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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杀机陡现

作者:彦无 | 发布时间 | 2017-03-13 | 字数:7853

“有人要杀我。“

劲夫一愣,贴在耳边的手机抖了抖。 他正一边向母亲汇报好消息,一边旁敲侧击母亲的新恋情,“ 我一直觉得吉姆不错,把你像奶奶一样地巴结着,你怎么就是不看好他。”

“他呀,他太娘娘腔了。”

“是不是你太man了,把人家的男子气给吓回去了,就像我,见到你也只能当自己是只小鸡仔。”

“谁说的,我才不man呢。”母亲尖声反驳,一付气急败坏的样子。

劲夫哈哈地笑,他很满意母亲的反应,她是真的把他当男人看了;如若以前,她只会顺着他说我是man,我是man,谁让我们的JEFF还是小绵羊呢。他的心情像这初春的太阳,暖意洋洋又清爽和煦。

他穿着棉布的长裤衬衣,裤子是灰白色,衬衣是淡绿色,长袖高高地挽起,柔软的头发搭在眉梢,眼睛陷入一片阴影里,远远望去像一株干爽清新的白杨。

“不,我感觉得到,有人要杀我,我感觉得到。”

劲夫把手机拿开,茫然四顾。

阳光很好,灿烂却并不耀眼,路边绿荫成林,空气里有一种隔离尘世的安静。每次来三番市,劲夫都有一种格外留恋的感觉,他很喜欢这里,繁华却并不浮躁,而且还有一种遁世的冷寂。

这句汉语声音虽然不大,却像从石头缝隙里溃散出来的,带着无法回避的某种意图,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他四周张望,终于在前面的一株木棉树后,看见一位倚着树身,低头打电话的女孩。她的头发很长,也很浓密,像面纱一样把脸和脖颈遮得严严实实。

“我不怕死,有时候……”听得出电话对头的人在大声呵斥她,“他们真的是自杀么,我不相信……那包东西如果能救我,你又为什么不救,我知道它救不了我……“女孩的声音并没有刻度压低,在这里她的汉语就像鸟语,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停止了抽泣的声音听上去分外肃杀哀婉。

劲夫有些为难,他不想听,可偏偏只有他听得见,没办法,他只能尽可能地放慢脚步,可依然离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他心里的兴奋一直没有消散,刚才从市科技委员会出来,他的一个机械设计作品将要被推荐到美国最高评审委员会,如果胜出,有可能进入美国杰出工业设计奖的争夺。连老板斯蒂夫都许诺,明年让他全面负责公司新产品的开发和研究。

“啪”的一声脆响 ,一切骤然远去,像一把锋利的刀,斩断了他所有的听觉视觉。女孩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只剩下杂乱的话外音。 过了好一会儿,耳朵才重新有了声音,眼睛也恢复了明亮。他低头一看,一盆盆栽碎裂在他的脚边,泥土四溅,花的根部完全裸露出来,硕大的叶片瘫在一边。

他倒吸一口凉气,倏的意识到,刚才贴着眼皮滑过的那片阴霾就是这盆高约七八十公分的绿色植物,植物顶端开着一朵已经开始败落的粉色花朵。他仰起头,右边是一幢八层的洋房,支在外面的窗台几乎家家都放着不少盆栽。阳光变得和煦,无风,窗台上的花盆稳丝不动,像钉在那里的一幅静物画。

手机里母亲还在哇哇大叫,JEFF,JEFF,声音凄厉,他忙安慰了几句,不顾母亲的反对和唠叨就挂上。

“上帝,狗屎。”右边一个男人捂着脸蹲在一边,血从额头慢慢地渗出来,不一会儿就顺着手腕往下直淌,肇事的瓦片带着血狰狞地落在他的脚下,锋利处还挂着一丝沾着毛发的肉沫。

