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围而歼之
楚楚的家装了四处摄像探头,一处是进门的门框上,一处是客厅的左角,一处在卧室进门处,另一处则装在阳台的一角。
劲夫已经完全掌握了她的生活习惯和作息时间。现在她没什么朋友,基本除了上课就是回家,清洁工隔天过来一次,打扫卫生,以及补充冰箱食物,时间固定,从不间断。
楚楚虽然依然是一付纨绔子弟的做派,却是个不则不扣的学霸。为了能顺利地在学院地住下了,劲夫也去注册了一门课,在教务处他了解到了楚楚的绩点很高,几乎年年都能拿到学校的最高奖学金,还是沃斯教授钦定的研究生人选。
她的家他都翻遍了,他也不知道他是要找到那包东西,然后再杀了她,在如心那里为自己争取一个生的机会,还是因为楚楚就像一颗嗞嗞叫嚣的炸弹,而他就想找到那根引钱。他不知道,他也从不问自己。
有一天劲夫的眉梢突然跳了一下,餐桌上已经摆放了近一个月的药瓶让他的心陡然漏了半拍。
第一天架上摄像头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它们,一瓶消炎药,一瓶退烧药,都是家里常备药,和桌上的小花瓶摆放在一起。他还看到了她几乎天天都吃,从没有间断。
他记得他还问过楚楚是不是最近不舒服,楚楚不以为然地说感冒了。第二次他又问怎么还没好,楚楚酡红着一张脸说拉肚子肠炎。就在前两天他还开着玩笑对楚楚说,你这小身体可不行呀,是林黛玉么,整天离不开药罐子。
可是昨天晚上,当他看着那个招标网站彻底死屏,其它几个论坛也相继被黑之后,他第一次合上电脑,走到窗前。、
楚楚的房间还是一片光亮,这样的灯光几乎要持续一夜,监控器里她正侧身躺在床上,长发瀑布一样铺盖在枕头一侧,起伏的身体曲线在薄被里若隐若现。
可是那不是楚楚,她又摸黑出去了。
她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原本恣意潇洒阳光般的校园生活,被暗流所激荡,她和他一样都在为生存活命而寻找机会。他的生存机会有可能在她身上,而她的呢,至少到现在劲夫还没有看到楚楚的生机在何处。
也许是自己的感慨良多触动了他心底的柔软,他看到那两个药瓶的摆放次序有些零乱,有一个还倒在那里,好象在桌上滚动了一段,勉强撑住才没有滚下桌面。
他想起晚饭后,她吃药时的情景。以前是在手心里小心地数着粒数,而这次则是大把地倒在手上,看都没看就倒进了嘴里,一口水直接送了下去。
望远镜里的她脸色潮红一片,额头还有丝丝的汗意。
他上网查了查,消炎药当然是身体里有了炎症,有炎症则容易发烧,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问题是看不出她的炎症在哪里,也许她有隐疾,他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她那样花一样年纪的女孩,什么样的隐疾能让她安心地只靠消炎药勉强维持。
他的心咯噔一声。
早上,劲夫赶到校医院。这些日子,楚楚也出校门,但大多在晚上,白天一般都一丝不苟地遵循着一个学生的作息时间,上课下课图书馆或者在那个孤立得能够藐视四方的假山坡上,一坐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不可能有机会去校外的医院。
校医院刚刚上班,接待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一听说是为杰德欧阳来拿药,就皱起眉头,不过旋即眉开眼笑,她的男朋友?把挂号条给他,去吧,杰德太瘦了,你要负责让她长胖点。
“还是老毛病么。”大夫没什么好脸色,“我早说过了,她得去医院看看,做一下深度检查,很危险的,她一定是受骗了,丰胸手术现在是一个很成熟的美容手术,怎么可能出现那样的后遗症。”
“什么情况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呢?”劲夫感觉内心深处一层一层冰窟般的寒意正从里往外地扩散。
“可能是假体出现了排异,虽然说适应一段时间可能会逐渐被身体接受,但也可能会越来越糟。你可以摸摸感觉一下,所以不能光依赖消炎药。现在的姑娘是怎么了,为了美不要命了么?”
