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空中楼阁

一个原本死去的人，时隔二十余年，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一个逃荒的，偷吃村子里的鸡，拒绝爷爷的帮助。结果自作自受被洪水冲走了。但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不是被水冲走的，而是跑到了这个神秘的地下世界。他觊觎的是百家典籍，还是那座明代的皇陵？我突然想到，他执意住在山神庙，大概是借山神庙的掩护打盗洞。要不是山神庙被冲毁了，或许可以在那里看到一些痕迹。

我在他身上摸了一下，在腰间摸到一个很硬的东西，我抽出来一看，是一个长条的金属制品，像刀又像剑，全身黑如墨，跟尺子一样，上面刻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图案。我曾经看他要用这个东西斩自己的手指头。我就权称为他黑剑吧。

想了一下，我收起这把黑剑，反正他已经不需要这把黑剑，我拿出去找个懂行的问问。我又在他的身上摸索。一刹那，我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在摸到胸口位置时，我发现他心脏还在跳动，虽然不是很强劲，但绝对在跳！

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眼球却是灰白色，看上去极为吓人。“水生，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那个尸体猛地抓住了我，指甲全断了，沾着黏乎乎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泥的东西。

我没想到他还活着，吓得赶紧甩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水生，你快走，这里不能呆！你快走！”他大喊大叫，一动，背后鲜血涌了出来。我这才记起，当年他带的小孩，那个被山洪冲走，又捞起来改名叫张雨的小孩。好像就叫这个小名。看来，他把我当成他带来的小孩了。

“我不是水生。”我大着胆子，说道。

“那你是谁？！”他说道，朝着我的方向，他的眼睛好像是瞎的，眼球翻了过来，像石膏一样。双手伸出来，似乎想抓住什么，我连忙往后缩了一下。

“你是谁？”他吼着，我没敢出声，他摸索着站起来，朝我走了两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过了一会，我才敢过去看，他倒仆在地上，背上全是血，我碰了碰他，没有半点反应。

我瘫坐在地上，脑细胞有点不够用了。眼前的这个人，竟然还是活的，这么说，他可能一直生活在这里，他在这里干什么？他为什么不出去？他背上的伤应该是最近才弄上的，是谁捅的？

我正琢磨着，那个人突然像装了弹簧一样跳了起来，猛的扑向了我，我向旁边一让，后面一阵怒吼声，我回头一望，那个人正抓住一双腿不放。

“我操，是你！”我大怒！

那双腿的主人竟然是好久不见的农家乐老板梁学超。手里拿着一根铁棍猛敲安徽人。一边大嚷着，“你还不死！我打死你！”

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大概是想偷袭我，也不知道安徽人怎么就发现他了，猛地一扑，帮我挡了一下。

我下意识往地上摸，一个冰冷的东西摸到手中，是那人的黑剑。我抓起来就朝梁学超砸过去，梁学超头一偏，黑剑砸到地上咣当作响。梁学超一脸慌乱，双腿猛蹬，终于从那人手里挣扎出来，像狗一样连滚带爬走了。

我看了看安徽人，没有了任何气息，身上伤痕累累。他这下是真的死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救了我一命，但现在我也没时间安葬他，但替他找个公道还是可以的。我捡起黑剑，朝水池走去。

水池的水被放空之后，呈现一个倒金字塔的形状。在中间，左右各开了一道门，右边的门已经堵上，左边的门大开着，梁学超还有油爷大概也是从这里跑掉的。我钻进门，里面是个长长的甬道。意外的并不黑，墙发着弱光，似乎是用什么发光材料砌的。走了百来米。又出现了一道石门，门虚掩着，我轻轻一推，倒吸了一口气，一个巨大的深渊出现在眼前。

推门而出的一刻，我差点站立不稳。往前走数步，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看不到对面是什么，前面是一团乳白色的迷雾。我似乎站在洞壁上开凿出的一个长长的小道，有点像蜀中的栈道。石道如同巨蛇，蜿蜒在洞壁之上。

