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条500美元的丝巾

“珊妮, 起床啦,起床啦。”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又压又叫地吵醒了。睁眼一看,爱米莉正骑在我身上,一边捏我的耳垂,一边闭着眼睛磨牙。这动作是她小时候就有的毛病,不过,只针对她最亲近的人,她自己的外婆还有我。

“你这毛病怎么还没改啊?”我笑着由她捏,虽然有点疼,可让我想起小时候我俩在一起时的情景。尤其是睡觉的时候,天天都要被她捏耳垂才能哄她睡着。

“嘿嘿,我也不知道,我这毛病来了美国后已经改了。可是这几天看到你,我又渐渐发作了,一直手痒痒的。刚才看你熟睡的样子,终于控制不住了。”

“哦,我还以为你一直捏你妈的耳垂哪。”

“没有,妈咪一直都让我一个人睡,我没人可以捏,渐渐的也就忘了。”

“哦,那你现在捏得差不多吧?几点啦?”我看向窗外蓝天白云阳光普照的,几支红艳艳的三叶梅错落地伸展在窗前有一种惊艳的画风。

“7点。快起来吧。杰森10点钟来接我们去海滩,这之前我们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快点。”是啊,昨晚杰妮阿姨说过要我们打扫完卫生才能出去。

等我们梳洗好下楼,大人们已经开始吃早餐了。

“露西阿姨早、丽娜阿姨早、妈咪早。”爱米莉抱着杰妮阿姨的脖子在她脸上乱亲。被她一把拉过坐到身边的位子上。

“好了,好了,亲一下就可以了,那这么亲的。”杰妮阿姨笑着说,“呶,我给你都涂好了,快吃吧。”她把一杯牛奶和一盘做好的三明治放在爱米莉面前。

“谢谢妈咪。”

“杰妮阿姨早、丽娜阿姨早。”

我叫过人后就近坐到丽娜阿姨旁边。刚想拿面前的麦片却被我妈阻止了。

“小浓啊,过来。你的早餐在这里。”我妈向我招手。

“小浓是不是想吃麦片啊,我给你倒碗牛奶泡着吃吧。”丽娜阿姨立刻起身去拿冰箱里的牛奶。

“丽娜,不用。我蒸了她最喜欢的小笼包子。”

“可以一起吃的嘛。”丽娜还是倒了碗牛奶给我。

“谢谢丽娜阿姨。”我接过牛奶加了些麦片坐到我妈身边。

从桌上食物的摆放,我有点看明白了。三家人虽坐在一张桌子上,但各自吃自己的食物。

“小浓,这两天睡得好吗?有没有倒时差?”杰妮阿姨问我。

“没有,我睡得挺好的。”这才发现我好像确实没有倒时差的问题啊。

“到底是年轻,我还担心你因为时差的关系会睡不着哪。”杰妮阿姨跟我说着话,就一杯蔬果汁加一片面包算是早餐结束了。“那你们今天玩得开心点,我走了。再见。”

“再见。”

“露西啊,你今天准备了几身衣服啊?”丽娜阿姨问我妈。

“我今天第一次跟人家出去玩,还是参加公司聚会,那么多人一起,哪能不停地换衣服,我就穿那件新买的纱裙好了。”

“唔,那件好。那再配你那条“爱马仕”的丝巾就更出彩了,海边风大拍照效果好。”

“你想好了吗?你今天穿什么?”

“还没哪。有你在的地方,我穿什么都无所谓啦。”丽娜笑嘻嘻地说。

我妈笑着白了她一眼,“我昨天去拍照帮你带了条裙子回来很适合去海边的,我放在你沙发上了,就穿那件吧。”

“真的?我去看看。”

我妈又把最后一个小笼夹到我碗里。“小浓啊,快点吃好了,我帮你挑身适合在海边拍照的衣服。”

“不用了,我不喜欢拍照。随便穿就好了。”我是真的不喜欢拍照。

“珊妮,你别扫兴好吧,女生哪有不爱拍照的。你一定要穿得美美的,和我一起多拍点照片。我还要发图哪。”爱米莉还真是会起哄啊。

“发什么图?”