学校去年表彰会的照片还挂在学校走廊的外面,上面有一幅楚楚的照片,衣服很贴身,曲线毕露,尤其胸部像起伏的山丘,充满了令人渴望的美。
他早想过了,那包东西只可能藏在外面,她现在几乎没有一个可信赖的人,不可能把任何线索托付出去,或者托付给一个没有十成把握的人,那么连接外面那个地方的引擎只有在她身上。一旦她死于非命,警方只要稍做检查就会发现她身体的端倪。
劲夫的脸上两行清泪潸然落下。楚楚真的如她所说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完全准备。
他在长椅上坐了很久,这里是他和如心见面的地方。如心是金门大学的博士生,而他坐的椅子是学生们午休时常常光顾的地方,临近湖边的一颗硕大的柳树下,既自然又隐蔽。
“你去医院了?”如心的声音依然带着魅惑,和她朴素得有些呆板的穿着打扮很不相符。
劲夫原本空洞的心陡地一紧,他知道如心的人一定在后面盯着他,却没想到盯得这么紧,他不知道晚上他辗转出去办的那些事情是不是也在她的眼皮底下,这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惊慌失措。
“是呀。”他随口答道。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楚楚不去正规医院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对处方药管得很严,估计她连医院都不会去。他小心地收敛着自己的情绪。
“可为什么没有查到你的名字?”她毫不忌讳。
“因为我不是正式学生,和预约的护士腻味了下,她给通融了下。”
“你还挺有魅力。“
“美国人没那么多事,挺好讲话的。”
“哼。”她哼了一声,没做表示。
“怎么样了。”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坐在这里问他。
“要是这么简单,你何必问我,你的人不是天天死守在她身边么。”
“他们是谁,你是谁,你是斯坦福的高材生,楚楚那个丫头可不是他们能对付的,她一个心眼就能把他们绕晕。”
“是么,那你太抬举我了。我也没什么发现。”
她长叹一句,并无半分责怪。“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你住的那个地方我也曾派两个手下在那里蹲守了一个月,每天流水帐汇报一大篇,我也没分析出个什么结果。我是学化学分析的,任何事情的方法论经验书本知识都是妄谈,关键性的要素就是分析者要有一颗灵动的心,擅于抓住标把。我在这方面并无天赋,所以成不了化学家。他们天天汇报的就是几点吃饭,几点睡觉,几点喝水,几点吃药……”她的语气拖延了一秒,像水流在坎上停顿片刻。
劲夫的心骤然提了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并贴向裤袋里的匕首。
“毫无意义。”她又叹口气。“楚楚的命运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死,让世界或者只是中国来场不小的动荡,或者是活着,让上面的很多人寝食难安,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最大。”
他没说话。没有人能忍受长久的折磨,到了一定的度上,大部分人会选择一个痛快。动荡有很多解决的办法,而隐疾不治的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他又想到了楚楚的秘密。这秘密就在他的嘴边,他不由地抿紧了嘴唇,生怕它会自己溜出去。
“她只有死路一条,不可能有什么其它的可能性。我们说说你吧。”她侧过头。厚重的头帘连眼眉也遮得严严实实,眸光只能从发丝间稳约透露出来。
他没回头。
“追杀你的人已经找到了你住的地方,也许正在你的家里等着你。”
劲夫只觉得耳根热了一下,心里连涟漪都没起。
“迟早会来。”他苦笑一声。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好自为之吧。”
离开的如心眉头一直没有打开,他了解她此刻的状态,正是窗户纸被捅破的前一刻那模糊的茫然,这种茫然不可能持续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
今天他有课,原本他并没有想去上,他看看表,时间恰恰好,他小跑着进了教室, 阶梯教室很大,散坐着三十多个学生。他坐在靠近后门的位置,过道的情况一目了然,尾巴在过道溜达了约十分钟就离开了,他偷偷地溜了出去。
校医院是一幢老式楼房,沧桑古朴,爬满了绿腾。劲夫从后门走了进去,病人不多,护士和医生都懒洋洋的。那个叫汉斯的医生没有在诊室里,其它几个诊室也是空无一人。
他默想片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在这样的医院的医生都不会有什么前途, 自然以舒适自在为已任。他直接轻敲了下诊室旁边的休息室,开门的正是汉斯。
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侧身把他放了进去。
他在抽大麻,而且并不想回避什么,而是带着挑衅的目光在他面前有条不紊操作着。
“找我什么事情,是为了杰德的事情么?”
“杰德什么事情?”劲夫一惊。
“你来问我?”他笑起来。“说吧。”他漂亮的蓝眼睛被贪婪染得失了原本的色泽。
劲夫一时失言。他原计划想劝汉斯离开,离得越远越好。如心的猜测就如同今天早上他的猜想,没有汉斯的一席话就只能是猜测,可汉斯似乎早就料到了什么,正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上勾。
抽完大麻的汉斯脸上充满了一种满足和放松,他又拿出一小包白色粉沫状的东西,倒了一点点在锡纸上, 拿着吸管吸了起来。
“那个妞可是个有钱人,她的胸部手术做得非常糟糕,任何一个美容医院再拙略都不可能是那种程度。直说吧,那里面有东西。”
劲夫原本坐在他对面,此刻一步迈上去匕首已经顶到了他的喉管处。
汉斯依然保持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刚吸食完毒品的身体软得像根面条。
“你能保持沉默么?”劲夫的声音透着绝然,他沉声立呵。
“我不能。”
“给你钱。”
“总有比你给的更多的。”
“你这是找死。”
“你敢么。”
棒棒棒,响起了敲门声。“汉斯医生,杰德欧阳的哥哥来给他拿药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么快。劲夫的心头像滚过热油般刺啦一声炸开了。
“杀了我吧。”他说。抓住劲夫的手。
劲夫惊恐地往后退半步,匕首却依然死死地顶住汉斯。
“杀了我一了百了。”他松开了他的手,眼神狂热。
“别逼我,你以为我不敢。”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劲夫示意了一下,“知道了,让他等一下。”他极不耐烦。
“你让我怎么做,你需要什么?”劲夫急切地问。“才能保持沉默。”
“杀了我。”他还是那句话,并笑着伸手拿起旁边用来当工具用的一把手术刀抵在自己的脖颈处,“一了百了。”他碧色的眼珠孕满嘲弄和不屑。
“成全你。”劲夫怒吼一声,在他的手肘处猛地一推,手术刀应声扎进脖梗,大股的血就如同开闸的洪流喷射而出。
他笑了,很是邪恶,但很快,那邪恶就被定格。
劲夫有些蒙,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他异常清醒地处理了一下自己留下的可能的印记。那具已经夫去了生命体征只能被称之为尸体的躯体扭曲地歪靠在沙发上,满目狰狞。他悄悄打开门,走过汉斯的诊室时,他瞟了一眼背对着他的男人, 正是如心身边的那个叫阿了的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