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虎口脱险（三）

胡弓选择的这处渡口，的确非常隐蔽，但同样的，它的地形也非常狭小，进入渡口的路除了临江岸边松软难行的泥滩外，就只剩下一处陡峭的斜坡。

在胡玉的带领下，一千精骑很快便在坡口上集结完毕，而由于地形的缘故，直到此刻，崖下那些放哨的北荒士兵也没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当然，这也侧面反应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北荒这些才入伍的新兵们根本没有战斗经验，防守松懈，漏洞百出不说，甚至就连基本的暗哨也没有安排。

“看样子，当初雪羽城一战惨败后，北荒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元气，如此一来，西华国内那场君臣之争，耶律长思未必会选择插手。”

墨卿烟看着崖下防守松懈的北荒士兵，心中暗道，其实她挺希望看见耶律长思插手将这场浑水搅得更乱。

只有那样，东墨才能获得更多休养生息的机会，毕竟墨卿烟一直以来都很清楚，自己此番回到东墨后，她与墨渊之间恩怨，或许也会如萧寒轩与陆风辰那般，以武力的手段来解决。

到时候即便东墨没有步上西华的后尘，却也不容乐观，毕竟东墨相比西华，国力还是弱了许多，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恢复。

无数念头开始在墨卿烟脑海里迅速掠过，与此同时，远处斜坡上准备进攻的士兵中，一面赤色的军旗缓缓竖起，却是胡玉准备好进攻的信号。

“云凰殿下，弟兄们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进攻。”

一名传令兵匆匆跑来，墨卿烟顿时眉梢一挑，眨眼间便收回了所有思绪。

她回头看着身后数百名手持弓箭的士兵们，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有灼灼的战意翻涌，就连手中的箭也早已经扣在弓弦之上，随时准备射杀敌人。

墨卿烟顿时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随后猛然转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脚步向前一踏，微微曲成弓步，与此同时，她将手中弓箭瞄准崖下，渡口上，有一名副将正在指挥士兵们清扫布防。

下一刻，随着墨卿烟右手猛的拉开弓弦，指尖松开的同时，一声刺耳的尖啸瞬间划破长空，惊得远处浅滩上数只休憩的飞鸟掠起。

“什么声音？！”那名副将听见这声突如其来的尖啸，顿时面色一变，抬头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向山崖顶端。

他清楚的看见，在那崖边上，一道纤细身影手执长弓静立，天空中几缕破云而来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青衫映着墨发随江风扬起，似舞似画。

这名北荒的副将顿时只觉得心神一颤，那崖上的人影，在他眼中，犹如天神降临。

但这恍惚只持续了一瞬，他便猛的回过神来，目光顿时一凌，伸手去握腰间的战刀的同时，也大声喊道“敌袭，所有人……”。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那迅速临近的尖啸声中，一支泛着寒光的利箭破空而来。

伴随着一道血光飞溅，副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那颗扬起的头颅缓缓垂下，一双满是惊骇的眼睛里，映着一只已经没入他胸口大半的箭矢。

“敌袭！全军戒备！”在他附近的北荒士兵见状，皆是面色一白，扯开嗓子大喊道，与此同时，也纷纷拿起战刀，可从他们那不停颤抖的手来看，这些才入伍不久的新兵，心中已然因为方才那可怕的一箭而产生了恐惧。

“哪来的敌人？”陡坡下，那名放哨的伍长也是心中一惊，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

“伍长大人，在那里！”就在此时，他身后一名眼尖的士兵抬手指向陡坡顶端。

伍长顿时望去，然而下一秒，他的眼中便被惊恐之色完全占据，因为他看见，那山崖的顶端，无数战马正疯狂的冲下斜坡，一眼望去，仿佛一道黑色的浪潮，欲要将渡口上所有北荒士兵卷进身后那浩荡的沧江江水之中。

墨卿烟没有让战士们骑马进攻，但却没有放弃战马的优势，她知道任何情况下，无论交战双方力量对比如何，但只要出现短兵相接，就一定互有伤亡。

更何况这渡口峡谷处地形狭小，若以单纯以骑兵进攻，很难展开冲锋的阵形优势，如此一来，她手中这数千精骑即便能够击溃北荒士兵，也必定会出现不小的伤亡。

这种情况，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见到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想到了以战马冲锋，先击溃北荒士兵的斗志，再让麾下的士兵冲杀，如此一来，伤亡应该可以控制到一个极小的范围内。

而事实上，这个战术比墨卿烟想象中的效果更加厉害了不少，当那无数战马在士兵们的驱赶下冲向渡口的时候，北荒的士兵解释一脸惊恐的握着手中的兵刃，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唯有那名主将，拼命让士兵们靠近江边，让出道路，毕竟这些战马的冲锋虽然可怕，但它们也不可能一往无前的冲进沧江之中。

