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京
真正确定杨乃武和小白菜一案确实属于冤案，胡雪岩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是他要是直接插手，对陈鲁或者杨昌浚指手画脚，一来是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够格，不合适，而来是这样做不一定能够起到好的效果。陈鲁也还罢了，那杨昌浚本身，是切切实实在这件案子上下了功夫，最后得出杨乃武和小白菜通奸的结论的。
落实情况以后，胡雪岩立马再去去了胡庆余堂，找到了余掌柜。自从前天吴以同在这里见了胡雪岩以后，今天一早就巴巴地赶来等候消息。
余掌柜还笑话他说道：“东家说了最快也是三天以后才有答复，你今天来，莫非是想凑我一顿酒喝？”
结果刚说完，胡雪岩就赶了进来。
见到吴以同和余掌柜，胡雪岩也没有急着进屋子，而是一拱手，说道：“哦，吴先生也在，那最好不过。”
吴以同和与余掌柜赶忙回礼，站起来以后吴以同一脸急切：“胡大人，您这里究竟查清楚了没有？”
胡雪岩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的大概情况我已经清楚了，杨乃武应该是却有冤情。”
吴以同闻言一拍手：“胡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杨兄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做，不怕您勘察。”
余掌柜也赶忙说道：“对啊，东家，既然现在您已经清楚了，那就想办法帮帮他啊。”
胡雪岩眨了眨眼睛，斟酌着说道：“我本身也是一个官场中人，现在这杨乃武的案子，我清楚了有一二分，但是这官场里的事情，你们恐怕也深知七八分。”
吴以同一听胡雪岩这话，立马知道胡雪岩说的是官官相护，各有难处的道理，顿时有些灰心：“就连您都没有办法吗？”
胡雪岩摇了摇手：“办法自然是有的，但是你们要有耐心。毕竟这浙江省虽然不如直隶办盘龙卧虎，但是水恐怕比直隶还深。这里面各种关系势力错综复杂，你们可能也略微了解一二。我本人是在朝野上，是站在左大帅身边摇旗呐喊的，但是要是想推翻这一件案子，那就是直接在打左大帅的脸。我有心想要帮你们，也不害怕左大帅对我有意见，但是你们也得容我慢慢来操作，不能想着今儿我这边说了话，明天杨乃武就能从监狱里出来。说实话，我胡雪岩也就是一个商人，虽然在藩司衙门里坐过大堂，但是都是特殊时期，左大帅特殊恩准。我毕竟不是官场中人，不能直接插手，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们的难处。”
吴以同听着这话又软又长，绵绵的，只觉得心里苦。他自己身为举人，也不可能没有朋友。为了杨乃武的案子，他把杨乃武的朋友和自己的朋友都找了一个遍，不论是浙江省衙门里的，还是京都衙门里的，他都找了。大家伙儿的回话，就跟胡雪岩此时此刻说的一样。无已通知会觉得胡雪岩在敷衍，所以便苦着脸要再求。
余掌柜却知道胡雪岩是从来不说大话空话的，他说有难处那就是难处，他说会帮忙那就一定会帮忙，所以多说无益，他一把拉住了吴以同，真诚地抱拳说道：“东家，这次就全指望您了！”
胡雪岩摇了摇手，没有多说，便转身离开了。
当天下午，他便启程动身，卖了船票，往北京而去。
翠环听说胡雪岩为了一个书生就要离家，顿时有些不理解。她本指望着胡雪岩回来，多和自己住一会儿，自己也能怀一个孩子。所以此时此刻表现得极为幽怨。可是老太太听到胡雪岩要为书生平反，十分的支持，觉得这是为胡家积德，比什么都重要。
路过余杭县的时候，胡雪岩见到了杨菊珍，那时候杨菊珍距离北京也还有一千多里。此时胡雪岩晚了两天出发，坐漕帮的快船到了上海，转船又坐到了天津，等到了天津再换坐车，一路自己不曾多动腿，反而比杨菊珍还要早到了北京。
到了北京之后，胡雪岩自然不可能光为那杨乃武奔波。上海轮船招商局一事，文煜帮了他的大忙，而在大清电报局这一件事情上，恭亲王又给了他天大的信任，到最后自己却没有把事情办成。因此刚到北京，没有着急去刑部、大理寺或者都察院打点关系，胡雪岩先见了万志全，又购置了礼物，先去拜访了恭亲王和文煜。
胡雪岩虽然是一介白衣，但是恭亲王和文煜却都不敢小瞧他，到了府上之后，恭亲王留了午饭，文煜则留了晚宴，饭菜都十分隆重。
从文煜这边出来之后，胡雪岩在万志全的安排下修了一晚，紧接着第二天一早，便去了自己同乡夏同善那里。
