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千算万算算成愚夫

苏雷转回时，又在梅竹处歇了一夜。唏嘘不已的谈起恨事说：“梅子，我本来想原谅她算了，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当时心里还在犹豫你，想又一次要对不住你了。不曾想她是鸭子死了嘴巴硬，死不认错。嗨！那两个小东西还不认我这个爹。”

梅竹宽慰说：“雷哥，你别为我想，我倒无所谓，横竖都能过。你走后，我就突然感到一种失落，迷茫。不错，我是想得到你，这是我多年的梦。可我又觉得自己扮演了一个很不光彩的角色，我为什么要乘人之危见缝插针呢？你们一家子能团圆不是挺好的吗？唉！爱情这东西太叫人神魂颠倒了，我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真的，稀里糊涂的。”当夜，梅竹把两个孩子哄着了，情不自禁地又和苏雷稀里糊涂的神魂颠倒了一回。

第二天，苏雷来到萧云的厂里，向劳动人事处递交了萧云的辞职报告。杜金凤接待了苏雷，她匆匆扫过一眼辞职书，严肃的说：“辞职？厂里不可能批。她是干部，人事关系归党委组织部管。再说厂里不能白培养她。就这么两行字三言两语的把工作辞了？总得有理由吧？”

苏雷很讨厌官腔，不卑不亢的说：“批不批是你们的权力，我们不过是履行一道程序。理由么，其实很充分，流云易散，法水为上。老子说‘上善若水’，云化作水，此乃大善。”

那时的干部多为工农出身，文化水平低，杜金凤不知所云，疑惑地看着苏雷问：“你是她什么人？萧云怎么不亲自来？”“我是她哥。她身在虚无飘渺峰，做了人间大士，所以不能亲来。好了，杜处长，我来只履行手续，不索取答案。对不起，打扰您了。那就麻烦杜处长把辞呈转交组织部门，具体程序怎样走，我也不懂。谢谢您了。”苏雷拱手作揖，转身离去。

苏雷一路打听着找到龚心如的工作车间，龚心如从车间里跑出来，高兴的喊： “哟！是雷哥。”苏雷笑而作答：“哎呀！弟妹。我真该嫉妒建国兄弟了，找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好福气！”龚心如笑着说：“雷哥，讽刺我？迎春姐那才叫漂亮呢！应该说，找建国哥才是我的福气。”

两人出了厂大门，往宿舍走去。龚心如问：“云姐调动是不是办好了？她来信要我把她的东西收拾好，等你来取。”看来萧云并没有把出家的事告诉她，苏雷顺其自然的说：“是调好了，换到公益岗位上去了。”从口语里是分不出“公益”与“工艺”的区别，龚心如说：“她是学医的，怎么去搞工艺了？是不是调到保密单位？来信也没落地址。”

苏雷诡异地笑着说：“不是保密单位，是神秘单位。”龚心如说：“什么神秘单位？我能不能去看她？三月没见了，说真的，好想她。”苏雷转而问：“建国还好吧？打我出来还没见过他。”龚心如连贬带夸的说：“他忙，最近排了新戏，《唐知县审诰命》，演主角。一个不起眼的丑角，总算有了露脸的机会，可卖劲呢！前天首演，特意接我和我妈去看戏。戏演得不错，反响相当热烈。”苏雷说：“好！文艺的春天带来文艺的复兴，建国总算有了用武之地，我衷心祝福他，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到了宿舍，龚心如上下跑了两趟，把行李和衣箱搬下来，喘着气说：“还有一些零敲碎打的东西，不好拿。”苏雷说：“那些东西就甩给你吧。她特意交代，主要是把她有用的书带走。”龚心如说：“我要它们也无用，我在这里也呆不长。建国正在想办法把我调过去，也是文化单位，到图书馆做管理员。说真的，两人长期两地分居不是个事，每个月都要往他那里跑两趟，烦死了！”

苏雷开玩笑说：“别烦。你去了，建国还不快活死。”又颇有感触的说：“也是，两地分居容易出问题。希望你们早点调一起。弟妹，我走了啊。五一放假和建国一起回去。”

龚心如心里本来有点恼，恼那句“两地分居容易出问题”，她疑心苏雷说话是有所指。其实苏雷还不知龚心如的那段痛楚的风流史，萧云对朋友很真诚，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过了一会，龚心如说：“节假日他算没空。对了，雷哥，能把云姐的通讯地址告诉我吗？”苏雷说：“具体地址连我也不清楚。”龚心如客气的说：“雷哥，等吃了饭再走。”苏雷说：“不了！我晓得，你单身，不方便。”苏雷扛了行李，提了衣箱走了。

