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16 自取灭亡

松南坐在窗边，手上的笔不停地在纸张上游离，丁炜彤淡淡一笑。

她在教室外招呼着松南出去，像一股清风。

松南放下笔，走到她面前。

“这是我在城市小屋里发现的书，挺有趣的，你看看。”丁炜彤递过来一叠书，纤白的手指在阳光下美得不可方物。

“谢谢。”松南接过书看了看，“噢，这本书我听过，正好还没来得及看呢，谢了啊。”

“哎，左沿也喜欢看书吧，你看完了给她看吧。”

“左沿？”松南诧异，自他认识左沿以来，就从来没见她翻过课本之外的书，作文也是写得一塌糊涂，松南有些想笑。

“是啊，我今天在城市小屋外面看见她了。”

“看见她在书店？”

“是啊，怎么了？”丁炜彤有些奇怪松南的语气。

“没怎么，好的，知道了。”松南笑了笑化解尴尬。

丁炜彤离开了教学楼，学习一整天准备去美丽风景的地方走走。

一想起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而自己是个留级生，站在这个优秀生满校园的地方，她有些不知所措，要是这一次再考不好，恐怕就很难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顾我思坐在树下的石阶上，此刻这里人烟稀少，大家都坐在教室里埋头苦读，但她不能。

她也无心学习，想起王寒至、左沿，她觉得无法呼吸，她第一次觉得孤独。

因为她不能告诉左沿真相。

她坐在树下开始小声抽泣起来，反正周围也没有人，顾我思的长发被风吹了起来，几根挂在树干上扯得她生疼。

还来不及抹眼泪就又有一股泪水流下来，左沿问她，那个男人碰她的时候怎么不说疼。

她承认，左沿就是这样的人，能动嘴伤人的就不动手，而且她的嘴里全是刺，一说话就能呛死人。

可是，那句话始终在她的脑海里抹之不去。

一层洁白的、薄薄的纸巾突然在风中飘了起来，顾我思抹干眼泪，抬起眼睛。

天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天使般的面庞。

“同学，你没事吧？”丁炜彤开口问道，语气里满满的温柔灌进顾我思的耳朵。

两个各自美好的女孩坐在石凳上，一个擦干眼泪露出亮亮的眸子，一个轻捻耳边的秀发笑起来甜死人。

“谢谢你。”顾我思接过纸巾，“我以为这里没人的，对不起，我肯定打扰到你了。”她站起身来就要走。

“我也是才来，没关系的，坐会吧？”丁炜彤看着这个惹人心疼的孩子，奋力挽留着她。

顾我思转身，眼里无限悲凉，“我认识你，你是主席班里的丁炜彤。”

顾我思每次经过松南班级的时候总会悄悄地看上一眼，渐渐地，班上那个面庞都已经刻在了她的心里，想到松南，她的心里竟有些暖意。

那暖，干净而纯粹。

丁炜彤有些怔住了，“主席班？”

“松南啊。”

“你怎么知道？”丁炜彤笑起来就像阳光。

“你是吧？”顾我思也裂开嘴笑。

“是，我是丁炜彤。”

“我知道校门外新开了一家料理店，有时间吗？”顾我思提议。

丁炜彤点点头。

两个女孩各怀心事走进了那个店面，顾我思想，既然是松南的同学，那一定很了解他。

丁炜彤想着这女孩真是有趣，也认识松南，一定很了解他吧。

喜欢上同一个人，恐怕也算得一种默契吧。

桌子上除了放着各式各样的料理之外，还放了几瓶红酒。

丁炜彤先是熟练地为自己倒上了一杯，看了看顾我思，“喝得惯吗？”

“当然。”她拿起瓶子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率先喝了起来。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喝了好几瓶酒，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好像他们之间的情谊就限于喝酒，或者说是两个陌生人暂时的互相陪伴。

“喂，看到那桌那男人了吗，从你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你看。”顾我思带着一些醉意痴痴傻傻地说道，说完又是一大口酒下肚。

丁炜彤酒量自是极好，从小便被她父亲拉去喝酒，她父亲说，女孩子不能总是喝酒，但酒量一定要好。

其实这话是矛盾的，因为酒量好就得使劲喝。

她一听顾我思的话，眉头轻轻锁了一下，却没有转头看那男子，她已经习惯了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的感觉，一点也不惬意。

