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刀法相传 兄弟走马（五十二）

宋郎中跟着马队安然走在其中，他的脸色似乎好了许多，看着前面领头的志国，脸上闪过些许凶恶，但随即化为了若水般的平静，好像刚才杀人打斗的事，在他心里全然没有留下半点惊讶与慌张，反而眸子里是如墨色的深沉，仿若无底的深渊，让人捉摸不透。

走过了喧闹的街口，志国带着马队在一处大门前缓缓停下。晚风在行道间肆意嘶刮着，仿若带着幽幽哭诉，将挂在杆子上的旗幡吹的猎猎作响。借着在大门边摇曳的火光，隐约可看见旗幡上早已破旧的绣字：沙城客栈。

志国抬头看了一眼，朝身后招呼了一声，马队便摇曳着陈旧的铃声进了客栈的大院。

和街道上比起来，客栈里要冷清些，却依然从屋子里传来了人们喝酒吆喝的喧闹声，志国和志远对望了一眼，便将马交给身边的人，起身进了客栈大厅。

“哟，两位英雄，贵客呀，里边请！”二人刚一进门，一个满脸带笑的伙计就迎了上来，点头哈腰朝他们行了个礼。

志国和志远看到伙计如此热情，心中疑惑，微微点头后，朝中间掌柜坐台的桌子走去，桌后的掌柜似乎正拿着算盘对着账本算账，抬眼看到来人，心中一惊，连忙从桌子后面走出。

“两位英雄，吃饭还是住店？全算在我头上，不收钱！”掌柜朝兄弟二人行了礼，爽快的笑着。

“不收钱？这是为啥？”志国抬手回礼，疑惑的看着客栈掌柜。

“你们杀掉了翁耙子，为我沙城的人民出了一口气，可当真是为民除害的英雄呀，虽然这事才发生，可是如今这镇子上都传遍了。你听，有人还专门买了鞭炮在庆祝呢，你们能来小店，已经替我长了面子，要是我还收你们钱，怕是以后会被人私下里给骂死啊！”掌柜满脸热情的看着志国，话语激动的说着。

志国侧耳听着，如他所说，还真听到了街道上隐约传来的鞭炮响声，可是心里却犹豫起来，皱着眉看着掌柜。

“哎，两位英雄有所不知啊。”掌柜似觉察到了志国的为难，长长的叹了口气，脸色也阴郁起来，“这翁耙子是我们沙城最大的恶霸了，此人心狠手辣，不禁打压本地人，连外地进来的商队和流亡的人也不放过。去年道上还算太平的时候，从新疆过来了一个驼队，驮着上好的皮毛，看样子，商队倒是挺有钱的主儿。可是第二天刚走到镇子外的沙梁上，就被人给劫了，连人带骆驼一个不剩，几十号人呀，听说都被翁耙子给活埋进沙子里了。这些害人命的惨事他狗日的可是没少做，自从那支商队遭了难后，刀客闹了起来，没了商队，翁耙子就开始想着在沙城榨点钱，便每月挨个儿摊子店面的收红利钱，起初收的少，人们倒是能承受，可是后来，狗日的变本加厉，简直不让人活了。街上原本有个开面馆的六子，人不错，有个女儿，一家人和和气气。可是越来越承受不了翁耙子收钱，就跟他闹了起来，那天在大街上，六子可是被砍了两条胳膊惨叫哭喊着，狗日的竟然当着六字的面把他的媳妇还有只有五六岁的女儿给杀了，六子心里恨，大声骂着，这不是人的东西就把他的舌头割了下来，没有杀死他，也没让其他人送他上路。六子就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吼叫着，像是哭又像是笑，让人听了只心里发怵，直到天黑了，他才没了声音，死的时候，眼睛也没闭上。从此，翁耙子收钱没人敢不交，人们见着他都躲得远远的，跟见着了阎王爷一样，要是他看上了那家的女子，不等到第二天，也不管那女子愿不愿意，都会被人抓到他家里，可是在他手上糟蹋了不少黄花大闺女呢。哎，这狗日的为非作歹，现在想想六子哭喊的样子，都让人心慌呀。狗日的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他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愤然的说着，脸上带着些许的恨意。

“草菅人命，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志远愤怒的骂着，眼中闪过几丝忧伤，“亏的我们还把他埋了。”

“你们把这狗日的埋了？”掌柜突然有些吃惊的问着。

志远看着他的样子，疑惑的点了点头，有些不知所措。

“这家伙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就是埋了也会被人刨出来的，怕是要落得个被狼啃的下场了哟。”掌柜脸上带着笑意，转眼回过神来，“两位英雄为民除了害，我该好好感谢你们，不能收你们钱。”

“可是，掌柜的…”志国面露难色，似乎并不想欠下人情。

“看你是个道上常走的汉子，咋这么不爽快呢，赶紧把你的人叫进来，外面起风了，一会儿就漫天的沙子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倒是让我这客栈热闹了不少啊。”掌柜脸上带着笑容，有些生气的朝志国喊着，眼睛看着门外黑漆漆的天空，眼中闪过些许担忧。

“那就多谢掌柜了。”志国无奈，只好答应下来，便和志远出门将伙计和马匹安顿好，卸下来的货物也专门放在一间屋子里。

等忙碌完，外面的街道上已经一片安静，只是沿街的灯火还有几处亮着，依稀可闻有人声从街道上淡淡飘来，像是琐碎的呓语般听不真切。

天边只有几点星光在明灭闪烁着，刮起的风将大门边的幡子扯拽的直响，风声呜呜的叫着，仿若声声哭诉，在房屋间肆虐着。

伙计们奔波劳累了好几天，在吃过饭后，便都安歇了。此时的客栈大厅里，除了守夜的掌柜，便只剩下志国和志远在默声喝着酒。虽然疲乏，可是一连好几天都没喝酒，两兄弟都有些馋了，便点了菜，喝些酒解解馋。

屋外的风将门吹的哐当哐当直响，在安静中肆虐着，倒是让时光无聊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