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份礼物
门铃响了,我正要去开门,爱米莉连忙跟我摇手。
“怎么啦?”我不解地问。
“你记住,在美国有人按你门铃,千万别随便开门。除非你能确定门外是你要见的人。”
“为什么?”
“为了安全。在美国,从幼儿园就开始教了,会按你门铃的多数就是三种人,传教的、送快递的和不怀好意的陌生人。不管是谁都别开门,这里几乎家家养狗,除了喜欢也是为了安全。”爱米莉走到窗口往外看。
“那熟人呢?”
“熟人找你必定会先跟你电话联系好。不会不打电话就找上门来的。”
“对哦。”
“果然是送快递的,那人走了。”爱米莉打开大门,一个包裹就放在屋前的门廊下。
“他就这样走了?不用我们签名吗?”我记得在国内,快递不是都要收件人签了名才把东西交给签收人的嘛。
“是丽娜阿姨的货到了。”爱米莉看着收件人的名字,又听到我问她,便回答我说:“不用啊。我们这儿的快递都是放在人家家门口的,有些快递员会按个门铃通知一声,有些门铃都不按的,放下就走啦。”
“那不会被偷吗?”我把包裹放进丽娜的房间。
“没听说过,很少有吧。快递包裹都是放到院子里面的,不相干的人都不会进院子。因为在美国,你不能随便踏入别人家的院子,那是别人的领地。除非人家邀请你,否则你就是非法入侵者,屋主人会先发出警告驱逐你,如果你不听警告,他就可以对你开枪。”
“......”我吃惊地看着爱米莉。
“真的,他是合法。”爱米莉补充了一句。
“那你怎么区分来的人是什么人呢?”
“快递员会开着快递公司的车,身穿制服手里拿着快件。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家三天两头有快递,我们白天也不会总开着院门了。传教的人都是附近教堂的,一般在周五会有那么一群人,两人一组向周围的居民传教,几乎每次都是那几个人,脸都看熟了。反正我们也不信教,不用开门。至于陌生人,我到现在也没见过。不过,要是真来了,千万别开门立刻报警。”
“这家里......有枪吗?”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没有。”
“杰妮阿姨安全意识这么强烈,她没有买枪?”
“没有。”
下午,杰妮来接我们去舞蹈学校。爱米莉粘粘糊糊地非要陪她妈妈回办公室,我径自走进了芭蕾舞教室。
可是,这次教室里是一群成人学员正围坐在地上,老师换成了一位满头白发的女人。她身穿黑色的芭蕾舞裙正随着《天鹅湖》的曲乐翩翩起舞,那舞姿优美已到极致让人能看到浑然忘我。她美极了,虽然眼角有些许细纹,一头整整齐齐梳到脑后绾成发髻的白发,让她有一种时光沉淀后独特的魅力。她轻盈而又充满力量完全没有一点老人的样子。
“你猜她多大?”爱米莉站在我身后突然发问。
“看不出来,她多大啦?”
“68岁,她8岁开始学芭蕾,到现在已经跳了整整60年了。她是我们学校的活招牌。”
我惊呆了,我的外婆也是68岁。
“她的名字就是“巴莱”。她是个法裔,她说她就是为芭蕾而生的。”
“我能在这儿看她跳舞吗?”
“好吧,我跟露西阿姨就在隔壁班。”
爱米莉一走,我立刻拿出我的绘图本......
这堂课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学员们早就注意到我了。下课时,纷纷围了过来。她们都非常热情友善,看到我画的画,她们还兴奋地赞美、拥抱我。
巴莱老师过来象赶天鹅似的,把学员们赶出了教室。我也想走却被她叫住了。
她看着我的画稿,微笑地说:“你是露西的女儿,对吗?”