洞壁上雕刻着无数的飞禽走兽，这些怪兽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都有巨大的眼睛。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有一些雕像的眼睛随着我的移动在转动，眼球始终盯着我。我站住了，那些眼睛也停止了转动，我移动，那些眼球也在转动。

见鬼了！我额头开始冒冷汗，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肯定是一种什么雕刻术，利用光线使人产生被瞪视的效果。这些东西绝不是活的。果然，我往后退了两步，雕像眼球紧追不放的情况就消失了。看来，必须得站到合适的位置才会这样的效果。

可就算破解了这个谜题，这些雕像也把我震撼住了。因为它们太多了，而当我抬头，看到洞顶那个巨大的雕像时，我的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大家别笑我膝盖软，因为眼前的这个雕刻在让我震惊了。那是一个高达数百米的巨人雕像。洞顶被它的头颅几乎全部占住，它怒目圆睁，一手持盾，一手持矛，矛尖的位置从上往下直指深渊的中央，伸入到那团乳白色的云雾当中。

而巨人的腰以下却如同蛇的躯干，蜿蜒着伸入到洞的底部，直至再也看不见。

这绝不会是农家的雕刻。从风格上说，农家只钻研耕种的事情。如果说外面那个桃花源是农家的遗物我还相信，但这些雕刻绝不是，而且要完成这样的雕像，却非一群人就可以办到的。

我沿着壁道跑了一会，不时出现岔道，我一路猛跑，却感觉永远都跑不到顶部，我停了下来，不再做这无谓的举动。我曾经看过一个资料，这种壁道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网状结构，如同一个迷宫竖起来放在洞壁上，如果找不到方法，是永远无法出去的。

而我的目的，不是探索这些壁道，而是寻找秦未来。也许是羽田未来。这似乎成了我的心病，就算她是日本人，我也要把她找出来。

似乎是心诚则灵，我的眼前突然浮现了一个人影。

“未来？”我大喜过望，大声喊道。那个人回过身来，穿着紧身的运动内衣，脸上脏兮兮的，嘴角带着怪味的笑。却是如假包换的未来。

“未来！”我大叫一声，冲过去，一下激动得抱住了她。说实话，她是秦未来还是羽田未来这个事情，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完全抛到了脑后。也许这个事情让我无从问起，又或许我内心抗拒真相。好吧，只要她不说，我就不问，只要她没有干坏事，我又何必管她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我这种思维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汉奸思维。

未来挣扎了一下，“谢灵运，你能不能轻点，再压，我的D杯都被你压成A杯了。”

我才感觉自己抱着太紧了，连忙松开，“D杯？又给自己涨胸杯啦，敢情刚才偷偷出去隆胸了？”

“老谢，这就是你的不对啦，什么叫又？”未来一挺胸，“咱爹妈给的傲人资本，用得着后天补。”

不管怎样，看到她还是挺高兴的，“你怎么乱跑！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我指指她的脏脸。

“谢灵运，你能不能一个一个问？”未来靠着洞壁，手扶着一个九尾雕像，“我啊，就是瞎逛了一下。你家棍子哥不是追油爷去了嘛，我休息了一下，醒了觉得无聊，也想钻过去看看，本想叫上你的，没想到你睡得跟猪一样，就算喽。我钻进了那个暗道，不但没找到棍子，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瞎转了半天，才发现这里，就看到你小子在这里鬼头鬼脑的。”

“我鬼头鬼脑？好吧，走吧。”我朝她伸出手。

她没有伸手，发光的眼睛看着我，“走？走哪去？”

“回去啊，棍子找到他姐姐了，我们赶紧出去，找到棍子离开这里。”

“姐姐？”未来不动。

我只好把棍子姐姐的事情说了一下。

未来咬牙切齿，直跺脚，“那北京古董商叫什么？老子出去了扒了他的皮！”

“好啊，那走，我们去北京找他，扒皮还是零割看你姑奶奶的心情。”我伸出手，“喂，未来，你别太靠边了，要是掉下去，我可捞不上来。”

“好啊。”未来笑着，故意往边上站了一下，然后伸出后，“来，你来拉我。”