性格决定命运。苏雷文顺阶张建国三兄弟用各自不同的性格，诠释了这句话的哲理性。事物有时总是向反方向发展。本来建国和龚心如的爱情，带着先天不足，最具悲情色彩，可偏偏建国用豁达的个性，小花脸的丑角艺术，把悲情戏表演成轻喜剧。苏雷和迎春的爱情如诗如歌，苏雷有着正人君子的堂堂脸谱，可他非但没把一场人间正剧表演的荡气回肠，反而演成了人生闹剧。文顺阶和萧云的爱情可以说是美轮美奂，他在精心设计每一场剧情，却因他蹩脚的表演，硬是把一出好戏给演砸了。一错再错，错失良妻的岂止苏雷，步步算计，文顺阶最终算计了自己。

苏雷前脚离开，蚊子后脚跟来。他并不知道苏雷来过，他也是为萧云而来，不过他是来办离婚手续的。柳雅怀孕了，他被绑上了另一辆婚姻的马车。精于为人生轨道设计路线的蚊子，这次由别人来为他设计人生轨迹了。千里之外的萧云替他运筹于帷幄之中，寄来一封离婚协议书。协议书写得很俏皮：

当事人萧云（女）与文顺阶于七五年十月结婚，婚后两人感情尚可。因文顺阶独居上海，不服水土，偶染香疾。云不惯其香，难以适从，故决意离，文亦同意。双方协议如下：

１：双方无家又无产，故无家产纠纷。

２：双方无儿也无女，故无儿女纠葛。

３：此协议双方签字即可生效。

蚊子看了离婚协议哭笑不得。柳雅倒是如获至宝，高兴的说：“侬赶紧签字呀！犹豫啥子嘛？舍不得伊呀？”气得蚊子转弯抹角骂她：“你真是个十二点六十一分！”柳雅一想不对，“咦！小赤佬，侬骂我十三点呀？”蚊子冷笑说：“我没骂你啊，我说的是十二点六十一分，是你硬往十三点上靠。”

柳雅脸都气紫了，“侬以为我不会算术？吔！侬骂我是十三点零一分，超过十三点？”蚊子讥讽说：“你不就是个超级十三点！你以为这是法律文书，签字即生效？我还得去婚姻登记机关办理离婚证。去了，人家还不一定就办，他们还要调解，还得双方一起去才行。”柳雅来了醋意，“侬跟她一起去呀？”蚊子烦躁地瞥了她一眼说：“我和她去离婚你还吃醋？她没你脸厚，肯定不会跟我去。”

蚊子敲了敲杜金凤的家门，杜金凤开门让蚊子进去。“杜阿姨……”蚊子刚一开口，杜金凤就打断了他的话：“小文，你怎么搞的？如果萧云要往上海调，我们肯定会放，她也用不着辞职呀？”蚊子垂头丧气的坐下，叹气说：“阿姨，不瞒您说，我和萧云的婚姻走到了尽头。”杜金凤坐下，不解地看着蚊子说：“是她甩了你？难怪今天有个男的来，说是她哥，递了封辞职报告。那男人没你帅气，不过看去很酷，说话却文绉绉的。”

蚊子说：“那人的确是她哥。杜阿姨，萧云出家当了尼姑。你说，我咋办？准得再找一个吧？再婚，必须跟她离婚，可她又不愿意亲自来办离婚手续。”杜金凤打住了蚊子的话说：“哎哎，小文，你慢说。萧云怎么出家了？”蚊子遮掩说：“一时想不开呗。”

杜金凤审视着蚊子说：“小文，你不跟阿姨说实话。萧云的为人我很清楚，说实话，职工医院的几个领导对她反映都相当好。她怎么会轻易出家呢？八成是因为你的错，像你这样的帅哥，是不是……”

蚊子方坦诚说：“的确是我的错。阿姨，这个问题我们跳过去不谈好吗？我现在是火烧眉毛眼前急。跟我好的那个女的怀孕了，她又不肯打胎，逼着我和她结婚。萧云出家当了尼姑，又不肯再理会世俗问题。尽管萧云写了离婚协议，可登记离婚必须要双方亲自到场，还得有单位出具证明。所以我想请阿姨帮个忙，给开个证明。”

杜金凤推脱说：“这个证明不由我开，你得找她们院办。”蚊子急了，求情说：“杜阿姨，求你帮个忙。没有萧云本人来，医院怎么会开证明？”杜金凤说：“那只有叫萧云亲自来了。不过，小文，我倒劝你不要草率离婚，夫妻还是结发的好。”蚊子一副哭腔说：“阿姨，我也不想和萧云离，我现在骑虎难下。”杜金凤看着蚊子窘迫的样子打趣说：“是骑狮难下吧？既是河东吼，你干嘛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