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屈尊纡贵

买完东西要离开时，亓皝突然开口，“我原本也打算买东西的，可忘记带钱包了。”

米芃芃愣了愣，忙不迭说：“你需要什么，我来付钱。”

“这袜子，我不懂怎么挑选。你帮我挑几双，可以吗？”亓皝好像对米芃芃的眼光很有信心。

米芃芃有点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赶紧帮他精挑细选起来。

这种廉价的袜子，穿时间久了会起球，脚趾地方易破洞，松松垮垮的不贴脚，没型。

过去，自己和叔叔的袜子经常是大脚趾处缝了又缝。

米芃芃诧异，还以为亓皝这种有钱人，瞧不上地摊上廉价的东西。

不了解亓皝的审美和喜好，她就根据自己的意愿，初步帮他敲定了几双。可米芃芃还是犹豫不决，花的嫌艳，素的嫌淡，总怕不符合亓皝的心意，也担心亓皝会嗤笑自己的浅显。袜子拿在手里又放下，反复对比，不能定夺。

最终，还是那位黑红脸膛的卖家大姐，为犹豫不决的米芃芃指点了一下迷津，“这种不错，样式简单，适合男孩子穿！”

米芃芃对自己和地摊大姐的审美，都没有信心。

她征询的目光看向亓皝。

亓皝似是而非地点头，并不在意。

米芃芃才对摊主说：“好，就这几双，麻烦包起来吧！”

这次，米芃芃没讲价。尽管明显比自己刚买的贵一些，但是米芃芃觉得值。

买完东西，应亓皝的要求，两人又信步沿着湖边闲逛。

湖边的风景都是人造的，简直不称其为风景，不能和保护区的自然风光相媲美，所以两人都没什么大的兴趣。

这三线小城市，市内建设只顾追赶大城市的步伐，没有自己的风格特点。

米芃芃忙活了半天，饥肠辘辘。

她思忖，要买点什么来填填肚子。

亓皝自告奋勇去买了两串烤肉回来。自己一串，另一串顺手递给米芃芃，动作自然，仿佛做了多次一样自然。

米芃芃惊讶地犹豫了一下，看亓皝一副该吃吃该喝喝，一副再正常不过的表情，她才欢喜地接过来。咬一口，唇齿间立刻充盈着肉香。三口两口吃完，似有意犹未竟之感。

儒雅的专家站在街头，手拿把掐油乎乎的肉串，和自己一起啃。这违和场景，米芃芃顾不得欣赏。她也无暇顾忌，身旁川流的路人对二人行注目礼，这点食物只够塞牙缝，哪里管饱！她一心只想再弄点什么来填饱肚子。

喝过洋墨水的青年才俊，都能放下架子，屈尊纡贵，自己有什么好顾虑的？

不过，亓皝在街头啃肉串这一接地气儿的举动，让米芃芃对他的隔膜感，彻底消散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不但没有啪嗒一声从云端跌落到地上，反而让她找到了和他相处的些许乐趣。

“还要吃？”亓皝深邃的眼中噙着笑意。

这半天和亓皝一起瞎逛，又一同在大街上旁若无人、不顾形象地大吃，原本的紧张局促荡然无存。

吃饱肚子是硬道理，淑女形象什么的，能填饱肚子吗？她是穷孩子，从小就知道，贫贱、没有尊严是什么滋味，填饱肚子最实惠。

见他并没有笑话自己的意思，她才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嗯，还想吃！”

亓皝知道，她心中为他而筑的森森壁垒正在慢慢消失。

因为高兴，他眼睛莹亮，“等会儿，马上来！”飞快去了。

看着他雀跃远去的背影，米芃芃站在原地，忽然有瞬间地迷茫。这种感觉，勾起她刻意回避的怀想。

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叫乔鲁的男孩，是她的初恋。

那时候，乔鲁似乎很喜欢她。一起逛街的时候，他也经常为她买各种吃食。偶尔会捧着小吃，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

乔鲁男孩家境不错，人聪明，长相也出类拔萃。同宿舍小雯很喜欢他，且不止一次在每晚的卧谈会上提及他。可不知道为何，乔鲁偏偏会喜欢毫不起眼的米芃芃。

随着交往的深入，乔鲁对她的心意日渐明显，虽然乔鲁从未亲口对她说那三个字。但她觉得，不必说什么甜言蜜语，自己已经心领神会了。她醉心于被呵护、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舍友小雯知道他们好上之后，好长时间没搭理她。

可是好景不长，还没等自己的甜蜜维持多久，乔鲁竟然不辞而别，去国外留学了。

他走时悄无声息，连个再见都吝惜给自己。

乔鲁就像一阵风，从自己的生活里轻轻刮过，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像没有存在过。

这让她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她的大学恋情，还没来开始就夭折，这让她更加沉默，耿耿于怀。

为什么那么热烈地追求，像关上了水龙头一样戛然而止？原来人的感情还可以那样，说来就来，说放下就放下！

她不能释怀。

乔鲁走后再没联系自己，她貌似也渐渐淡忘了，尘封了这段无疾而终的初恋。

“想什么，这么入神？”

她兀自沉浸在往事里，全然没留意到已经返回的亓皝。

米芃芃被从往事中唤醒，把黯然换成微笑，接过亓皝递过来的食物，“谢谢。”

两人漫步到湖边，找了把长椅坐下来，边聊天边吃东西，别有一番怡人心境。

对亓皝的陌生感早已不复存在，米芃芃已经能够谈笑自如了。米芃芃是个慢热型的女孩子，和她熟了，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

而后，二人驱车去了医院，米芃芃帮叔叔开了些药。

完事后， 两人准备返回桃源居。

返回前，亓皝说要绕道去一趟朋友家，问米芃芃可不可以晚点回去。

米芃芃爽快应允。

于是，亓皝开车带她去了市郊一个小区。

小区门口的保安认识亓皝，看来他并非第一次光临。

这片小区，绿化很好。花草、流水、廊桥、亭台池榭、通幽的曲径，无不彰显出这个小区的高档次和管理的精细，也显示居住于此的人，绝非寻常百姓家。

这里和米芃芃自小居住的低矮逼仄、阴暗潮湿的环境，大相径庭。

但即使是那样的栖身之地，也是米芃芃父亲遗留下来的，如今也是她和叔叔唯一的安身立命之所。

相比之下，她家寒酸敝旧，俨然贫民窟。

亓皝熟稔地拐了几拐，缓缓将车停在一幢独门独院的别墅门前。

小区建筑都一个摸样，大门高高的，门前有门廊、圆柱、四五级通向门的台阶。

他跳下车，绕到车的另一侧，替米芃芃打开车门。

米芃芃犹豫了一下，坐着没动，“我不进去了，就在车上等你吧！”

亓皝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手把着车门，不关上，也不离开，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不发一语。

米芃芃感觉压力凌空而来，刚想妥协。

亓皝已经轻轻给她关上车门，举步朝门口走去。

米芃芃清楚地看见，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就像是进自己家一样自若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