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17 我们不过狭路相逢

顾我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纯白色的巨大床垫上，她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虚惊一场。

微黄透明的窗帘在风中翩翩起舞，脑袋嗡嗡作响，但依稀记得昨晚是在跟丁炜彤一起吃饭。

床头柜上的一张照片吓坏了她，上面咧着嘴大笑的男孩不是那个整天缠着左沿的王既宇吗？

他怎么会和丁炜彤那么和谐地玩在一起？

难道丁炜彤是他的压寨夫人？

正在她费尽心思想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顾我思回答。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外伸了进来，没有在学校里那样的美艳，却是另一种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丁炜彤扎着好看的丸子头，穿着一套卡通睡衣活泼地走进房间，顾我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我昨晚可能喝多了，麻烦你了。”顾我思笑笑，一边下床。

丁炜彤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杯热水，递给了顾我思。

“头还疼吗？”

顾我思摇摇头，马上将目光拉回到那张相片上。

“他跟你什么关系？”她指着王既宇的大头问道。

“喔，他是我表哥，你认识吧，经常骑着车在校门外等着左沿，哈哈。”说话间，丁炜彤笑了起来，轻松而吸引人。

二人相视一笑，好像是彼此认识很久的良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拦在中间，只要那层纸被捅破了，关系自然可以拉近。

就像此刻的她们，那些酒后醉话拉近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你跟左沿发生什么矛盾了吗？”丁炜彤认真地看着顾我思，接着补充道，“若非如此，你也不会跟我喝那么多酒吧？”

清晨的风悄悄刮过这个城市，留下一阵淡淡的寒气。

就像那几声悦耳的手机铃声让人不寒而栗，顾我思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心下惊慌，掩饰不住的紧张涌上脸庞。

为了不让丁炜彤看出任何破绽，她快速地转过头去，佯装离开。

丁炜彤倒不是愚笨之人，只是拉着她的衣袖，喏喏地问道，“谁啊？”

但她忽然又意识到她是没有权力这样问的，顾我思肯对她说出所有实情不过是因为她正处于风口浪尖上，无人可以依赖，也无人可以相信。

“王寒至。”顾我思思忖半晌回答。

丁炜彤没想打她会这么率真地说出那个名字，她以为顾我思是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她自己倒显得有些心慌意乱了。

“是他？”丁炜彤好奇地问。

“不要告诉小沿，我跟他有联系，否则她会不开心的。”

“你们？我是说你和王寒至。”

“我们之间没什么，总之你记住，昨晚我不管跟你说了什么，都是酒后失言。”顾我思认真严肃的神情让丁炜彤闭了嘴。

顾我思干脆利索地将头发别到了自己耳后，抬起眼睛，深邃得像深夜的星空，黝黑而迷人，想要陷进去却又害怕再也出不来。

那眼神吸引了丁炜彤，能吸引每一个喜欢安静和执念的女孩。

“你放心吧，这是我们的秘密。”

“你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小沿对我的意义的，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你们每个人都有爸妈亲人的爱，有很多朋友，甚至很多追求者，而我，只有左沿，你不会懂的，因为全世界都爱你。”顾我思的语气淡然，但言语之中透出浓浓的幸福感。

左沿，对她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丁炜彤是不会明白的，为了朋友不惜一切，这该是怎样的情意，不曾拥有的人自然是不会懂得。

那些一起打闹，一起喝酒聊天，一起逃课，合起来跟老师家长作对，算是朋友吗？

那顾我思和左沿之间又算是什么呢，丁炜彤有些迷惑，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事。

丁炜彤抱着一叠书在校园里走着，她最好的朋友正在操场看男生打篮球，曾经她也会站在她们之中大声喝彩。

可现在她觉得她的生命太过渺小，她甚至想不到一个人跟她一起分担心中的疑惑，也想不到那样一个人全心全意相信她，告诉她所有。

她开始为自己的滥交而无至交感到悲哀、凄凉。

上天会眷顾每一个善良的孩子，所以正当她求助无门的时候，远处坐在草地上的少年吸引了她的注意。

松南双脚交叉，手中拿着一本之前丁炜彤借给他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丁炜彤走了过去，纤长的影子落在小草之间，松南抬起头正好遇上她的眸子。