“我的微信、Facebook。”

听她这么说,我更不想拍照了。

“好了,大家今天动作都快点。小浓和爱米莉收拾院子,我和丽娜收拾屋子。争取在9点之前打扫完毕,我们还需要一个小时洗澡换衣服。”我妈积极地分配工作,大家各自准备。

“噢,小浓啊,你来一下。”我妈又叫住我。

我妈打开冰箱,“这两天我一直都没空跟你说一下,我们住的这房子是杰妮的,我们俩和你丽娜阿姨都是寄住的客人。大家虽然住在一起,但是生活上都是独立的。这冰箱里的冷冻柜和冷藏柜都有三格,最上面一格的食物都是杰妮的,中间格子里都是我们的,最下一格是丽娜的。如果我不在家,你自己做吃的,可别拿错了。这个厨柜里的锅碗和佐料是我们的。”

“好,我知道了。”

“另外,这家里有些规矩一定要遵守。第一:这家里一定要保持干净整洁,东西不能乱放。这里所有的东西不管是谁的都要分门别类按大小或有效期在固定的地方放置,东西拿出来用过后都要擦洗干净放回原来的地方,商标朝外放。”我妈带我参观了一下所有厨柜储物间客厅里各物品的摆放。昨天和爱米莉一起打扫时我就发现这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干净整洁得象个陈列馆。厕所、浴室每天都要用清洗液洗刷后再用酒精擦拭,大理石的地板要用三块不同的布擦三遍。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抹布,所以家里一共有28块不同颜色的抹布。用过后有一个小洗衣机专门清洗,还带消毒烘干,然后要一块块卷叠好码放在一个筐里。

“第二:加州缺水严重,大家都尽可能地节约用水。政府下了“限水令”,每家每户根据人数和不同的用水情况限定了的用水量。超额用水会被罚款的,所以洗东西的水流开到一半就可以。洗澡的话,速度要快,尽量控制在10分钟内,不能再象以前那样慢腾腾了。”

“好,我知道了。”

“还有就是,吃东西只能在厨房或餐厅,不能拿到别的地方,更不能拿上楼尤其是房间。吃好了赶紧收拾干净。”

“好。”

“还有很多细节的地方我再慢慢教你,住在别人家里不比自己家随心所欲的。”

“我知道了,要是没别的,那我做事去了。”

“好,去吧。”

花园里丽娜在清洗泰迪的小屋,爱米莉在捞游泳池里的落叶。泰迪在一棵石榴树下紧盯着什么,原来树上有只小松鼠正探长着身子咬一个火红的石榴。泰迪一阵狂吠,那松鼠吓得扔下石榴跳上更高的枝杈。石榴落下时差点砸到泰迪,吓得它马上逃到丽娜身边,。松鼠在枝头上也紧盯着泰迪,还象钟摆一样左右摇动着尾巴,这是在示威吗?丽娜和爱米莉显然早已见怪不怪了,丽娜还拍着泰迪的头笑话它,“你有点出息行嘛,输给一只松鼠。”。

4个人一起做事就是快,一会儿就打扫好了。

杰森他们来得早了些,等我们的女主角换好装如女神降临一般下楼来也着实惊艳了他们一场,丽娜阿姨穿了身青色的纱裙细细地化了妆看起来也漂亮了不少。杰森拉过我妈的手挽在胳膊上,丹尼也有样学样对丽娜抬起胳膊,丽娜挺欣喜地挽住他。剩下我和爱米莉一人牵着多罗茜,一人牵着泰迪。

“露西,你好!”当我们走出大门后,马路对面有一位白人男子用中文向我妈打招呼。

“你好!凯文。”我妈向他挥手致意。

“海豹爸爸。”爱米莉也向他挥舞着双臂,

“爱米莉、丽娜,你们好!你们今天真漂亮。”凯文说。

“谢谢!”

海豹爸爸? 是绰号吗? 爱米莉是这样叫那个凯文的。不过看他穿着一身黑色背心和沙滩裤,橄榄形的身材特别高大肥硕,从脖子以下看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不规则排列的纹身,一头淡金色的长发梳到脑后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到腰际,嘴唇上边那两丛淡金色的胡子特别浓密,配上一双细长的眼睛,那形象的确象极了......