劲夫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额头,额头没血,手臂上却赫然一道大口子,血流得比身边的老兄一点也不少,半个袖子已经浸透。 钻心的疼痛开始冒出,伤口顺着那条胳膊向全身蔓延。

“噢,天哪,你们真是命大。”旁边的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指着楼上叫骂。“这么大的花盆要是掉在头上,肯定没命,谁干的,是故意么……”有些人怂恿他报警,说肯定能够得到补偿,还有人已经开始拨打110。

“有人要杀你们。“一道清冷的声音,不阴不阳地传过来,所有的人都一愣,回过头,道路边停着一辆红色的跑车,车里坐着一位女子,戴着墨镜,几乎遮去了半张脸,长头发被吹得四散,横七竖八地挡在眼前。她正抬头看着阳台,用手指了指。

“不会吧。“有人小声嘀咕。

“爱信不信。“跑车轰地一声蹿出去,她冰冷的声音还留在原处。 她又说了句只有劲夫明白的汉语。

劲夫又抬头看看右边白色的楼幢。所有的花草都长得生机勃勃,在这早春的阳光下,叶绿花红,。也许是失血过多,那嫩绿可人的花叶竟然渐渐变得刷白,像被阳光刺穿了叶片,再也存不住丁点生命的迹象,他跌坐在路边。

警车和120同时到达,韵律不同节奏相似的刺耳鸣叫让劲夫猛地清醒过来,

他的伤很醒目,虽然血已经凝固,疼痛也跟着凝固在伤口上,但翻卷的皮肉已经肿了起来,咧开了一条大大的通红的口子,凝固的血下开始往外渗透明粘稠的不明液体,看着比血更让人惊心。

刚才在周身蔓延的灼烧感已经消失,但陡然升起的烦闷却让劲夫心慌气短, 他蹙起眉头,挤出人群,想尽快远离这突如其来的祸端。

警察叫住他,“嗨,先生,你这是要去哪里?”

劲夫犹豫了一下,冷言道,“我有急事,要先走了,不可以么?”

“你看看他。”警察指了指已经歪倒在地上,情形看上去很糟糕的那位老兄,“你怎么可以走。”

劲夫更加不耐烦,没好气地说,“他与我有何干。”

警察走上前,说另一个伤者已经出现了迷糊现象,可能会说不清现场的实际情况,需要他尽一个公民的义务。他一边说一边上来搀住他,劲夫不满地扭动了两下,感觉警察的手劲很大,完全将他钳制住了。他站住,冷冷地扫了警察两眼,对方一愣才微微松动了手上的劲道,把他扶进了120救护车。

救护车开出了老远,他才回头,人已散去,那片狼藉还在,干净整洁的路边像炸开了一个丑陋的犬牙交错的伤口。他的心不由地沉了一下。

到了医院那位老兄的血也基本止住了,神志也清醒了过来,但医生不顾两人的反对,不但处理了伤口,还坚持要给他们两人输些葡萄糖,于是,警察的问询就在急诊室里同期进行。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两人对当时的情景都很模糊,一瞬间的事情,只有一些零散与此毫不相关的印象,说来说去就那几句话。只是警察却反复问他们是不是第一次来这条街,为什么从这里走,到这附近有什么事情么等等无关紧要的问题。

那位老兄当即就不高兴了,说怎么我们倒成了嫌疑犯了,我们来干什么和这件事情有关系么。

劲夫一直没说话,烦躁的情绪在身体里不断地发酵,似乎一张口就会爆发出来。

警察说,“说说嘛,排除一下其它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劲夫问。“蓄意谋杀么?”他突然想起那个坐在车里乱糟糟的女人清冷的话,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觉得她仿佛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阎罗,而且他已经想起那个声音就是那位躲在树杆后打电话的女子的声音。

“有毛病。”劲夫冷笑一声,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那个女人。

警察吱吱唔唔了半天, 说他们只是怀疑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因为那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由于房屋正处路边,那里的安全一直抓得很到位,窗台放置花盆的架子是专门设计制做的,有专人负责管理。

那位老兄从床上嗖地坐起来,“谋杀?”他眉头紧皱,眼珠转个不停。“为什么?”

