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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景绣年华(六)
“你叫太子叫祁渊?”见我不说话,皇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问道。他已经将手中的笔搁下,一副要与我好好的拉拉家常的模样。
“是啊,他说他是我的夫君,理应唤他的名字。”我摸摸鼻子理所应当的说道。
皇上不由得笑出了声,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有些莫名的慈爱。“祁渊这一点,倒是很像我。”
我不由得有些紧张,想着他会不会跟我讲起那个故人的事情。只是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将话题转动了我的肚子上。
“你这肚子也算是争气,进宫才短短几个月就有喜了,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你喜欢什么父皇全赏给你。”
我默了默,想着自己并不缺什么,于是便摇了摇头。“绣儿并不缺什么,绣儿只有一个问题想问父皇。”
皇上看我的表情有些认真,便也收敛了些许笑容,认真看着我。
我认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缓缓地开口。“绣儿知道父皇终其一生都没有立皇后,那么绣儿想知道,父皇是否心中有一个无法忘记的人,所以才将身边妻子的位置一直空着,如果有,不知父皇愿不愿意和绣儿讲讲。”
听到这些,皇上的眼神明显的暗淡了许多,也明显感觉苍老了很多,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桌子上未批完的奏折。
正当我以为他已经忘记我的存在的时候,他慢慢的抬头看了看我。“你当真,是崔家的独女?”
他的言外之意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并不是在怀疑我是景家的人,而是在怀疑我与那故人的渊源,他竟是这般的将那个故人放在心上。
我自然不会告诉皇上我与那故人的渊源,因为这是我一辈子都不能说的秘密,因为我知道,那个秘密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
“绣儿自然是崔家的女儿。”我坚定的回答道。
“好。”他的语气中似乎有失落,似乎刚才我的那句肯定,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的身上。
“父皇您怎么了?”我轻声问道。此刻我并不是真正的觉得他亲近,只是我饿潜意识在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到了他的嘴边,让我不得不这般问出口。
“绣儿,你有没有体会过,被一个人恨是什么感觉?”他目光有些呆滞的问道。
不知为何,我竟是莫名的开始紧张,握着的手掌已经渗出了汗,将我的整个手掌都打湿。我愣愣的摇摇头,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她是恨过我的,她那样善良的人,纵使知道景贵妃对不起她,她都没有恨,但她却是恨极了我。”皇上的眼底里仿佛满是愧疚。
怎能不愧疚呢?他毁了那个人的家,那也是我的家啊。
“她为什么要恨您呢?”我轻声问道。心中依然有些颤抖,他这么说,是承认了当年景家之事了吗?
“因为我的一念之差,我毁了她的一切,因为嫉妒,因为要向她示威,我竟毁了她的一切。”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更是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心中最后一丝丝的希望就这样在他的亲口承认中被消磨得一点不剩。
他没有自称朕,也许在他看来,在那个故人面前他更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
我并不是不忍心报仇,只是我这样天天喊着自己的仇人父皇,让我怎么面对我那些死去的亲人。我放不下仇恨,但我更放不下祁渊啊。
更何况,现在我还有了他的孩子。
“你怎么了?”回过神的他发现了目光呆滞的我,我连忙稳了稳心神,低下了头不敢看他。其实我并不是不敢看他,只是我现在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没什么,突然间有些不舒服。”我小声的回答道。
他收拾了下心绪,仿佛有些自责的开口。“是父皇考虑不周,你怀着身孕,听到这般消沉的事情自然也会被感染。人家都说娘肚里的孩子是嘴敏感的,看来我这个孙子是要比其他孩子还要敏感啊,以后一定是栋梁之才。”他说着嘴边便荡开点点笑意。
我也迎合着电了点头,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那父皇您忙吧,绣儿就先告退了。”我说着便要走,却被他唤住。
我有些疑惑的转身,却见他唤来太监将他案边不远处陈列着的一把古琴取来。这把古琴我第一次进宫之时便看见在那里,此时他这般做派,难道是要将古琴送与我?