丹尼打开车门引我们上了车,然后坐到驾驶座上。

杰森递给我一个盒子。“珊妮,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手机,你们年轻人现在是不是都喜欢这个牌子的?这是最新款。”

“杰森,你买这个干嘛,小孩子不能用这么好的手机,功能太多了会让他们沉迷网络影响学习的。”

“啊呀,你这叫什么话。我们珊妮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她已经16岁了又是刚到这里,这出个门不管是为了安全也好为了社交方便也好都需要个手机,再说了沉不沉迷网络跟手机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这个手机也不是我花钱买的,我朋友就是卖这个的,给了我几个样品机。呶,丹尼用的那个也是,这个你如果不要我也没用,白躺在抽屉里。”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啦。”我妈接过盒子转交给我。

我也只好说:“谢谢杰森叔叔。”

“来来来,我们帮你拆开看看。哇,好棒啊!”爱米莉和多罗茜已经迫不及待地帮我拆了。她们俩个好像挺投缘的。

“不用谢,你能喜欢就好。也怪我没想到,我应该再拿一个给爱米莉。下次吧,下次我一定记得给你拿一个来。”

“真的?谢谢杰森叔叔。”爱米莉一贯乖巧讨喜。

这个海滩非常大也很漂亮,和我以前看过的美剧里的海滩一样。碧海蓝天金沙滩,鸥飞帆影人休闲。海滩上人人身穿泳衣,或晒日光浴,或玩游戏,或下海冲浪游泳。人虽多但不拥挤,三五成群的,很多都是举家出游。

我们下了车远远地就看到海滩上有一角聚集的人数最多,还有十几张相拼的桌子上摆放着鲜花和丰盛的食物,旁边还搬过来好几个烧烤炉,看到我们立刻有几个人迎了过来。

杰森也一路忙着帮我们介绍。

“西蒙呢?”杰森问身边的人。

“哦,在那儿哪。”那人指向另一边一个正在充气球的男人,他身边围了好几个孩子催着他要气球,害他有点应接不暇。

“西蒙。”杰森向他挥着手叫道。

“哎,杰森。”他立刻把手里的充气筒交给旁边正在摆放乐器的人跑了过来。

“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的好兄弟西蒙。当年就他跟着我来到美国,我们俩白手起家做到现在这样,公司里上上下下都是他在帮我撑着,要是没有他我肯定没法象现在这样过舒服日子。”杰森拍着西蒙的后背,又跟他介绍我们。

爱米莉不露痕迹地躲到我身后轻声偷笑了一下。

杰森还在兴致勃勃地说:“怎么样?看出来了吗?我这位兄弟以前可是省篮球队的队长,球打得比姚明都好,要不是当年受了点伤......”

“杰森,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以前这点事就别拿出来说了。”西蒙长得特别高大相貌也过于阳刚,可笑起来挺憨厚的,让人很有好感。尤其是他抱着杰森肩膀的样子,这样的两个男人的身高差......难怪爱米莉要偷笑了。

“好好好,不提你的光荣历史。这样,今天丽娜是我特地请来的贵客,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帮我好好陪她,一定要让她玩得尽兴。”

“好啊,这真是太好了。今天他们一个个都是拉家带口的,尽欺负我孤家寡人了,丽娜你一来可算救了我了。来来,我们去那边看看,我帮你介绍几个“活宝”,都特别会玩。你喜欢吃什么?我们今天准备得挺多的,鸡肉、三文鱼、龙虾、牛排还有个烤全羊......”看着他们俩开开心心地融合到游戏群众里,尤其是泰迪特别受欢迎,已经“人来疯”了。我和爱米莉对望了一眼又看向丹尼,他对我们耸耸肩摇摇头装无知。

“你觉得西蒙怎么样?”旁边那对“丘比特”有点小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看上去挺不错的,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啊?”我妈还是有点担心。

“我觉得可能性挺大的,丽娜的样子和西蒙死去的老婆有点象,而西蒙是个非常念旧的人,到现在还想着他去世的老婆一直都没找别人。”

“哦?”