“也不一定。”他说,现场的警官已经来了电话,说是一对年轻夫妇打架,打到了阳台,把花盆撞了下来,实属意外。他们已经被拘留中,肯定会受到处罚。“这就是例行询问。”

劲夫的心咯噔一声。他恍惚记得第一次抬头看那幢楼时,视线所及的窗口窗帘全部紧闭,根本看不出一丝人迹,而第二次抬头时,有一个窗口的窗帘被撩开了一角,一个佝偻的老头,眼神惊厥地瞄了一眼下面,和他的眼神擦着边交错而过,明显带着几分惊慌。

“而你们和他们没有任何的交集,一个在硅谷一个在洛杉矶,

到这里来纯属意外。”警察哈哈地打着岔。

“难道就不可能是报复社会,这种人渣到处都有。”老兄不依不饶。

“那得看审讯的结果。”警察正经起来。“这种人的确有,所以……”他耸耸肩,“珍爱生命,好好生活很重要,感谢上帝吧。”

“你这是什么屁话。”老兄嘀咕一声。

警察说输完液就可以走,如果觉得身体不行,也可以申请住院治疗,后续问题他们会处理。劲夫张了几次嘴,始终问不出什么。

液体还有大半瓶,几乎一分钟才滴两三滴,时间被无限期拉长,让人无法忍受。窗帘被风吹起轻轻地飘个不停,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房间里流淌。

劲夫呼地坐起来,抬手拔了输液管,提前走出病房。原来的好心情似乎被那啪地一声脆响凝固住打碎了,他有些气急败坏。

电梯口站满了人,电梯上去却一直不见有下来的迹象,他快步走到安全通道,想从楼梯口跑出去,心里憋得难受,胸口闷闷得喘不过气来。有一男一女两个华人在拐角大声说话,气氛很不友好。他犹豫片刻,不愿意冒然上前,也不想再回到病房,踟躇间他停下了脚步。

男人说,你怎么总弄些状况,以为我一天没事,就是给你提鞋的。

不是么。女人背对着劲夫,穿着白色圆领T 恤,一条破洞牛仔裤,T恤下摆的一角零乱地掖在裤腰里,手里提了件外套,双肩背包随意地搭在肩头,一头长发乱糟糟的。

那是以前。男人气哼哼的。

怎么,现在是不是因为没钱给你了,我有钱,他们不给,我可以给。女人嗓音尖利,充满挑衅。

杰德。男人沉下声,语气变得冰冷,带着一丝严厉不耐烦。

怎么不叫楚楚了,你还记得你以前是怎么叫的么,楚楚哇,我的好楚楚,小公主,小糖心。女人声音夸张妖娆,怪声怪气,身体也跟着摆动个不停。

你别神经了,不怕所有的人都听到, 是么。男人压抑着怒火。

我不怕。女人声音朗朗,转过头,那位先生,别躲着了,出来一起听听。她哈哈地笑。

这个声音正是那个阎罗般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声音,‘有人想杀你们’。可那凄清森冷的语调和眼前这嘻笑怒骂恣意畅快的声音又怎么会是一个人。

劲夫尴尬地站出来,双手举起,示意无心之过,并非有意而为之,只好回头又往病房走。

够了。杰德,我不忍心说破,你自己还不清楚么。你现在不是以前了。以前你是楚楚,是公主,现在你只是杰德。算了,我再仁致意尽一点,这么说吧,你说说以前你享受的那些奢华是一个正常的十几二十岁的女孩子应该享受的生活么,开跑车住洋房出门人有人提包进门有人侍候,你说东人家不敢往西,你说西别人只能往西,你以为你是神么?不是吧,那么,你现在所遭遇的也会是别人所不曾遇见的,这就是公平,知道么,这个世界干什么都是要还的。他哈哈一乐。我知道你还有些钱,够你一辈子花的,知道么,好好生活,这样才对得起你父母的死。以后,别再有事没事找我了,我也不可能再来了……

