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归途漫漫（一）

许是陆风辰早有准备，城西粮仓的大火尽管来势汹汹，但很快就被士兵们扑灭，以至于火势甚至都没有蔓延出粮仓，整个赤峰关内的房屋也没有受到丝毫损坏。

至于那些潜入粮仓放火的密探，则是被陆风辰安排的伏兵一网打尽，一个也没能逃掉。

这样的战果对于即将出兵进攻的陆风辰而言，也算是取得了一份先机。

毕竟他提前除去这些萧寒轩安插在赤峰关内的密探，也就代表着他能够分出更多精力来与萧寒轩在正面战场上一较高下！

反观萧寒轩那边，则是河堤决口，粮道受阻，此消彼长之下，陆风辰心中的胜算倒也渐渐多了几分。

“好了，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明日你就要领兵出发，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待得冷兮亲自将剩下的那名密探押走后，陆风辰这才回头看着墨卿烟说道，眼里还有几分旗开得胜的喜色。

墨卿烟没有说话，只默默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在夜色下再次变得深邃起来，似有所思。

墨卿烟的确希望陆风辰在与萧寒轩的交锋之中取得一定的优势，但与此同时，她又有些担心陆风辰取得的优势太大。

毕竟一旦陆风辰凭借自己手中这些优势渐渐对萧寒轩形成碾压的局面，那么这一场君臣之争对于西华国力的影响，也会随之减小，而那样的结果，并不是墨卿烟希望看见的。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虽然墨卿烟并没有萧寒轩与陆风辰那般剑指天下的野心，但她也会竭尽所能为东墨谋求利益。

“看样子，如果陆风辰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的话，那么我就必须想办法给他招惹一下麻烦了！”

皱眉凝思片刻后，墨卿烟心中暗道，随后便与陆风辰一同返回将军府。

清晨，赤峰关东门外。

尽管连绵数日的阴雨早已停歇，但天空中的阴云却是始终不善，放眼望去，天上地下，如有黑烟笼罩，皆是一片昏暗。

但即便如此，陆炎从军中抽调出的数千精锐铁骑仍然整齐列队在城外的官道旁，每当冷风吹过，无数寒甲刹那间森然而起，似剑锋之芒，似利刃之锐。

墨卿烟昨夜回到将军府后，尽管疲惫，却依然整夜辗转难眠，以至于天还未亮，她便找到了陆风辰，要求提前出兵。

毕竟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墨卿烟担心萧寒轩安插在赤峰关内的密探并没有被陆风辰完全铲除，而如果自己选择午后出发，那么必定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如此一来，自己的动向就有可能被萧寒轩提前告知墨渊。

因此，墨卿烟临时改变注意，打算趁着清晨天色尚暗的时机，提前领兵出城。

陆风辰对于墨卿烟提前出发一事，倒也没有阻止，只简单的询问了几句，便唤来了陆炎，让他去调集兵马在东门外集合。

“这三千骑兵皆是陆炎中军帐下的精锐，再加上那五百枫炎骑，虽然人数看上去不多，但他们的战力，丝毫不弱于数万兵马，希望你此行，不会让我失望！”

城门外，陆风辰目光缓缓扫过那数千铁骑，对着墨卿烟沉声说道。

“呵呵，真没想到你这一次的手笔，倒是挺大方的！”

墨卿烟看着眼前的数千兵马，笑着说道。

她不是第一次领兵出征，因此对于将士战力的强弱与否，也有一定的判断。

眼前这数千人马，他们的战刀还未出鞘，就已经让墨卿烟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单凭这一点，墨卿烟就知道这些人皆是身经百战之辈。

“你此行的成败，也决定着我的成败，岂能不大方！”

陆风辰盯着这数千铁骑注视半响，平静的目光下，悄然掠过一缕精光后，眉梢忽地一挑，继续说道。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算我大方，毕竟他们都是陆炎麾下的人马，归陆炎调遣。

要说来，一开始他本不愿意借给你这样的精锐，但你昨日校场上的让步，让他欠了你一个人情。

而我陆家的人，都不希望欠别人的人情。”

陆风辰说完，轻轻一笑，看向墨卿烟的目光里，似有所指。

“咳！其实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加深与陆炎之间的间隙罢了，没想到最后还能有这样的收获。”

墨卿烟掩嘴轻声咳嗽一声，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

昨日在校场上的比试，她一开始留手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化解自己与陆炎之间的旧仇，至于后面这些事情，她也的确没有料到。