“我和西蒙刚来美国的时候就是租的西蒙老婆的房子,他老婆比他大5岁,那时她刚离婚不久。一个女人做冷冻食品的生意,前夫走了连个帮手也没有天天起早贪黑的,还要照顾一个10岁的女儿,真是不容易啊。西蒙好心处处帮衬着她,时间久了两人有了感情就结婚了,这一眨眼差不多都快20年了。两年前他老婆查出得了癌症,虽然一直有坚持治疗,可是最终还是走了。临终前她要求见前夫一面,西蒙为她跑到纽约去把她前夫找来。她老婆死了以后,律师宣布遗产一半留给她女儿,另一半给西蒙和她前夫平分。西蒙一直很介意他老婆的娘家人说他是为了他老婆的钱才娶她的,所以他从不拿他老婆一分钱。西蒙虽然只分到了四分之一的遗产,但他还是把他那份儿全部送给了他老婆的女儿。这场婚姻西蒙是老婆也死了,钱也没得到过,他老婆也没给他生过孩子,真是一无所得。”

杰森拿了几个盘子分给我们,丹尼带着多罗茜去抢气球了。

“来,露西,我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杰森说。

我妈临走还不忘了叮嘱她的学生一句,“爱米莉,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你自己控制好,注意体重,注意体重。”杰森引着我妈走开了。

“注意体重,注意体重,我知道了。”爱米莉有点懊恼地重复着自言自语。

“怎么啦?”我问她。

“还能怎么啦。跳舞的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奇物种。偏偏我又特别能吃,啊......痛苦死我了。”爱米莉看着桌上的美食咽口水。

“不食人间烟火?我这两天看你吃得挺正常的。”我拣了一块刚烤好的牛排给她。

“这点量对你来说是正好,对我来说其实只是缓解一下饥饿感。你信不信这桌上的东西每样来一份我能吃上三轮。”桌边一位手拿长杆在驱赶来偷食的海鸥的男生可能听到了爱米莉的话,回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她。有一只海鸥趁机偷走了一片哈密瓜。

“啊?!”你才是神奇物种哪,“那你这些年都没吃饱过吗?”我想起来了,她小时候在我家里就挺能吃的,我外婆又特别善于厨艺,那段时间里把她都养成个“小圆球”了。

“不是,节食计划是从今年才开始的,我妈咪说我身高和体重都要控制一下了,否则以后都没法跳舞了。”难怪平时老看她喝水哪。

“那杰妮阿姨还同意让你来参加聚会?”

“我妈咪说人要学会直面诱惑,控制自己。一个人如果连体重都控制不好,更别提控制人生了。她要我不管看见什么吃的都要把它想象成一坨屎。”她盯着盘子里的牛排,是在想象吗?

“嗨,有人要吃烤串吗?”丹尼托着一大盘烤串过来了。

我和爱米莉对望了一眼,突然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丹尼被我们笑得有点蒙。

聚会办得很热闹,有美食还有各种表演。除了那个钻火圈的把架子玩塌了差点烧着了自己,和那个变魔术的被泰迪捣乱玩穿帮了之外,其他都挺成功的。而且我发现海滩上的人都很热情,看我们这里表演得精彩,周围的人都在鼓掌喝彩随歌起舞。杰森干脆邀请周围的一些人一起玩,还让我们几个大点的孩子把气球都分送给海滩上的小孩,反正海风很大气球不送掉也很快就要被吹走了。

“珊妮、爱米莉,我们一起去拍照吧。”我妈过来收走了爱米莉的冰淇淋。

“露西阿姨,你先去吧,我们一会儿就来。”我们俩正在玩撞球游戏哪,刚开始进入点状态没空去,我妈只好和杰森一起去拍了。

眼看着我好不容易要撞进球了,突然听到远远地一声惊叫。

只见杰森和我妈站在一处高高的礁石上向着大海伸着手,象是要抓住什么。

“丝巾”爱米莉叫道,原来我妈的丝巾被风吹着在半空中翻卷飞舞渐渐远去。“那条丝巾价值500美元哪,是你妈咪最珍爱的。”

真的挺遗憾的,可是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人吃惊。一只海鸥撞进了丝巾里,被蒙头盖脸地直往下坠落。四周围的人都在惊呼,只见坠落的海鸥包裹着丝巾象一颗彩色的流星砸向海面上一个正在冲浪的人,一起落入海中。

离他最近的一些人正拼命向他游去,试图救援。不过2分钟后,那人竟然自己钻出海面爬上了冲浪板向海滩划来。海滩上很多人都在为他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