夏同善看到胡雪岩，也十分的高兴。夏同善本就是杭州人，在咸丰六年的时候考中了进士。在那以前，胡雪岩在杭州城就已经是小有名气了。等后来他入京为官，也在入京之前在当时浙江巡抚的牵线下与胡雪岩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他充任日讲起居注官，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却有直接上书奏折之权，位置十分险要。他这人本身也很正派，对胡雪岩这样的人也十分的欣赏，再加上胡雪岩平日里也没少吩咐万志全孝敬他，所以两人之间关系也一直很友好。
胡雪岩见到夏同善之后，也没有多客套，夏同善问他进京所为何事，胡雪岩直接便把杨乃武的案子说了出来。到最后胡雪岩定论说道：“夏大人，杨乃武他是举人，平日里为人那是嫉恶如仇。现在杨乃武这案子已经轰动浙江，关系甚大，关系到浙江读书人的声誉。要是杨乃武真是一个杀夫谋妻的罪人也还罢了，可是偏偏各种迹象表明他是被屈打成招的。官官相护，夏大人肯定清楚，到了杨昌浚那里还没有把事情解决，可见这事情中间有多少曲折。现在这就是天大的冤屈，要是不能够澄清，那浙江读书人的颜面可就丢尽了。”
夏同善赶忙点了点头，说道：“胡大人你说的很对呀。可是现在我能做什么呢？胡大人不是想让我直接上书给皇上，让他重视吧？”
胡雪岩说道：“这肯定不行，两条人命，虽然干系重大，却也不用累及圣上。但是现在这个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方，他姐姐杨菊珍也来了京城要告御状。要是这案子是十几年前的老案子了，到现在没人翻案成了定论，那我也不必多管，可是现在这还是有机会的。要是因为匆忙疏忽懈怠，真的过了几天杨乃武秋后被斩，这件事情的真想再拖出来，那浙江官府上下的面子可就真是都丢光了。所以我倒是觉着，可以乘着这个时候他姐姐来告状，我们做一做文章。”
夏同善大致明白了胡雪岩的意思，说道：“胡大人是想让我疏通一下关系，让都察院署理此事？”
胡雪岩点了点头：“京都这边言辞稍微激烈一下，向来杨昌浚不会懈怠，自然会重新省察。这案子其实疑窦丛生，杨昌浚要是重新审理，应该也就能弄清楚了。”
“哦，这件事情倒是好办。可是胡大人，你为什么不找左大帅呢？那杨昌浚可是左大帅的爱将，你又是左大人的左膀右臂，你跟左大人说一句话，那杨昌浚还敢不重视？”
胡雪岩摇了摇头：“杨昌浚他是军人出身，对我这样的人虽然表面上恭敬，但是并不怎么看得上。要是我跟左大帅那边说话，他知道了肯定觉得我在说他坏话，查案子也会敷衍，尽可能地维持原判。那可就不好了。”
夏同善点了点头，然而他又笑了笑问道：“我猜你来找我，八成是文大人的主意，是不是？”
胡雪岩一愣：“哦，何以见得？”
“哎呦，文大人也是老滑头了。”夏同善感慨了一声接着说道：“胡大人，你我也是旧交了，你的为人我十分清楚。我现在在户部任职，也在皇上身边做事儿，虽然人红，但是权柄并不大。这样的事情你直接来找我，还开门见山求我帮忙，那肯定是觉得我能办了这件事情。但是我这职权又不再都察院之内，那么只能是有人告诉你我有关系，不然你不会让我乱插手，下不来台面。”
胡雪岩点了点头，说道：“夏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确实是文大人跟我说，您与都察院汪大人有交情。”
夏同善点了点头，笑道：“果然如此吧！也罢，你先回府上候着，我这就去找汪大人，跟他聊一聊。让他接到诉状之后，给杨俊昌去一封信，让他责办重审。可是胡大人，要是杨昌浚到时候还维持原判怎么办？”
胡雪岩叹了一口：“我就担心这样啊，现在杨乃武有冤是肯定的，他要是死要面子还维持原判，那我也没办法了。这是给他一个台阶，他要是不下去，那就只能让杨菊珍继续告御状，到时候可就真的麻烦夏大人上书圣上垂帘，我再让安公公给太后递话，请求三司会审了。”
夏同善一听有些吃惊：“你竟然还有安德海的门路？”夏同善对安德海自然是没什么善意的，自古以来宦官文官就是死对头。
胡雪岩点了点头：“让您笑话了。”
“这我哪里敢笑话啊。胡大人，我不瞒你说，在这京城里，那安德海比我还要吃得开。我陪着皇上，他陪着太后，但是太后说话比皇上还要管用。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既然有这边的门路，我直接上书给太后就成。只要你让他从中策应，这件事情准能成。”
胡雪岩起身拜谢：“那就多谢夏大人了。不过数不准这重审就能把事儿办了呢。”
“哎，我看难。”夏同善摇了摇头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