‘有人要杀我,我知道’。女人躲在树后的声音从心底又泛了出来 。

走进病房的一瞬间,劲夫侧过脸。那个男人穿着西装衬衣,头发收拾得干净利索,皮鞋锃亮,轻软地踏在地面上,几乎听不见一点响声,转眼只剩下一个背景。

欧阳楚楚。一句蹩脚的汉语。另一位警察举着一张纸走到女人身边,仿佛小声对她说着处理意见。

女人侧过身,脸部侧影柔美,有着少有的少女才有的那种光晕。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突然醒过闷来,两眼猛地一瞪,骇人的凌厉冲出眼眶,“罚款?处罚?搞错没有,是他突然闯到大马路中间,没撞死已经是他幸运,我好心把他送进医院,替他报警,怎么又成了我的错……”

走进病房。那位老兄还在那里愣怔着,保持着适才他离开时的坐姿,看见他进来说,不对呀,我记得是个六七十岁的老男人,不是年轻夫妇,什么意思,真有猫腻。

劲夫的心又颤了一下,没接话,只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老兄的眼里有一种冰裂的纹路,一边是恐惧一边是愤怒,眼珠飞快地转个不停。劲夫猛一回身,又推门出来。

那个警察和那个叫欧阳楚楚的女子还在交涉。

“你可以叫你的保险公司来。”警察建议,并拿出手机查着什么。

“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叫我的保险公司来,你们欺负人。”女子昂着头。

“你的保险已经过期未续保,要不这样,我把事主叫来,你们协商一下,你们私下了事,也行,我看问题不大。”

“我为什么要和他私下了事,不是我的错,你们、、、”

“要不就把你的律师叫来。”警察的语气冷冽起来,灰色的眼珠泛着沁人的寒意。“这里是美国不是中国,不是胡搅蛮缠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地方。我很客气,小姐,否则……”

“我没有律师……”女子一甩手,浑身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力道,变得茫然失措。“算了。”她尖叫,“随便,我有钱,你们随便罚。”她把单子往警察脸上一扔,转身冲下楼梯。

“先生。”劲夫走上前,叫住警察。

“你是谁?”他斜睨了一下劲夫,“她的朋友?”

劲夫点点头。

“她很任性,太年轻了。”他撇撇嘴。“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中国人办事常常会把小事办成大事,真让人头疼。”

“我明白。”劲夫拿过警察手里的单子,上面写着让她在规定日期内到警察局接受处罚。有女子的名字电话号码等信息。“到底是谁的问题?”劲夫问。

警察犹豫片刻,很难认定,几分之几秒的事情,跑车启动速度过快。

“那就存在着责任认定不清的可能性。”劲夫沉声道,“美国不是讲法么,那就让事实说话吧,我们会按要求准时出现,不过到时请出示相应证据,以免浪费时间。”

急救室外是一条长长的台阶直通停车场,太阳照射过来,一片哗然。停车场很大,停满了车。人影却很少。

欧阳楚楚站在阶梯的正中,回头望着急救室忽闪忽闪关关开开的大门, 一脸茫然,她身形瘦弱,令人怜惜,与之前那个飞扬跋扈的女子判若两人。

余光里她看见劲夫远远地站在台阶上端详着她,冷漠挑衅陡然又回到她的身上。

“喂。”欧阳楚楚仰头叫住他。说她是个女孩更确切,细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半透明,脖颈细长,仰起的下巴浑圆可爱。她的声音很冷淡,眼神更是冰凉得泌人心脾,可不知为什么,劲夫却觉得那像一个受惊的小鸟,抬起尖锐的利嘴啄向他的时候,留下的却是让人心痛的伤感。“谁是你的朋友。”她迎着他走上去。

