然不会让你真的受辱于他陆常的，不过陆常毕竟与赵九思不同，我自然不会让他同赵九思一般口不能言，毕竟之后很多事情特别是与陆令萱之间勾连还需要他来做，我只需让他半身不遂，不能与先生行云雨之事便可以了吧。“宇文芷嫣正经的问着韩子高，韩子高听了一脸羞涩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若要他不能起身，难道要让人去打断他的腿吗？“

“自然不是了，若是真的派人将他的腿打断了，陆令萱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先生可曾听过苗疆有一种寒花之药，虽有剧毒，但是却无从测查，服用之后，自腰身以下便再也无法动弹，我已经打听过了，今日陆常已让药房为他备下鹿鞭等滋阳之物……”

“那陆常有赵九思的前车之鉴，他肯定不会敢过度摄取这补阳之物吧？”

“哈哈，先生所想我早已经知晓，那陆常谨慎所以在服用之前他肯定会咨询医者，搞清楚用量，断然不会贸然用药，只不过这鹿鞭在我这里也不过是个幌子，我真正要下手脚的是他的沐浴汤，我在来这之前，已经在陆常蒸熏沐浴的石子上涂了寒花枝叶，只待他蒸薰之时，便可让这毒液进入他的体内，如此用毒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了。”宇文芷嫣得意地说着自己的计划，不过她的计划确实很可靠，这样的方法下毒，就算是将来要查，也是毫无头绪的，最后也只能得出结论是陆常服用壮阳的药物不慎引发的瘫痪吧。

韩子高这边正与宇文芷嫣谈着，却听到门外传来仆役的呼喊声，大声的叫喊者出大事了，等到韩子高到了门口，便有仆役来向韩子高报告说陆常出事了。韩子高为了避嫌自然要赶忙赶去陆常的房间看个究竟，去了竟然发现陆常整个人瘫在床榻之上，四下里都是他的侍寝们围着一个劲儿的哭着，那陆常一脸无奈的看着这些个男宠，想起他以后的日子再也与这些男子们无缘了，他便整个人都麻木了一般，等到韩子高进到房间里他更是伤心，将其他人都遣走了，只留下韩子高一人在。那陆常整个人都塌陷了一般的躺着。

“陆兄，你这是怎么了？”韩子高掩着面看陆常。

“我也不知道，可能一时用错了药，没事，应该只是一时的反应，很快就能好的……”那陆常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倒像是说笑一般地对韩子高说着。

“看来真是天不假人，本来说好的，今日那什么，如今先生却成了这个样子，倒真是让人难以预料。”韩子高此刻便是叫得了便宜卖乖，“不过我既然自愿做你的人，这合欢之事，等什时候都是好的，等你都全好了，再行事也不晚。”

“我真是恨自己啊，为什么要服那药物，明明知道有人……唉，真是辜负了木兮先生一片青睐之情，不过既然先生答应了我，今日能不能请先生与我行个形式，也让我心中畅快些个。”陆常尝试性的说着，毕竟作为一个男人，没有那个能力，总归底气便不怎么足了。

“先生说吧，要我怎么做。”

“我是想说，能不能请先生去衣与我相见，也让我看全了先生的身体，便总是没有行事，也算是心怀安慰，知道您是我的人了。”那陆常试探着说话，有些有气无力，但是似乎又充满了期待。

韩子高并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想起来将来自己若是要到陆令萱身边，受陆令萱提拔而有机会南归，自然不能太过得罪现在的这位陆常了，说完，韩子高思忖再三不疾不徐地将自己全身的衣服尽数脱去，整个人赤裸裸地展现在陆常面前，那陆常激动地想要伸手来触碰，结果身体却力不能支，伸出去的手也无法触及到韩子高，韩子高羞涩的在陆常面前站了一会儿，便又将衣服穿上了。他如此做也算是尽了对陆常的责任了。

那陆常看完了韩子高的周身，自己也心中畅快了许久，便对着韩子高说道“木兮，你既然是我的人了，也当是我这些内人里地位最高者，我病着的时候，我有意将我府中的事务都交给你打理，你看如何？”陆常似乎有了托孤的意思。

“先生委任，我本来不该推辞，只是我才疏学浅，对陌上的事务又不慎了解，若是经营此地，恐怕不免会出现败家之举，我看之前山庄里管家花蕊先生对山庄事情事无巨细都整理的井井有条，况且他服侍先生的时间最长，我看不如将他找回来吧，这样操持家务，也不至于让山庄没落了。”韩子高自然不愿意去担起整个山庄的责任，他自然是要拉出一个人来的，他便想起了当天的花蕊先生，想来这花蕊先生被赵九思的人带回去凌辱，这一回来便应当知道些时务，他来做这个山庄的管理者，似乎对山庄里的人来说也自然是一种约束，而韩子高又不至于因为管理山庄而忽视了自己的正经儿的事情。

“花蕊……唉他也本是我最宠的一个，也是我众多侍寝里陪我最长时间的，你不说我倒忘了他了，若是他能回来那就最好了，只不过如今我的样子，我还怎么能满足他呢？”

“先生放心，我必定想尽办法来找寻名医来给先生治病的。”韩子高异常坚定的说着，似乎此刻他正酝酿着一个计划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