料理店的气氛一直是热烈且哄闹的，丁炜彤和顾我思待在一张毫不起眼的桌子上一杯杯地往嘴里灌着酒。

顾我思不胜酒力，很快便开始胡言乱语。

一开始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丁炜彤认真听着，慢慢地了解着这个女孩的方方面面。

顾我思突然扔下了酒杯，醉醺醺的样子看起来多了几分严肃。

她坐直身子。

“丁炜彤，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喝酒吗？因为我喜欢一个人，你认识的，我想了解他。”顾我思的神情不像是玩笑，也不像是就酒话。

丁炜彤瞪大眼珠子，等候顾我思的说法。

“那个人就是我们主席，我当时进学生会就是因为他也去了，不然我才懒得管那些破事呢！”顾我思重重吞了一口唾沫。

丁炜彤惊异地看着她，原来她也喜欢松南。

“你别瞪我，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他，你们谁也不能阻止我，就算是小沿，小沿…”顾我思因为酒气而说话重心不稳，但还是可以听出她在说些什么。

“小沿，不行！我不能让王寒至伤害她，谁也不能伤害她，谁也不可以。”顾我思的声音糯糯的，像个孩子，眼里无尽柔情。

她说了很多的话，但丁炜彤没有一句听得懂。

她口中的王寒至是王既宇口中的王寒至吗？丁炜彤有些不懂，想着哪天问问表哥。

但丁炜彤完全不懂意思，王寒至他怎么伤害左沿了，又是为什么。

这一切对她而言都难以理解，只得听顾我思继续说下去。

“我跟你讲啊，我跟小沿看起来虽然差别很大，她强势，我弱小，但其实我们都一样。”顾我思拿起酒杯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口，“我们的父母都不管我们，她是一个人住，我呢，一大家子住，可是没人有空理我，他们总是工作、工作、工作！”

丁炜彤隐隐有些心疼这个女孩，看着她满脸红通通的，却还在不停往嘴里灌酒，她将桌子上剩下的酒藏了起来。

“你真的很喜欢松南吗？”丁炜彤低声问。

“对啊。”顾我思带着酒意低下头，慢慢点头。

“那你跟左沿关系很好？”

顾我思突然霸气地扔掉手中的筷子，像个淘气地孩子，急着炫耀自己的功绩。

“那没说的，她对我最好了。”顾我思的脸上泛出一点点红晕，乖巧可爱，“小沿会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保护我，也总是听我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她会在放学会送我回家，可她的家比我还要远，因为她说我这么漂亮肯定会有坏人盯上我的。”

“可我呢，我永远只是个躲在她身后的人，她被欺负了我不敢站出去说一句话，小沿知道我胆小，所以总是对我说，”顾我思站起身来，模仿着左沿的样子，手指指着丁炜彤说道，“顾我思，你知道你的价值吗，就是卖乖，乖乖的，我才会理你。”

她霎时间陷入了无尽的漫长的沉默，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眼泪却顺着情绪一直往下掉，想起左沿为她做的，她总是会毫不犹豫地哭出来。

而这一次，她做下的错事她一点也不能告诉左沿，那是为她而错的事，她不能让她怜悯她、可怜她。

顾我思想要得到的感情是自然而然的，不是来自于内心的不安和怜悯，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她这么说是保护你。”丁炜彤默默地说道，顾我思却始终歪着脑袋不说话，眼里流出一种奇特的光芒。

顾我思说了很多，包括左沿当年是如何得罪了王寒至。丁炜彤也终于知道她说的王寒至就是表哥口中的人，这些年，王既宇什么事都告诉她。

所以她对于这件事的恐惧绝对不亚于顾我思，她才真正知道王寒至是怎样一个狠毒的角色，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十多年前，在王寒至身上发生了很多离奇的事，这些只有行业内的人才知道，丁炜彤甚至觉得他是一个传奇人物。

可左沿不过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怎么好端端的倒霉得罪了王寒至。

顾我思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睡着，丁炜彤拿出她的手机打开通讯录，找了半天拨通了顾我思父亲的电话，告诉他顾我思晚上在她家睡。

果然，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漠而淡定，只是淡淡的一个嗯字。

通讯录里小沿两个字安安静静地躺着，丁炜彤看了一眼熟睡的顾我思，终是没有拨通那个号码。

丁炜彤随着拨通了她表哥王既宇的电话，让他来接她们回家。

夜色已经沉默地缩成一团，摩托车上的丁炜彤脑袋始终在转，她规规矩矩地过了这么多年，有疼爱她的父母，哥哥姐姐，始终没有体验过顾我思口中的那种孤苦。

一个看起来美得不俗的女孩竟然也有这么让人咋舌的难受，而这一切，要在酒后才可以说出来吗？

她一边擦去顾我思脸上不停淌下的泪水，一边催促着王既宇快点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