“幼稚。”我走上前，拉住未来的手，想把她拉进来一些。突然她往后一倒，“谢灵运，你干嘛推我！王八蛋啊你……“话音刚落，未来的身子跟纸风筝一样掉了下来。

我靠！我吓得魂都没有了，猛的一抓，却什么也没抓到，眼睁睁看着未来掉了下去。我伏到壁道边，伸出头，下面漆黑一片，只听到未来的惨叫声传来，“谢灵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身子都瘫了，“不是，未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叫你别站在边上的嘛。”

我感觉上帝跟我开一个天大的玩笑，我拼了命走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到未来，把她带出去，没想到，我自己亲手把她送到了深渊。“未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明明就是故意的！”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我是想把你拉……”我猛地抬头，看到未来正笑嘻嘻站在我面前。

“未来，你没掉下去！怎么回事？”我又惊一喜，一看，未来好像踩在虚空里。

“拉我！”她命令道。

我迟疑了一下，“姑奶奶，你莫跟我开玩笑了。”我半边身子探出去，伸出了手，握住了未来的手，正想把她拉过来，未来猛地一拉我。我顿时栽了下去。

“你大爷的！”我大喊一声，身体直向下坠，我手忙脚乱，想抓住什么，抓到手里的只有空气。身体终于着陆，却不像摔在坚硬的地板上，反而像掉在了一团棉花上，一股反力从上面传来，把我往上抬起。

“啊……”我大叫道，突然，我发现自己浮了起来，就像浮在水面一样。

“我去，这不科学啊！”我大叫，有一点恶心的感觉，但我确实没有掉下去，而是跟未来一样浮在了空中。

“好玩吧，我在这里玩半天了。”未来朝我走过来，她每一步都踩空了，可脚下似乎有无形的地面一样。”放松点，谢灵运，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你就是一个傻瓜，什么都不懂。”

好吧，我没办法反驳，因为我所有的知识加到一起，乘以十，也解释不了现在发生的事情。但我感觉这不是好玩的东西。

我试着走了一下，如果用力过猛，就像踩空一样会往下掉，如果用力太小，就会有东西把我往上抬，我东倒西歪的走回壁道上。脚下有实物的感觉真好。

“未来，你赶紧上来！”我喊道，“万一……”

“万一什么？”未来嘻嘻笑，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跟调皮的小孩一样，“你下来玩！我保护你。”

“你还是过来吧，姑奶奶，我们赶紧回去，这里的怪事太多了！”我说道，心里总隐隐不安，越早离开这里越好。

“要走，你走！我要到哪里玩一下。”未来指着中间那团云气，“你就不想去看看，那里有什么？”

“不想！”我马上摇头。

“你是害怕？谢灵运啊谢灵运，你胆子比老鼠还小。怕什么嘛，老子罩着你！”未来说道，踏在虚无的空气上朝那团去气走去。头也不回。

“行，行，老子前世欠了你的！”我跺脚，看了看前面的深渊。说实话，这种感觉相当不好，我曾经去一些景区的玻璃道玩过，那个就有点吓人了，这个直接就是空的。

“要不要我过来抱你？”未来站在空中，朝着我笑，“老子可是好久没抱过小鲜肉了。”

“你才小鲜肉！”我堂堂七尺半男儿，竟然被一丫头嘲笑，颜面实在不堪，下定决心，排除万难，迈出我的一小步。

我轻轻踩过去，虚空中好像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我。我大着胆子踩上去，紧走两步。还没别，走习惯以后，还挺好玩的。我跟未来一前一后朝中间那团巨大的白雾走去。走近了，白雾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巨大的东西。数十条比手臂还粗的青铜巨索从那个巨大的身影中伸出来，长索左右飘动，另一头似乎系在远处的洞壁之上。