松南很自然地移开半个身子，示意丁炜彤在旁边稍微软和一点的地方坐下，阳光直直照射在二人的脸上，发出异彩。

“我听说上次你和左沿被绑架了？”丁炜彤一坐下便冷不丁地问了这一句话，松南紧接着咳了几声，被这猝不及防的问话给惊住了。

“啊？”松南低声叫着。

“没别的意思，这样的话你跟左沿应该很熟吧，只有这样我才能对你说有些话。”丁炜彤微微一笑。

松南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而且丁炜彤这个女孩会不会太没心机了，熟不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那次是个意外，不是绑架，是绑。”

丁炜彤无语。

“你知道绑你们的是什么人吗？”丁炜彤问。

“你知道什么？”松南察觉到丁炜彤脸上不一般的表情，径直问道。

“左沿没告诉你吗？”丁炜彤顿了顿，松南一动不动地认真听着，她接着说道，“几年前，左沿不懂事的时候用硫酸将那个人的喉咙弄哑了，那人消失了几年之后回来找她了。”

“啊？”松南嘴角的曲线很奇怪，想要笑却又没笑出来，他脸上的诧异就像看见同寝室的人拿着一张男人裸体像心醉沉迷。

几年前是几年？不懂事的年纪是什么年纪？硫酸？弄哑？

这一连串的问号接踵而至，松南合上手中的书，他突然想起那个为首的大哥总是拿着助讲器讲话，想起那人狰狞的面庞，想起那人对左沿憎恨的神情。

原来那些除之而后快的背后竟有这样的隐情。

丁炜彤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松南，松南一边听着一边诧异地张大嘴巴，但顾我思跟王寒至之间的事，丁炜彤却只字未提。

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是女孩子心中天生的自我保护意识，女孩与女孩之间总是很敏感的，这些日子，松南看左沿的眼神慢慢在发生变化，还有他关切她的神情。

况且他们之前一起经历过生死，虽然她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丁炜彤内心的危机感已经慢慢升腾起来。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告诉松南这些事情对她有什么好处，看着受了打击的松南她有些后悔，明明是别人对她的信任，转眼又被她捏碎。

她还真是残忍。

松南急冲冲地跑向了教学楼，左沿正坐在教室里演算数学作业，被他一把拽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左沿有些惊讶地看着松南，为了好几日未见而得见有些小欢喜。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质问她。语气里干干脆脆，似乎不打算留一点余地。

松南他在介意什么，是左沿的沉默不诉，还是当年她的混账行径？可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似乎都没有资格这样对她说话。

左沿懵然地看着莫名其妙的松南，内心那微小的狂喜被打击得一点不剩。

她从来就讨厌那些无厘头的质问，讨厌那些嘴脸，左沿挣脱了松南的抓着她肩膀的手，摆脱他，理也不理他。

“问你呢，王寒至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左沿手中的动作突然停止了，半只扬在空中的手慢慢死寂了一般的垂下来，她突然面如死灰，转而又是愤怒、惊慌、疑惑。

那些复杂的表情在左沿的脸上不停变幻着，松南顾不得这些急于知道答案，确定这件事的真假。

“谁跟你说的？你是我什么人，我就得告诉你。”左沿冷冷地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就像是巨大的冰雹砸中了松南刚刚焐热的心脏上。

是啊，我是你什么人，我们什么关系，你就得告诉我。

松南抓着左沿的手慢慢松开了，原来在她心中已经把左沿当成自己很重要的朋友，有些重要的人，不一定非得看起来关系多好。

而是，总会在深夜想起。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你不能一个人面对，王寒至肯定还会找你的，你打算怎么办？”松南看着左沿的眼睛，左沿看着别处。

事到如今，他们似乎已经是一条道上的人。或者说，松南是这样想的，至于左沿，谁也看不清。

有人拿着手机站在门口晃着，“左沿，顾我思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