“都是中国人。”劲夫把单子递给她,“别跟他们计较,实在不行就走法律程序,他说的对,这里讲法,不讲情。”他没有停下脚步。“更不会看谁厉害,嗓门大。”

“你不是中国人吧。”她斜睨着他。

“怎么不是,我祖籍香港。”劲夫皱起眉头。

“香港?嗯,那里的人还好些,大陆人就……”

“这是什么意思?”劲夫陡生厌恶,“你不就是大陆人么 。”他故意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我觉得你还不错么,没那么讨厌。”

“你是在骂我。”她说。

“我没有。有人说讨厌对方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排斥对方,二是被对方排斥,你是哪一种?”

“……”她没说话,依然保持着不屑一顾的神态。

“排斥对方,可以理解,很多出国的中国人都自以为高出国人一等,可要是被对方排斥,就惨了,相当于被家国抛弃,无本无源,无枝可枯,你是哪一种……”

楚楚的胸脯猛地起伏不定,眼圈陡然变成了红色,粼粼地泛着飘忽不定的幽光。

劲夫猛然住了嘴,他想起了那句,‘有人要杀我,我感觉的到底’。“对不起。”他忙说。

楚楚垂下头避开劲夫的视线,“你有一张利嘴。”

“那谢你的谬赞。”劲夫抬步继续向前,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有一种想逃离的冲动。

“陪我一起开车兜兜风如何。”她叫住他。

他回过头,她眼里闪过一丝倔强,冰冷被挤到眼睛的深处。头发更加得蓬乱。

“为什么?”他问。

“不为什么。那有这么多理由。”她又露出冷漠不屑的神情。

“好吧。”他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说,伸出手。

“什么?”

“车钥匙。”

“我开。”她跋扈嚣张地说,一仰头率先走到了他的前面。

劲夫跟着她走进停车场。她随手一挥,那辆耀眼的法拉利红色跑车就应声亮起了灯,闪烁了几下,并掀开了车盖。

劲夫停顿了一下,这辆车的价值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叫楚楚的姑娘的身价也不言而喻,那么在急诊楼的拐角听到的那番话的潜在意思,和那句‘有人要杀我’就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复杂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已经熟练地坐进驾驶仓的女孩,开始犹豫是不是还要继续。她不简单,这一点已经不用他自己再提醒。

她戴上眼镜,系上安全带,嘴角紧紧地抿着,眼望前方,神情严肃,静等他上车。

劲夫一步跨了上去。

车盖自动关闭。然后就是细微的一声轰鸣,跑车就像一个红色的灵狐,在马路上灵动地穿梭,转眼就蹿出了十里之外。

车速很快,用风驰电掣都难以形容那种闪电般的感觉,劲夫单手紧握头顶的扶手,身体有些僵硬,但他很快就放松下来。楚楚的车技一流,速度转换变道拐弯流畅自如,丝毫感觉不到一点颠簸和不适。

“你都看见什么了?“劲夫问。

“什么?“她不愿多说。

“别装蒜。你说有人要杀我们。”他侧过身,“是看见什么了,警察说是两个打架的夫妇。”

“也许。“她轻哼一声。“知道那个干什么。”

劲夫盯着她看了片刻,转过头。

“你应该去当赛车手。”他由衷地赞叹。

“我为什么要去当赛车手?”她冷哼哼地。

劲夫很不快,“噢,对了,你有钱,用不着去赚钱。”他的回答忍不住带出了奚落。

“少跟我说钱。”她大喊一声,脚下用力,车速徒然猛增,劲夫被甩到椅背上。“再说就滚蛋。”

“你……”劲夫大怒,“钱有什么不能说的,虽然有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这不是中国人最近特别流利的一句至理名言么。”