“里面是什么？”我停了下来。

“走进去不就知道了。”未来一把抓住我的手，一蹬腿，我们俩顿时飞了起来，好吧，这感觉真的很奇妙。云雾环绕，我还飞了起来。旁边还有姑娘，这特么就是神仙的感觉吧。

穿行了一会，那个巨大的身影也越来越大，突然，整个空间震动了一下，白雾像被风吹散一般。我瞠目结舌，脑海一片空白，所有的言语都无法形容眼前的一切。

一座空中殿阁出现在眼前。

我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做梦一样，眼前的大殿群如同传说中的蓬莱仙岛，十余座气势非凡的宝殿组成了这个空中殿阁，巨大的青铜索如同飞殿的腰带。大殿的样式极为的古老。中国的殿式建筑多采用飞檐翘角。一是为了好看，二是起到排雨采光的作用，上面多半还有虎狮之类的镇殿兽。但这座大殿的屋檐笔直下来，线条极为简单，上面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反而显得极为古朴，倒像西汉甚至更早的风格。

“我去，这是仙岛啊！”我脱口而出，“秦始皇找的不就是这样的仙岛吗？！”

“什么仙岛！你见过仙岛在洞里的？”未来拉着我落在一个平台上。前面是一座大门，大门三丈多高，门虚掩着，每面门雕着一个赤裸的人，脖子缠着巨蛇，手执钢叉，面如生漆，两眼接耳，双眉朝天，颌下如铜须般的胡子。

“这是神荼跟郁垒？”我问道，这两位在以前还是老百姓的门神，唐以后被唐两员大将秦叔宝跟尉迟敬德取代。传说中这两人看守着度朔之山上的鬼门。若有恶鬼从此门过，必擒将来，丢到门下喂饿虎。

“行啊，谢灵运，想不到你还有点文化。”未来说道，一侧身，就从两扇门之间钻了进去。喊都喊不住。我只好硬着手皮跟上。门后是一个长长的通道，通道上似乎有壁画，道边还有石俑，我也没心思细看，因为未来走得飞快。

“你跑什么？”我喊道，未来停在了门道的尽头。那里有另一扇门。

“谢灵运，我带你看一个东西。”未来说道，脸上带着奇怪的笑。

“看什么？”我问道，突然想到一点，“你来过了。”

“嗯。所以我才叫你进来，我告诉你一个事情 。”未来压低了声音，“我抓住了林佳莲！”

“谁？！”我刚问出口，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老板娘！”

“嗯，她在这里面搞鬼，被我撞上了，我终于知道她想干什么了。”未来神秘兮兮。

“干什么？”我问道，我知道上海这一对夫妇肯定在搞什么鬼，但到底在搞什么，我实在搞不清楚。

“她们在换命！”未来说道。

“换命？换什么命？”

未来朝门后看了一眼，“她们想找个替死鬼，换掉她女儿的命，这样她女儿就可以活过来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这里有生命的秘密，可以让人长生，也可以换命。”

“换命？换什么命？”我想到了那个叫楚伊的女孩。梁学超在这里留守不走，又搞了这么多事，不会真以为这里可以让她女儿复生吧。如果这个事情转过去两天，打死我也不相信，但活了二十多年的狗、奇怪的桃花源、农家的藏经洞以及那个被困在地里二十多年，却没有变模样的安徽人，还有这浮在空中的楼阁，所有一切都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一次一次刷新我的世界观，要是现在有个人告诉我，地球是方的，我也不会马上否定了。

“她们想让我跟她女儿换命，但她找到老子算她们倒霉，老子不发火，他们当我是叮当猫了。”未来停了一下，颇为得意的说道：“现在她们都被我绑了起来。”

“绑了起来？你！”我不敢相信，这丫头胆大我知道，但说她把上海夫妇都绑了起来，这我可不敢信。

“你不信？那我带你看，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到了再告诉你。”未来轻轻推了一下门，数米高的大门悄无声息的开了。

“金字塔？！”我失声叫出来，眼前一座高高耸起的建筑，就像一个巨大的金字，而尖端不像埃及的金字塔一样尖，却像玛雅金字塔一样是个平台，平台上有一个巨大的建筑物。

“他们就在上面。”未来说道，朝金字塔爬去，我只好跟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