“不过……”，墨卿烟话音刚落，却又仿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看向陆风辰说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昨晚我好歹也出手救了你一命，不知这算不算一个人情呢？”

“你……”，陆炎怔了怔，倒也没有料到墨卿烟会突然间提起这件事情，想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说得没错，怎么，陆炎的人情不够，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岂敢！”墨卿烟连忙摆了摆手，但眼中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已经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明人不说暗话，说吧，你还需要什么！”

陆风辰扫了墨卿烟一眼，瞧见女子眼中的神色后，略略皱眉。

虽说他们陆家不喜欢欠他人人情，可他又不知道墨卿烟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条件，一时间心中忽然间有些坎坷。

毕竟以墨卿烟的性格，一旦提出什么条件，也必然不会那么好完成，就拿这数千精骑来说，陆风辰看似给得轻松，但实际上还是觉着有些肉疼。

尤其是此刻察觉到了这些骑兵解释战力不凡的精锐后，更是有些后悔。

好在墨卿烟此行也是为了保证墨渊无法与萧寒轩联手夹击他，相比之下，陆风辰心中这才找到了一些平衡。

“你陆相的人情，我可不敢多要。”

墨卿烟瞧见陆风辰那眉头皱起的模样，自然明白陆风辰此刻所想。

好在如今她已经有了这数千兵马的支援，至于其它的东西，她凭借自己的本事，也能拿到，实在不需要再从陆风辰这里得到什么了。

不过真要说完全没有事情，倒也谈不上，只不过即便她说出来，陆风辰也未必会答应罢了。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恐怕我隐匿行踪的计划，就会暴露了！”

墨卿烟想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开口说出自己的所求，抬头望去，尽管天空仍是一片昏暗，但却比方才明亮了许多。

“嗯！”陆风辰点了点头，也不想再与墨卿烟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毕竟他接下来也要领兵进攻萧寒轩控制的城池，正所谓兵贵神速，他的确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但才走了没几步，陆风辰又忽然间停了下来，随后头也不回的说道，“此去路远，虽然你我再见之时，或许便是沙场对阵的敌人，但还是希望你……一路保重吧！”

冰冷而又平淡的声音，似没有丝毫情感，但落在墨卿烟耳中，却还是让她目光一滞，转头看着陆风辰那略显修长的身影，脸上不知不觉间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她与他，曾为敌，亦曾为友，不管将来如何，但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也曾并肩作战，哪怕心思各异。

“你也一样，可别到时候我帮你牵制住了墨渊，结果你败在萧寒轩手中。”

在陆风辰翻身上马的一刻，墨卿烟似玩笑般的话语忽然传来，陆风辰握着缰绳的手顿时一僵，平静的目光下忽然间涌现出从未有过的复杂。

此去，你我不会沙场对阵，因为已经没有了再见的机会！

一声冗长的叹息，夹杂着无奈，与惋惜。

对于这个亦敌亦友的女子，他们曾棋逢对手，也曾患难与共。

若没有家国仇怨这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深涧，或许他们之间，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只可惜，世间之事，总有太多的无奈，总有太多的天意弄人。

乱世之下，他们的命运早已经注定，谁也无法改变。

想到这里，陆风辰忽然间抬头看着天空，层层黑云遮蔽下，似永远没有光明的到来。

可他却明白，真正的光明，就隐藏在那片黑云之后，在那之前，需要人用自己的双手，去拨开黑云，让天光破云而来，尽管，这双手，会沾满黑云的昏暗。

他本想回头目送墨卿烟离去，但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只立在原地，听着那阵阵铁蹄绝尘离去的声响，渐渐远去，直至消散。

“希望这一次别离后，你我还有沙场相见的那一天！”陆风辰喃喃说道。

伴随着最后一声长叹，他似吐尽了心中的一切情绪，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寒光悄然渐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将他眼中其余的色彩吞噬，最后，只余一片冷如剑锋的冰寒。

这一条路，一旦踏上，他就不会回头，生死成败也好，情谊纠葛也罢，都无法阻止他的脚步。

“丞相大人，现在我们回将军府，还是直接去军营？”

冷兮不知何时来到了陆风辰身旁，低声问道。

“昨晚抓住的那几个北荒密探现在关押在何处？”

陆风辰目光一凝，皱眉思索片刻后，沉声问道。

“还在城南大营中！”陆风辰眉梢一挑，略有不解。

“去城南！”

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只听见“啪”的一声，陆风辰手中的长鞭狠狠抽在坐下的马匹身上，顿时马嘶惊起，缰绳牵动着的吃痛的马儿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