果然，随着战马冲下渡口，这些马儿也如同江水被山峰阻断般，开始朝着两旁狭小的江滩散去。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反应不及时的北荒士兵活生生的被战马冲翻在地，随后被无数铁蹄践踏得血肉模糊。

一时间渡口之上，鲜血遍地，断臂残肢伴随着无数凄厉的哀嚎冲击着每一个北荒士兵们的心神。

他们这数百人中，大都是才应征入伍的新兵，奉命来这里阻截一队闯入北荒的人马。

在此之前，除却之前击退胡玉的那场碾压般轻松取胜的战斗外，他们再没有经历过任何战事。

看着那瞬间被鲜血染红的沙地，以及那些不知道是谁身上掉下来的断臂残肢，顿时士兵们脸上只剩下吓人的惨白，握着战刀的手也抖得更加厉害。

甚至还有不少人受不了眼前的血腥场面，竟开始呕吐起来。

“他娘的，不想死的话，都给本将振作点！”那名主将此刻也算是众人中唯一还算镇定的人，他一边面色阴沉的望着斜坡顶端，一边朝着士兵们大声喊道，手中紧握的战刀在江风中泛着点点寒光，倒给了他一些反击的勇气。

“都向本将靠近，先不要去管那些伤员！”

那些幸存下来的北荒士兵们听见主将的声音，顿时也纷纷靠了过来，只可惜心中的恐惧让他们此刻根本摆不出什么像样的迎敌阵形，只能相互肩并肩，背靠背，挤作一团，以此来驱散心中的恐惧。

与此同时，山崖上，胡玉与胡弓同时拿起战刀，朝斜坡下渡口一挥间，抛弃了战马的精骑们开始朝着渡口缓缓开进。

那整齐而又缓慢的队形，配合着那阵阵寒甲碰撞的铿锵之声，瞬间便化作一股无形压迫之势。

渡口上的北荒士兵见状，皆是面如死灰，毕竟双方此刻的战力与士气，根本无需交锋，但从那气势与阵形来看，就足矣知晓差距！

“这……这么多人，这怎么打！”

“啊，我不要死在这里！将军大人，救救我，救救我们！”

北荒士兵本就濒临崩溃的士气也在精骑们的步步逼近下渐渐溃散，很快就完全丧失了作战的勇气，开始有士兵们朝着主将疯狂的呼喊。

甚至还有不少人已经开始退进了江水之中。

“不要惊慌，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但是左木将军的大军应该很快就能赶到这里，只要我们坚持一会儿，一定能够活下来！”

那北荒主将见状，也是再次开口喊道，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左木将军率领的大军能否及时赶到这里救援他们，但此刻除了说出这样的话，他也实在找不到其它的办法来激励北荒的士兵们的士气了。

“唉，待会要实在不行，我也会些水性，大不了跳进沧江之中，但愿能够逃过这一劫！”

那北荒主将尽管看似镇定，但心里其实也害怕得不行，尤其看着那队形整齐，步步逼近的敌人，他对自己麾下的士兵根本就不抱有任何希望。

若非担心事后被军法处置，他或许早就抛弃这些士兵们独自逃命了。

好在经过他这么一喊，不少士兵们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既然逃不出去，那不如拼死一战，说不定还能坚持到援军赶到。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尖啸声却是再次响彻碧空，随着又一道黑影划破长空，惨叫声陡然在渡口上响起。

那北荒主将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墨卿烟这精准的一箭射中，只可惜因为距离太远，再加上渡口上江风比较大，这一箭失了些准头，没有射中要害。

但即便如此，那支深深插进北荒主将肩胛的利箭，也足矣让他失去战力了。

“将军大人，您没事吧！”

周围的士兵们顿时围了过去，一边扶起主将一边声音轻颤问道。

“哎哟，疼死老子了！”

北荒主将咬牙忍痛站起，抬头顺着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刚准备开口咒骂，然而还未开口，他便愣在原地，脸上本就不多的镇定瞬间便恐惧取代。

与此同时，一片“阴云”却是突然间将所有北荒士兵笼罩，却是墨卿烟安排在崖上的士兵们射出了一轮箭雨。

数百弓兵的齐射，虽然看似不多，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于这些拥挤成一团的北荒士兵而言，无异于死亡天降！

这也是墨卿烟真正的杀招，战马也好，缓缓逼近的精锐也罢，她的目的，都是为了崩溃北荒士兵的军心，一旦当他们拥挤成一团，无法维持军阵，那名他们就会成为利箭下的活靶子。

在此之后，胡玉带领的士兵们，只需要清理少量的残余之地，他们便能轻松夺回渡船。

而这是墨卿烟能够想到的，将己方伤亡降低到最小的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