“还说。”楚楚的声音爆裂,太阳穴陡然突起。

“不说不说。”劲夫举起手,闭上嘴,心里已经有些歉然。平时在女人面前他很是绅士,可在这个楚楚跟前,他总忍不住。

跑车在公路上旁若无人地狂奔,就像它的主人充满了暴躁的戾气,好在路上空无一车。

但他旋即感觉有些不对,后视镜里,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的那辆车,像粘住了一样,紧紧地与跑车保持着相对的距离,楚楚刚才那一脚油门不仅没有甩开他,反倒被它又拉近了不少。

“有人想跟我比试比试,太好了。”她咬牙说,脚下的油门又猛地踩了下去,跑车陡然间像拧紧了发条,动力十足地向前呼啸。

“你可没甩下他。”劲夫嘲笑道。

他一直回头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车子,黑色的普通轿车,从前车窗上,他已经能隐约能看见开车的男人,轮廓紧绷,就像那辆来势汹汹迅猛而来的车。他回头看看楚楚的车,速度已达二百迈,身后的这辆车最起码已经到了二百以上,几乎达到了普通轿车的上线。

“这辆车可不是来跟你赛跑的。” 劲夫沉声说道。身后的车带着浓浓的煞气,像一枚出膛的炮弹向他们直逼而来。“是来寻仇的。”他沉声判断。远远地凛冽的气息随着速度破窗而入。

“你跟谁结仇了,他这是要置你于死地呀。”劲夫一直盯着后面,那个开车的男人戴着帽子眼镜,露在阴影之外的下巴线条紧绷,微微翘起。

“是吗。”楚楚尖声笑道,“怕不怕。”她的视线往后车镜里瞄了一眼。

“你什么意思?”劲夫眉头微蹙。

“怕也来不及了。”楚楚大叫,她猛地一转方向盘,跑车原地一漂,稳稳地调转车头,冲着那辆车飓风般地呼啸而去。

楚楚甩掉眼镜,身体前倾,两眼闪着灼热疯狂的光。

“你要干什么?”劲夫抓住她的胳膊,又抢上方向盘。前面的车雷霆而来,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电闪雷鸣之间,一切都变得那样缓慢,仿佛时间突然之间放缓了脚步,一切都变得清晰而从容。

那个男人大张的嘴,黑色的车盖上反射的光圈,楚楚青筋爆起的小细胳膊,铁板一样单薄又挺直的后背,一瞬间全部定格。然后就是微微一晃动,他听见楚楚阎罗般清脆可爱的声音说。

“没有人不怕死,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劲夫陡然一机灵清醒过来,前面空无一物,笔直的马路直插天际,清风和煦蓝天白云。

他猛地回头。那辆车已经开到了路基之下,侧翻在一边,车门被打开,一个男人正挣扎着爬出来。帽子和眼镜都没了,一瞬间清晰的眉眼转眼就模糊成一片,直到成为虚无。

他长嘘一口气,浑身瘫软,旋即怒火中烧。

“停车,你有什么权利拿人家的生命开玩笑。”他越想越后怕。

楚楚不说话,把车速降了下来,可依然风驰电掣,不断地超越旁边的车辆,路边的景色几乎成了虚影,形成了一面闪烁的挡板。

劲夫胸部起伏不定,却再说不出其它什么话。

车里一片沉默。

进入市区,她把车停在路边。劲夫想说几句什么,可楚楚已经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你要小心,这个人肯定不是针对我。”车门关闭的一瞬间,轻飘飘得飘出这么一句话。她的视线正盯着他包扎整齐的胳膊。

“为什么?”他一愣。

“Believe it or not。”楚楚冷吭一声,车嗖地一声蹿出了老远。这一次她说的是英语。

看着跑车旋风般带着一团火一闪而逝,劲夫心里怅然若失。他给刚才做笔录的警察打了个电话,说他想了解一下案件进展情况。对方说等他们整理好了就通知他。