“是的,我叫珊妮。”
“你画画很有天赋。”她不跳舞时也优雅得让人有点自惭形秽。
“你妈妈是位难得的舞者,我看你的灵性更甚于她。你现在学芭蕾是晚了些,不过,你还是可以学,芭蕾能让你变得更优雅。”她抬起我的手,带着我走到教室中间,嘴里哼着曲乐,引导我摆弄出芭蕾的舞姿。
我被她引领着舞动、旋转,眼光滑过处,看见有人站在门口用手机拍我们。我站定看去,是丹尼和多罗茜。
“对不起,你们跳得太美了。”丹尼见我们发现了他,忙表示歉意。
“你怎么来了?”我有点奇怪地问道。
“我送多罗茜来上课。”
“好了,下节课的时间快到了,我也该走了。珊妮,很高兴认识你。”巴莱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离开了。
“她好像......很喜欢你。”丹尼看着她的背影跟我说。
“是吗?她和我外婆一样大,你真应该早点来,能看到她跳舞,她跳得太美了。”我还沉浸在她的舞蹈中。
“不是,我是说她......”丹尼犹豫了一下,“算了,反正我也说不好。她是很美。”
我觉得丹尼说话有点怪怪的,也没去多想。
“丹尼、多罗茜。”杰妮和我妈还有爱米莉进了教室。
“嗨,你们好! 露西,这是我叔叔昨天特地去帮您买的,希望能合您心意。”丹尼从进来手里就拎着一个很华贵的礼品袋子,原来是给我妈的礼物。
爱米莉对我挑了两下眉毛。
“这是什么?”我妈没有接,只是问了一句。
“是“爱马仕”的丝巾和同款的包。您原来的那条丝巾,现在好像真的买不到了,我叔叔昨天找了不少地方也没找到,所以就给您买了这个最新款的。”
“丹尼,你帮我谢谢你叔叔。不过,这个我不能收。”
我深深地看了爱米莉一眼,她一撇嘴又看向丹尼。
丹尼笑着说:“露西,这份礼物哪,一是感谢您教多罗茜跳舞,二是前天害您损失了心爱的丝巾,我叔叔心里很过意不去。他亲自千挑万选给您买的,您不收太对不起他一番好意了。”
“那就替我谢谢他的好意了。”我妈还是态度坚决。
“露西,您别怪我叔叔今天没亲自来送这份礼物,昨天他为买了礼物都耽误了一个重要的会议,今天在恶补哪。另外,我叔叔还特别关心珊妮刚来美国,您又这么忙,不知道她的移民手续办好了没有,我们公司有专门的律师,对办理移民手续很专业的,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是吗?这两天我们倒是在为这事发愁哪。珊妮和我们家爱米莉情况不一样,这移民程序也复杂,我们这也是刚打听好,正要递交申请哪,心里也没底。如果能有个专业的律师帮忙那是最好了。”我妈倒是没说话,杰妮在一旁接茬儿了。
“那晚上我叔叔会约那位律师吃个饭,你们也要一起来,有什么细节要跟律师说清楚,他办起来也方便。”
杰妮看看我妈,“好啊,露西今天这是最后一堂课了。”
“那好极了,我去安排一下,一会儿来接你们。”说着,丹尼把手里的礼袋交到杰妮手里,然后匆忙出去了。
“这孩子办事能力很强啊。珊妮、爱米莉,你们可要好好学着点。”杰妮赞许道。
爱米莉对我抿嘴一笑。
“你要给我办移民?”我问我妈,她都没跟我说过这事。
“是啊。你都来了美国了,当然要办啦。”
“可是......”我心里隐约有些不愿意,却不知道怎么说。想想人在美国了,是不是没有身份诸事不便。
杰妮看出我的心事,“是不是不想换国籍啊?你们小孩子真是不懂事啊。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是先给你办个绿卡,你在这里生活学习就都没问题了,不会取消你中国国籍的。来这儿的人都是这样,拿双国籍享受两份福利。”
小学员们都陆续到齐了,杰妮把礼袋交给我妈,我妈还不接。
“你收的,归你了。”我妈任性地说。
杰妮把礼袋塞进我妈手里,“别闹,我看这人不错,就先他了。下了课赶紧准备好资料,一会儿见律师别给人脸色看啊。”
她说完离开了教室,这一堂是多罗茜的幼儿初级课。我和爱米莉到教室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我画我的画,她上她的Facebook。
“你的暑假作业都做完啦?”来了几天了,没见她做作业。
“放假哪来的作业?”她头也不抬地反问。
“暑假作业。”我强调了一下。
“对了,听说大陆的孩子作业成堆,放假还要做作业。我们这里没有,放假就是玩的,没作业。”
“嗨,请问谁是露西?有她的包裹。”一个帅气的黑人男生拿着一个包裹进来。
“她在上课哪,我来给她吧。”爱米莉接下了包裹。
“谢谢。”他侧过头看了看我的画,露出令人愉快的笑容说:“你画得真好,你是个画家吗?”