“这琴你拿着吧,放在这让朕这般看着,不如给它找个合适的主人。”他说道。
我一心只想着快点离开,自是来不及多想,便谢恩收下了。
我又变得失魂落魄的了,尽管我尽量的想要掩饰我的不安和烦闷,但肚子里的孩子却像是明白我的心思一样,也跟着我一起烦躁。
回到东宫的时候祁渊正在我的贵妃椅上坐着,见我走进来,连忙将我拉到椅子上坐下。
“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他有些着急的问道。
我摇摇头,回头吩咐与我送古琴来的笑太监将古琴搁下,然后让雨儿带小太监下去领赏。
看到这把古琴,祁渊的脸色突然间黑了黑,有些狐疑的看着我。
“你去见父皇了?”他问我。
我点点头,心中甚是烦闷,便一只手撑着脑袋靠在贵妃椅上。不曾想祁渊却将我的这番动作想成了不在乎。
我这般偷偷跑出去,他在东宫着急了这么久,结果我回来竟是这般不在乎的模样,他心中瞬间就来了气。
“你去找父皇作甚?”他的语气有些冷。
此时我心中正是烦闷的时候,也不想怎么好好的和他说话,便闭上眼睛,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去找父皇是不合规矩的?”他声音明显比刚才打了些。我有些烦躁的睁开眼,回了他一句知道。
他好像是彻底的发了火,指着那把古琴向我吼道。“你知道这把琴父皇看得有多重要吗?上面一尘不染那是因为父皇每天都在亲自擦拭。前段时日我说送你古琴,你告诉我你不喜欢,如今父皇赐你,你便欢欢喜喜的接受,崔景绣,是不是我太子的身份对于你来说还不够,所以你把目光转向了父皇的后位了!”他像是在问我,却完全没有疑问的意思,语气中满是指责。
我微微的有些惊讶,但对他的指责也是满心的委屈,我心中的烦躁更甚,便闭了闭眼,毁了他一句“是吗?”
“崔景绣!”他第一次这般大声呵斥我。我心中微微一震,有一股说不出的心塞。
我以为他还会继续指责我,但是他没有,他很生气的甩袖出了门,而我在此刻也烦躁到了极点,一甩袖将屋子里的器具一件一件的砸了个干净。
甩完那些东西之后我才发现我的肚子有些微微的刺痛,似乎是肚子里的孩子不满我刚才的样子而疯狂的闹腾。
我什么也不想只想着上床上去躺一躺,肚子的疼痛已经将我心中的烦闷消耗殆尽,我有些痛苦的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忘记了刚才祁渊指责我的委屈,忘了皇上承认给我带来的为难,只感觉到我肚子里的孩子在不停的闹腾。
不知不觉的竟是疼得睡着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屋子已经收拾干净,换上了新的器具,我的肚子也好像没那么疼了,全身的酸痛让我有些难受,我披起外衣,慢悠悠的走到了院子里。
惊讶的是,我看到祁渊立在院子里,他没有进屋,就这样背对着屋子静静的站着,月色的光华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材照得更加的修长。
“祁渊。”我轻声唤他,看到我,他先是舒心的一笑,但不过片刻那笑容便消失无踪。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沉声问我。
“好多了,祁渊,其实我……”
“既然无碍,那我便先走了。”不等我说完,他便开口道。硬生生将我的话堵了回来,然后转身走开,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我心口有个位置隐隐作痛,想起着几个月来他对我的无微不至,他对我的溺爱,他对我的温柔,在他刚刚的那些冷冷的语气中,就好像是我做的一场梦。
如今梦醒了,我原本幻想着不是我的仇人的他的父亲,变回了我的仇人,我原本以为会宠我爱我一辈子的夫君,如今对我也是冷言冷语。
我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祁渊要那样的指责我,只是,我嫁给他并不是我想要什么权力富贵,而是想要在他的身边,是因为我爱他,我又怎么会因为想要权力富贵而去巴结皇上。
我不明白祁渊的想法,他也没有告诉我,这夜是几个月一来祁渊唯一一次没有在我的房中歇息。没有他拥着我,我有些不习惯,翻来覆去的没有睡意。
我是个不会低头的人,我坚信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就更不应该去找祁渊认错。
夏日的夜有些闷热,我却是因为不习惯没有他而裹着被子胡思乱想了一整夜。
也许,祁渊并没那么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