“不,我不是。”被他说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你以后会是的。再见!”他对我们挥了挥手走了。
下课后,我妈出来接了爱米莉交给她的包裹。看了看,发现没有快递单,便问道“谁送来的?”
“一个黑人男生。”爱米莉说。
我妈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层礼品纸包着一个精美的蓝丝绒盒子。我妈打开盒子后眼睛都亮了,惊喜得象看到了什么珍宝。
我和爱米莉好奇地探头看去,盒子里满是新鲜的玫瑰花瓣,衬托着一条被折叠成花朵状的丝巾。我妈拿起丝巾一抖开,我才发现这条丝巾和她损坏的那条一模一样。
爱米莉也惊奇道:“这条丝巾哪来的?”
她立刻去翻那个盒子,果然,在花瓣里还埋着一张照片,上面赫然是“David’s”餐厅在夕阳下的美景。
在照片的背面还用中文写着一句话, “我在等你。” 居然还是花体字。
我妈接过照片禁不住满脸得意的笑容。
“你会去吗?”我问她。
她看了我一眼,说:“不会。”然后,把丝巾和照片重新放回盒子里仔细地盖上盖子抱走了。
过了一会儿,杰森和丹尼一起来接我们。丹尼看到多罗茜的头发乱了,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梳子帮她梳头还编了很漂亮的辫子,看起来手法娴熟。
“丹尼,你这辫子编得真漂亮,给我也编一个吧。”爱米莉乘机要求道。
丹尼自然不会拒绝,他帮爱米莉梳头时,还瞄了我的辫子几眼,我别过头去当没看见。
我们约了律师来到一家看起来很豪华食物也很好吃的法式餐厅里吃饭。爱米莉也跟过来凑热闹,丹尼很体贴地为她多点了几份食物,让她有点心花怒放。
我妈可能今天心情特别好,对杰森也表现得很热情。一场饭局就在愉快的气氛中进行着。
移民程序我并不太关心,反正那位律师说得很复杂的样子让我妈一惊一乍的。杰森不停地安抚我妈,和律师商讨方法,最后又说没什么大问题。
晚餐结束后,我妈答应杰森周末去看他们的音乐会,之后还有好莱坞、迪斯尼的游玩计划。
直到晚上回到房间,爱米莉才迫不及待地钩着我的脖子说:“怎么样,服不服?”
“什么服不服啊?”我推开她问。
“我跟你说过的,三天之内,这个杰森一定会有行动的。我说得对不对?”她还真急了。
“对。”我敷衍着。
“那你服不服啊?”她摇得我头都快晕了。
“服,服,我心服口服。”我把她从脖子上拉下来,“快点洗澡吧。”
“先等一下。”她扑到自己的背包前,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取出一个手机。我一看,竟是先前杰森给我又被我偷偷放在他车里的那个。
“这个手机怎么在你这儿?”我问她。
“这个是丹尼今天给我的,你那个,他放进你的背包里了。”
我连忙打开我的背包,果然,里面放着一个同样的盒子。
睡觉前,杰妮又过来粘糊。发现了爱米莉的新手机,便问她。
爱米莉解释说:“杰森送了我和珊妮一人一个样品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贪玩手机耽误学习的,我保证。”
“你知道就好,别让我失望啊。妈咪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如果你让我失望了,我的心都会疼死的。”
“哦,妈咪,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我爱你,我爱你都爱得痴迷了。”
“心肝......”
我先出去透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